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我换好衣服就过去。”羽斯瑶语气漠然。
她说完往前走几步，回头望向大门口，黑习倚着车门站立，眼神和她对上。
一个眼神，黑习就已懂她的意思。
羽斯瑶转身继续往前走，黑习单手插在口袋里，踩上楼梯沉默着跟在她身后。
房间的门推开，她手搭上门把，几秒后他跟着走进房间，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隔断出只有他俩的世界。
她抱着臂绕走他的面前，正对着他的目光，直直地盯着。
“这条项链我很喜欢。”说话间，羽斯瑶抬手抚上脖子上的细链。
“喜欢就好。”黑习略微点头，语气冰冷平淡。
“喜欢就好。仅此而已么？”她收回视线，转身在床边坐下，“你为什么知道我在酒店？”
黑习动了动下巴，不说话，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是不是因为这个？”羽斯瑶说着，猛地扯下颈间的银色圆环项链，瓷白的肌肤立马出现一道微红的痕迹。
“是不是？”羽斯瑶将项链举高在他面前，项链摇晃，银色的光泽闪烁，映在她冰冷的面容上。
“是。”他闭眼不看她。
“美其名曰送我项链，其实呢？就是一个定位器，一个监听器！”她仰起头，眉皱着，“然后你就可以轻易地找到我，得到他的赞赏？亏我那么相信你！”
“不是的。”黑习向前走近她，带手套的手握住她的手，眼中出现一丝波澜。
“那是为什么？你说！”她站起身，离他很近，脸上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因为……”他迟迟地不往下说，嘴角僵滞，“因为我需要保护小姐你的安全。”
有些话，只能在心底保留，永远都不能说出口。
“根本没人在乎我……”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
“你出去！”羽斯瑶转身，背对着他走到化妆台前坐下，将项链丢到一旁不再看他。
黑习的嘴唇微微抿起，接着沉默地拉开门出去。
黑习离开之后，羽斯瑶在浴室泡了好久的澡，换好衣服上了些妆后，她的气色看上去稍稍好了些。
等她收拾好下楼，黑习早在车边等了很久。见到她下楼，黑习沉默地为她打开车门，羽斯瑶慵懒地倚在后座车窗边，黑习坐在前座，车厢内气氛冰冷沉寂。
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砖红色的庄园门口，黑衣人拉开铁艺的大门，低头对着耳麦说话：“小姐回来了。”
车停下，羽斯瑶下车抱臂走向旋转楼梯。黑衣人一路弯腰致敬，她只是往前走，眼眸不动。
走进宴客厅，黑帝坐在长长的餐桌的一头，闭眼凝神听着交响乐曲，她按下开关，音乐嘎然而止。
黑帝淡然地睁开眼，她在他正对面的位置坐下，托着腮，把玩着琉璃的酒杯。
“受伤了？”黑帝开口，不紧不慢，气场却十足。
“小伤。”她继续漫不经心地把玩空酒杯，不看他，“被强暴而已。”
黑帝凝神看她，双手交叉在胸前，目光像要将她穿透。
“怎么想起我来了。”羽斯瑶放下酒杯，玩味地看着他，“上一次财团内部大乱你抛下我独自出国，根本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安危，现在又何必假惺惺询问。”
“该不会……”她冷笑着开口，“又是要吃一顿最后的晚餐吧？”
“你总是想太多。”黑帝的语气平稳，透着十足的王者之风。
她浅笑着冷哼一声，侧头看着红酒顺着瓶口倒入琉璃酒杯，澄澈透亮的液体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
羽斯瑶拿起酒杯，悠然地晃动，餐桌上忽然寂静得如深秋的湖水。
“今晚的主厨是从意大利请来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这个口味。”男人动刀叉，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细品。
羽斯瑶托腮无趣地看着餐盘，她放下酒杯，微微挺直身体，“今天叫我来到底为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
“你在学校里交了朋友？”黑帝抬眼看她，直接开口询问，手中的刀叉没有停。
“是的。”她迎着他的眸，扬起下巴，喝一口酒不紧不慢，“我喜欢她做我的朋友。”
“你很清楚，你不该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就多一分危险。”男人放下刀叉，正视她，言语中夹着一丝警告。
“你是真的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别的？”他们目光对峙上，羽斯瑶丝毫不畏惧，“我相信她超过任何人，下个月我的成年礼，我会带她来。”
“你应该清楚这里的规矩。”黑帝的神情肃然目光让人望而生畏。
“你也应该很清楚我的性格。”羽斯瑶站起身松开指尖，酒杯落地，应声破碎。
04
第二天，风静，阳光却没有温度。
经历了一晚噩梦折磨的夏尼曼心思极乱，上午的课也没听进去多少。中午体育老师来班上公布了放学后补训游泳的名单，那天下午夏尼曼和羽斯瑶一起逃课去了咖啡厅，缺考的两人自然在补训名单之上。
“啊……每次游泳的考不过，最讨厌游泳了。还不能去逛街了，真没劲。”围绕在乐韵妮身旁一众女党抱怨。
“我本来还想早点回去追剧的，哎……”游子宣也失落地直摇头。
“游泳也不错啊，对身材好。”乐韵妮低头把玩着手机上的挂饰，似听非听。
夏尼曼看着窗外静思着，课桌上的洛神花茶散着清幽的香味。不知羽斯瑶怎么样了，她也需要补训，不知她来学校了没？
夏尼曼心里想着，准备从制服口袋掏出手机询问，手指触到手机，恰好手机一阵震动。她有些惊，定神看清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羽斯瑶，她安心后接起电话。
“身体好点了吗？”刚一接通电话，夏尼曼就关切地开口。
“嗯，没事了。我已经在学校，晚上你也要补训游泳吧？”羽斯瑶的语调一如往常的慵懒。
“是的。放学了我来找你，我们一起去体育馆吧。”
“我就是这个意思。”羽斯瑶回应，“那放学后见。”
“好的。”
电话挂断，夏尼曼心底的愧疚更浓了。她握紧手机，那天神秘女生发来的照片在她眼前晃动。她心里清楚，羽斯瑶一如平常的态度只是不想让她担心。可是她越是假装若无其事，夏尼曼的内心就愈发纠结自责。
傍晚放学后，夏尼曼坐在座位上整理着课本，教室里声音嘈杂，乐韵妮交叠着腿靠坐在游子宣的课桌上，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随处看，目光也就落到夏尼曼的身上。
“你记住我敢！”夏尼曼忽然爆发的画面随之跳到乐韵妮的脑海里，她沉着眸盯着夏尼曼，指甲哒哒磕着课桌。
夏尼曼理好包站起身，抬头正好看到乐韵妮肆无忌惮的眼神，夏尼曼移开目光背包要往门口走。
乐韵妮见状跳下课桌，微扬着下巴抱臂抢往教室门口走去，游子宣也跟上她的步伐。走到门边，她停住脚步转头对夏尼曼勾出一抹很浅却极冷的笑容，像是挑衅。
夏尼曼脚步微顿，望着乐韵妮转身走远的背影，深呼吸出教室门，如约往三班的教室走去找羽斯瑶。
体育馆更衣室内，先到的女生一边换着衣服一边嬉闹着，游子宣推开门，乐韵妮在几个女生的簇拥下女王般地出现，更衣室一下子鸦雀无声。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右边第三排夏尼曼的更衣箱旁，动眸示意游子宣，几个女生围成一圈恐吓的目光扫过每一个在场的女生。
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校园女王乐韵妮又要玩惩罚游戏了，而她们只能默默地闭嘴，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周围女生都假意做着自己的事情，乐韵妮的唇勾出一个满意的弧度。她转头看向一旁的游子萱下令：“开始吧。”
游子萱闻言，依次拿过身旁一众女生的更衣箱钥匙，几番试探套弄之后，更衣箱上“形同虚设”的锁被套开。她打开更衣箱，拿出里面折叠整齐的泳衣。
突然，一条精致的绿松石手链从泳衣中滑落，“哒”的一声掉在柜子里。
“这是？”游子萱伸手拿过，面露疑惑。
乐韵妮伸手接过，脑海中回想起上次夏尼曼慌张地藏东西关更衣箱的画面。
“她似乎很在乎这个。”乐韵妮扬眉，随手将手链抛给游子宣，“把这个拿走。”
游子宣接住随手将手链放到外套口袋里，接着拿起泳衣，一系列动作之后她将泳衣重新放回更衣箱，一旁的乐韵妮托起下巴冷笑：“我看你能美到什么时候，我们走。”
等到夏尼曼和羽斯瑶到更衣室的时候，更衣室里已经是空无一人，夏尼曼打开自己的更衣箱，拿过泳衣的手僵滞在半空，心口一紧。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的确是把手链放回到箱子的，怎么会不见了。胡乱地在箱子里翻找着，手链真的不见了。
她无力地撑在箱门上呆呆地看着空荡的箱子，心里的恐惧慌乱越来越多。
“怎么了？”羽斯瑶换好泳衣走过来，看着她的脸色有点不对，疑惑的开口询问。
“没事……”夏尼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转头微笑着回她。
“那快点换泳衣吧。”羽斯瑶歪靠在墙边，看了看墙上的钟。
夏尼曼点头，将外套放进更衣箱里，一点点褪下白色衬衫，肩头白皙的肌肤展露。
“皮肤真白。”羽斯瑶勾唇笑着看她。
夏尼曼回头报以一个微笑，羽斯瑶脖颈处的淤青毫无征兆的落入她眼中，虽然已不是很明显，但是却刺痛她的心。
如果不是保护自己，羽斯瑶就不会被……
想到这夏尼曼眼眶泛红，她垂低下头转回身背对着羽斯瑶，不想让她看见。她不知道是谁拿走了手链，不过既然手链不见了，她没理由也更没办法帮神秘女生做事了。
“还是像你这样的红润点比较好。”夏尼曼套上米色的一片式泳衣，边说边系好泳衣后颈的抽带。
“我好了。”泳衣总是让夏尼曼觉得不习惯，她不自然地紧了紧肩转身，拿出大浴巾披上，随手关上了更衣箱。
游泳池波光粼粼，水面反射出的冰蓝色光线交错投在天花板上。不管什么时候，泳装总是让男生期待，进入室内恒温温水游泳池，男生们的眼神就齐刷刷地向女生扫过来。
夏尼曼双手紧拽着披着的毛巾，身旁的羽斯瑶一席黑色裙式泳衣，随意松杂的马尾随着脚步轻盈地晃动，玩味中灵动无比。
“嘀……”老师终于吹向集合的哨声，他们随着人群到泳池边集合，队伍站好，总共只有二十几号人，全都是一些缺课和不善体育的学生。
“男女生分排站开做热身运动。”体育老师一边做出从高到低排列的手势一边下令。
夏尼曼和羽斯瑶站在最靠左边的位置，乐韵妮站在她们的后排，几个女生围绕在她身旁小声说着什么，她绕玩着肩头的发似听非听。
“开始做热身，一二三四……”
夏尼曼跟着老师的节奏卖力地弯下腰，手撑上脚背，一点点下压，发随着她的动作全数垂下，背脊的肌肤显露出来。
“呲……”一声及其细微的声音被掩盖在老师铿锵有力的声音下，没有人察觉。
“好了，先自由活动一会儿。”老师一声令下，自己转身向器材室走去。
紧接着各种嬉闹声起，身前几个女生围在一起嬉笑着，忽然不知怎么的两个女生开始吵闹起来，相互推搡。
“你和我说清楚，什么叫不要脸？”一个扎马尾的女生横冲上去拽住另一个女生的手。
“抢了别人的男朋友还不算不要脸么！”女生甩开被抓住的手，不依不饶地开始反击，指尖点戳着马尾女生的胸口。
“你再说一遍！”扎着马尾的女生一把打开女生的手，直视着她提高分贝。
身旁几个女生察觉到情况不妙，相互对视后要上前劝阻。
“这可是场好戏。”不远处乐韵妮勾起唇饶有兴致的抱上臂，她指尖轻动，原本准备上前的几个女生们低下头停步不敢再上前。
“没有硝烟的战争才是最可怕的战争。”羽斯瑶托着腮围观评论。
夏尼曼在她旁边将一切看在眼里，也不言语。
“好啊！那你听清楚。”被打开手的女生气焰被挑起，逼近到马尾女生的身前一把狠推，“你不要脸！”
扎着马尾的女生被推得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不料瓷砖湿滑，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到身后的泳池里，她下意识地左右挥臂尖叫着想抓住什么，感受到前方突然伸出的一只手，她如落水的人紧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抓住对方手臂。
扎着马尾的女生借力最终身体前倾跌跪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而她身后的泳池里“砰”的一声水花四溅，她刚才那一下用力过猛，原本打算拉住她的人被她这么一扯，带到了泳池里。
“有人掉下去了！”学生们疾步上前，有女生惊呼着，“是夏尼曼！”
“她好像不太会游泳……”另一个女生低声补充一句。
“抓住我的手！”羽斯瑶回过神，扑到池面边前倾着身体，努力靠近将手伸给她。
水波浮动的游泳池里，夏尼曼挣扎着从水里伸出脑袋，因为被水呛到剧烈的咳嗽着，胡乱扑腾着眼看离池边越来越远。
“快去叫老师！随着说完这句话，羽斯瑶奋不顾身地跳进水里。
深蓝的水面下，夏尼曼闭眼身体一点点下沉，眼前一片黑暗，迷蒙中血色的芭比尖笑着一点点靠近她，夏尼曼拼命想要挣扎，然后双手如同被禁锢住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血色一点点弥漫。
“走开……”无助，恐惧在冰冷的黑暗中一起袭上她的心头。
绝望间她猛地睁开眼，水压冲击着视线，朦胧中一个带着光的天使向她靠近，栗色发丝在水中肆意飘动，形似弯月的眼望着她，努力朝她伸手。
“老师来了！老师来了！”游泳池前聚集的学生自觉让开一条道，还没等老师走过来，水面波纹剧烈泛起，所有人的视线紧紧跟随，羽斯瑶“哗”的一下抱着已经昏阙过去的夏尼曼窜出水面，将她推到池边，岸上的同学手忙脚乱的帮忙将她拉了上来。
“醒醒！”羽斯瑶将她平放在地上，因为激烈的动作，夏尼曼后颈处系带已经散开，泳衣已被褪到胸口。
羽斯瑶抓起一旁的毛巾盖住她的身体，双手合十在她胸外心脏处按压。
“快醒醒，快把水咳出来！”看着她仍旧静躺着一动未动，羽斯瑶紧锁着眉单膝跪地，将夏尼曼扶起腹部置于自己屈膝的大腿上，一手拍她的背部。
水珠一点点从额上滴落，羽斯瑶神色焦急。
“噗……”夏尼曼终于痛苦地睁开眼急促咳出大量的水，身体不停地颤抖。
“夏尼曼。”羽斯瑶一下子松开眉头，将她拥进自己怀里，手背碰到泳衣散开的系带，她深深看了一眼。泳衣的系带上有明显的划痕，显然是被人刻意用利器破坏的。
“你救了我……”夏尼曼无力地倚在她肩上握紧她的手，眼内晶莹的泪滑落，恐惧的感觉让心口如置极寒。
羽斯瑶将她身上的毛巾裹紧，眼神冰冷的扫过一旁的乐韵妮。乐韵妮一怔，怒了怒嘴转身和一众女生走开。
因为这件突发的事件，傍晚的游泳加训就这样被迫结束，老师清点好人数就放大家提前下了课。
等人都走后，羽斯瑶扶着夏尼曼回到更衣室，换好制服后出体育馆已经天色朦胧，校园里已没什么人，红色晚霞染红天际。
夏尼曼和羽斯瑶并肩走到校门口，门外黑色的宾利停靠，黑习神色冷酷的立在车边等候羽斯瑶。
“今天如果不是你救我，我就……谢谢你。”夏尼曼停下脚步缓缓开口。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好朋友之间不用说谢，今天如果换做是我落水，我相信你也会奋不顾身救我，不是吗？”羽斯瑶看着她的双眼娓娓说道。
夕阳的余晖映在发梢，夏尼曼的眼眶有些湿润，她重重地点头，“时间不早了，接你的人也来了，你先回家吧。”
“你一个人可以么，要不我先送你回家？”羽斯瑶回头看了一眼一旁的黑习，接着有点担心地开口。
“没事，我自己坐车就可以了，明天见。”夏尼曼握着她的手微笑着和她道别。
独立在晚风中，看着远去的车影，夏尼曼凝着眼瞳揉臂：“她可以奋不顾身地救我，我也不能再伤害她。”
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夏尼曼按下熟记心底的号码。
“补训完了么，在哪里？”那一头成允磁性的声音响起。
“校门口。”夏尼曼柔声回。
“原地等我。”只四个字，却透出低哑的魅力。
夏尼曼立在原地，片刻后背后感受一阵温暖，刘海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轻晃，她抬睫侧头看，他的气息落在发顶，整个人被从后拥进怀里。
“成允。”夏尼曼转身，微微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等很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