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现在去你家。”陈云逸加重了口气,望着叶晚晴渐渐冷下来的脸,他又补充道,“日后,这个人情……我会还的。”
日后?叶晚晴心头一凛,她微敛眸光,沉默片刻,“人情就不必还了。”
“哦?”男人的眼神变得高深莫测,嘴角勾出嘲弄的弧度,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
叶晚晴抿紧嘴,“要是您真有那份心意,我倒有个请求,希望您能同意。”
“说。”尽管每次说话都会牵动伤口,引来彻骨的疼痛,但为了不让她发现自己糟糕的身体状况,陈云逸只能硬撑着。
“我这人喜欢清静,一个人住习惯了,最烦有陌生人登门。”她边说边揣度着那双瞳眸中可能藏有的危险,但一无所获,宁静得犹如一片死海。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去我那儿行,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陈云逸斜靠着椅背,又打量一番叶晚晴,只觉得这女人冷静得太不寻常。
“我只是普通百姓,没权没势,你们帮派之间的纠葛,我一个女人也帮不了什么,不如,这事过了,您就忘了吧,就当咱们从没见过面。人情,我用不着您还,只要您能保我一个清静的生活,我就万分感谢了。”她一口气把话说完,静静地看着陈云逸,暗自观察他的反应。
陈云逸眉心微皱,这女人长篇大论下来,他算是听懂了,合着她把自己当成了黑社会成员了,不过她这么想倒也无可厚非,他何不将计就计?
“就按你说的。”
男人的爽快让叶晚晴有些意外,她瞥了眼他的肚子,昏暗的光线模糊了衬衫上的血污,但他捂着肚子的手背已沾满了鲜血。
“那就一言为定。”
“好。”
话音一落,叶晚晴感到腰间一松,枪,竟被撤走了。
呵!
这厮,真比狐狸还警惕,男人握着枪的手虽落在座椅上,枪口却仍指向她。
夜色中,黄色信号灯闪了又闪,终于换成了绿灯。
前面的甲壳虫车尾猛地一沉,冒着白烟,急速向前驶去。
她定了定神,直接挂上二档,启动了车子。
在迷暗而闪烁的光线之下,驾驶位上的女孩绷紧倔强的俏脸,凝白的纤指熟练地操控汽车,任谁也料不到,就是这样一双看起来纤弱无力的小手,竟能驾驭一台烂车从死神手中逃了出来。
陈云逸盯着她的手,浓眉轻蹙,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叶晚晴租住的公寓位于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虽然房租高了些,但离公司近,不仅可以在早上睡个懒觉,还能省下不少油钱。
除此之外,小区智能化的安防措施十分完善,并且,物业管理极其严格,除了业主,外来人员不得入内,对她这样的单身女性来说,安全方面很有保障。
今晚,门口的小保安仍如往常那般站得笔直。
当叶晚晴的车驶近大门时,他刚要落下栏杆,却借着警卫亭明亮的灯光,一眼认出车里的人,他的脸立刻现出惊愕的神情,这车要经历怎样的磨难才会如此不堪啊!
叶晚晴心下着急,但仍维持着笑容,她冲着保安点点头,蹭地把车开入大门。
幸好天已经黑得彻底,小区里安安静静,一个人都没有。
叶晚晴吁了一口气。
在地库停好车,她下车打开后备箱,顿时高兴起来。
看来,人懒点儿,真不是件坏事!狭窄的后备箱里,买了好几天的车衣,正用几个新长出的窟窿眼睛幽怨地望着她。
哗啦……
她把车衣展开往车顶一抛,转头一眼看见那位爷也下了车,拎着枪正靠在车头,凌厉的目光快速地扫视昏暗的停车场……这次没把枪口对着她。
他个子真高!有190公分?刚才他坐在车里,还真是没看出来他有这么高。傻大个!
她边蒙车衣边拿眼角打量,这厮的体格倒真是块干黑社会的料!熊背蜂腰,魁梧伟岸,尤其是他身上由内而外浑然天成的冷峻霸气,如寒霜利刃,让人望而生畏。一双充满野性气息的黑瞳,盯人一眼,定能把人吓得退避三米以外。
不过,看他的穿着,却又不像个混黑社会的,倒像是上流阶层的商业精英,黑衬衫黑西裤,整齐划一,简约干练,有型有款,不沾丝毫戾气。
这时,男人那双鹰似的眼睛幽幽地朝她看来,叶晚晴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蒙好爱车,拍了拍手掌,径直往电梯的方向走去。危险分子没吭声,静静地跟了上来,她似乎感觉到,那把枪又对准了自己的后背。
事实上,枪已经被他塞进了衬衫里面的裤腰……那里鼓鼓囊囊的。
一路上,就算这男人掩饰得再好,也不难看出,他的步伐早已蹒跚,脸色也变得更加苍白,沉重的鼻息更是泄露了他一塌糊涂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只要她轻轻碰一下,他便会轰然倒地?她不自觉地慢下脚步。
温暖的家散发着淡淡的薄荷清香,让她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刚才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可笑的白日梦,可身后男人粗重的呼吸,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却硬是把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陈云逸捂着伤口,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简洁的客厅,拔出枪自顾自地走到中央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地上留下斑斑血迹。
而叶晚晴这时已经找来了急救箱,搁在了沙发前的茶几上。
出于车手的职业习惯,她常准备些外伤药和医疗用具放在家里,只是一年前回国后,这些东西便成了摆设。如今,她已经不再参加任何与赛车有关的赛事,彻底告别曾让她狂热迷恋的车手生涯,孑然一身,尘封旧事,安安分分地在一家M国跨国公司担任财务经理一职。
陈云逸看着茶几上的大药箱,心生怀疑,不禁攥紧了手中的枪。
“你是做什么的?”
“会计。”
叶晚晴随口一答,蹲在了他的身旁,令人作呕的腥锈味道扑鼻而来,她抄起箱子里的医用剪刀,直接朝着碍事的布料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