他很是欢愉的弯了眼,转头看那站在列外的男人:“左护法,少主已说了,是我将她带到这里,难道我也是内应么?”
被称作“左护法”的男人立即单膝跪地,声音中可闻恐惧:“属下不敢。”
离剑眸光一凝,也未见他如何出手,只觉白袖一扬,那左护法“啊”的一声倒地,疼的五官都已错位,才见他胸膛处竟被割开,五脏六腑合着血流出来……我忙一别头。
他却强行将我的脸扳回去,迫我看那男人疼的身子抽搐,青筋暴起,他往我手中塞了一把匕首,漫声道:“小行云,去杀了他。”
我捏着匕首的手柄,只觉那手柄偎贴着肌肤,铁器的凉意渗进肌肤里,一直蔓延到心底。
他的嗓音如魔咒一般响在我耳边:“小行云,外面的人均都对你如避蛇蝎,你那妹子定也恨极了你,苏衍斐已经护不了你,若你强行在他身边,只会害他被人诟病,只有我这里才可以容纳你,只有我才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
未等他说完,我蹭的站起身来,踏着台阶一步步朝左护法走去。
他惊恐的看着我,用手撑着地面后退,而两侧林立的两列中,未有一个人为他出来求情。我盯着他胸口处闭上眼,低道:“抱歉。”
手起刀落,腥热的液体粘稠溅了我一脸。
离剑在座上低笑:“还有人有异议么?”
鸦雀无声。
离剑在我身后笑道:“那便这么定了。”
尸体被无声拖下去,待我睁开眼,眼前只剩一地血迹。
“擦擦吧,”
有人递过来一方雪白巾帕,那干净不见一丝杂质的颜色,在这污浊殿中只觉格格不入,我迟缓抬起脸来,光晕里那人亦是一身黑衣,轮廓柔和,脸庞如玉,乌黑的眸中复杂疼惜滚过,正是清竹。
他果然在这里。
我狠狠眨了眨眼,不着痕迹将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拭掉,看也不看那帕子一眼,站起身来朝阶上的离剑走去。
离剑似笑非笑的撑着下巴瞧我,又扫了我身后一眼,才将目光落到我脸上,修长的眉蹙起来:“好脏。”
我面容冷冷的,看也不看他。他自然不在乎我是如何想的,只似是得了新玩具的孩子为所欲为,拉了我的手:“我带你去洗洗。”立即便吩咐人准备沐浴。
纱帐随风舞动,如烟缭绕,汤池中雾气氤氲,猛一进来,被那雾气一熏,只觉毛孔都舒展开来,我只穿了一件宽松白缎垂地的袍子被两个白衣女子拥簇进来,脸上的血迹已经干了,方才只用湿巾擦了擦,那隐约的腥气熏得头脑发胀,见着水直直走过去,坐下来撩水洗脸。
突觉身边有旁人的气息,我蓦地抬头,便见离剑穿着同我一样的袍子懒懒斜卧池边瞧我,银发未绾散了他一身,眉心那赤金坠子也卸去了。
我才见他坠子下面是一颗红痣,殷红若血,在那白皙的眉心间,散发着魅惑气息。
因为那颗红痣映的他一张脸艳丽如妖,我竟忍不住呆了呆。
他弯着唇笑,如那年我在树上看到他时露出的笑容,清澈如谪仙。
我本在往脸上泼水,因他这一笑,便有一瞬的闪神,飞快的垂下眼,用袖子擦了擦脸,这才反应过来,动作比思想快,本能抓住前襟猛地抬头:“你在这里做什么?”
他眉宇间仍难掩笑意:“自然是沐浴。”
我抓着前襟的手忍不住紧了紧,大约心中的弦绷得太紧,心不对口,自己也不知说什么就脱口而出:“你到底多大年纪。”
他面上微愕,旋即笑起来:“我的年纪,可是个秘密。”
我沉默了许久才道:“我不和陌生人一起沐浴,你不走,我就走。”
他唇边的笑有些微冷凝,恰有侍女端了皂角熏炉布巾等物过来,红着一张小脸跪坐到他身边,哆嗦着双手将托盘放好,他扫了那熏炉一眼,蹙眉道:“这是什么香,换掉。”
婢女一张脸红白参半,哆嗦着身子道:“回,盟主,这是您最喜欢的苏合香……”她未说完,他修长莹润的指尖已掐上她纤细的脖颈,我声音哽在喉中尚还喊出,他面无表情的指尖一错,只闻“咔”的一身,那婢女头一歪,无声倒地。
杀人不过在一瞬间,我身子抖得厉害,缓缓攥拳,抠着光华的大理石池边许久都未松开。
他用一旁的布巾漫不经心的擦拭指尖,立即有人将那婢女的尸体抬下去,他眉头都未抬一下,只道:“将香换掉。”
前来伺候的婢女愈加小心翼翼,道一声:“是”退步退下。
他突又道:“等等。”那侍女忙驻足等他吩咐,他看看我:“你喜欢什么香。”
我抿了抿唇,看一眼那极力忍住惊恐的婢女,半晌才道:“沉香,我喜欢沉香。”
他才笑了笑,挥手让婢女退下。
殿内复又剩了我二人,我盯着水面倒影出神,他恍若是在看我,又恍若不是,许是见我久久不说话,他有些无趣,低笑:“对我的年纪这么感兴趣?”
我无语了一阵,说不上感兴趣,但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
他低笑这换了换姿势,由撑着下巴改成撑住光洁的额头,微微眯了眼,似是在极力思考:“说起我出生那会,已很是遥远了,我有些记不清。”他蹙蹙眉:“你可知道西冷一个叫寒玉笙的人。”
寒玉笙?我怎能不知,这位大人的名讳如雷贯耳,如同顾国的摄政王上官渊一般,终生辅佐西冷太子,且终生未娶,尚是怀春的那般豆蔻年纪时,听人说起这位,我便忍不住向往,该是什么女子,能让这样的人终生不娶,若我能遇到这样深情的男子……
脑中蓦地闪过苏衍斐的脸,我幽幽叹口气:“知道。”
他挑挑眉:“我是他的小叔叔。”
我听闻只差一个趔趄跌进池子里,算起来寒玉笙已到不惑之年,和老爹一般年纪,他若是寒玉笙的叔叔辈,已经快要赶上我祖父了……可他这样青春依旧的样貌这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是怎么回事,我瞪着眼许久都未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