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方才他那番话,顾连城的面色越发惨白,她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一颗心突突地跳个不停。她哪料这位年少的王爷竟如此敏感多察,自以为能骗过皇后与昭阳宫的宫人便可高枕无忧了,谁知最后却败在这个小鬼的手下。
“不过你也不用恐慌,本王虽然不喜欢楚双璧,但是看在你今日卖力地为我修整这只竹蜻蜓的分上,一定会为你保密的。”他边说边松开紧握她衣袍的右手,又恢复了当初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就是如假包换的楚双璧,何必劳烦你这个小鬼为我保密?若是怀疑,你大可去向你们皇兄们去说,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把我这个真人当作假的不成?”顾连城将心一横,索性不再理会他的威吓,死死咬定自己便是楚双璧。
那小鬼闻言倒是笑而不言,伸直了胳膊揽上她的腰,将头贴于她的肩侧微眯着双眼轻声说道:“本王不管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总之我现在很喜欢你。左右我三哥喜欢的另有其人,日后若是他不要你了,那你就到我府里来吧!”
顾连城闻言简直是哭笑不得,暗想这个小鬼还真会折磨人,心情变化之快让她云里雾里不知该如何招架。她没有那种复杂的心境去对付一个半大的孩子,所谓的生死,全凭天意吧!
抬起手轻拍了拍他的后脑,顾连城挑唇而笑:“如果王爷不嫌弃的话,那日后待我落魄定会上门求助!”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少年登时来了精神,揽于她腰间的手倏然一紧,极为郑重地答道。
察觉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这位少年王爷利落地起身,见着来人便端了副纯真的笑脸迎上前去:“哟,三哥来得好晚,您撇下双璧姊一人就不怕她寂寞?”
今日齐澈着了身石青色常服,凝白的玉冠将一头黑发高束,两鬓仍有发丝散落,更衬得风流不羁。见着他这位最小的弟弟,习惯性地抬手轻敲了下他的脑门说:“呵,多日未见,倒是发现你嘴甜起来,竟学会叫什么双璧姊,如今该改称她为王嫂了吧?”
“三哥教训得是!”那小鬼闻言,转头朝顾连城做了个鬼脸,乖乖地叫了声“王嫂”。
顾连城本就被这小鬼吓出了一身的汗,乍见齐澈前来,心内更是咯噔一下,暗想着方才他们的谈话有没有被他听了去。如今她被这小鬼揭穿了身份,难免变得不自信起来,想着这些日子,到底是她骗了别人还是被别人耍得团团转?
“快到开宴的时辰了,我们走吧!”他稍稍打量了顾连城,见她妆容精致,美艳动人,料想今天皇帝必然会为之神魂颠倒,不由暗自得意起来。
顾连城见他面色平淡温和,便暗暗地松了口气,乖乖地走上前任由他揽住了腰。
“瞧你弄得满身污渍,还不快让宫人们服侍你重换一身!”揽着顾连城没走出几步,齐澈突然回头,瞧见他这位最小的弟弟正冲着他做鬼脸,便面带愠色地吩咐。
顾连城纵使心内好奇,也不敢转头去瞧,余光却瞧见有只竹蜻蜓悄然飞向不远处的月桂丛中,转眼便不见了踪迹。
晚宴上,顾连城并未再见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年王爷,虽说他答应替她保密,可她深知此事万一传了出去,便要在这宫中激起千层浪。不仅她小命难保,想必楚家也脱不了干系,况且知晓她秘密的又是当朝王爷,她更不能杀了他灭口。
宴桌上奢华精致的奇珍佳肴,宴厅中轻歌曼舞的宫女,还有响荡于耳边令人沉醉的雅乐,丝毫不能吸引心事重重的顾连城。她垂首坐于齐澈身侧,也未曾注意到上前添酒加菜的宫人,直到齐澈偏过头唤她这才回过神来。
她抬眼望他,却惊觉在座众人的目光齐齐向她射来,更觉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伴在皇上身边的绣贵妃正问你话呢,还不快答?!”齐澈向她使了个眼色,却见她仍是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只得凑到她耳边轻语。
顾连城压根没听见坐于上首的那位貌美温婉的贵妃问话,只悄悄地瞟了她一眼,不自觉得伸手拉住齐澈的衣袍轻声问:“方才她都说了些什么?”
蓦地被她从桌下伸过来的手拉住衣袍,齐澈不由身子一僵,竟坐在那里动弹不得,而内心却被似曾相识的情愫萦绕,瞬间头脑一片空白。
坐于上首的绣贵妃倒是善解人意地发了话:“早先便听闻敬王妃乃是京城第一美人儿,如今亲眼所见倒委实如众人所说的艳冠群芳,难怪之前敬王爷三番五次求皇上下旨赐婚。”
她边说边靠向坐于身侧的皇帝,微眯的杏眸斜望着下首的顾连城,秀丽的面容上竟透着一丝艳羡。
感受到了那位绣贵妃投来的灼灼目光,方才还慌乱不已的顾连城竟出奇地镇定下来。她大胆地迎上贵妃的目光,恭敬地答道:“娘娘谬赞了,臣妾的无盐之貌哪里担得起如此盛名,今日见了娘娘才深切地体会到当年众人仰慕不已的京城双姝果真是名不虚传。”
这位绣贵妃正是郑锦瑟的胞姐郑锦绣,当年这二位姐妹凭着惊世之貌成为了京中俊彦倾慕不已的京城双姝,二人并称京城第一美人。有关这样的传言,顾连城也是最近才得知,不过总算能让她借以解围。
“敬王妃自谦了!”郑锦绣略显慵懒,似乎不愿再与她多费唇舌,而是将目光转向了敬王笑道:“敬王爷真是好福气,娶了这么个聪慧美丽的王妃!”
面对着锦瑟的胞姐郑锦绣,齐澈显得有些拘束,他只是挑唇轻笑并不多言。不过方才她随口而说的话倒令他有如醍醐灌顶,印象中的楚双璧确实文静温婉、不善言辞,而今想起与她相处的种种,不禁觉得疑惑,难道现在个性要强、能言善道才是楚双璧的真实面目?方才路过园子瞧见她与年幼的七弟相处和睦,俨然如寻常人家一对亲昵的姐弟,而以前的七弟鲜少与她搭话,更别说像今天这般与她尽兴地闲聊了。
席间,齐澈也曾注意到皇帝时不时地向他身侧的这位投来关注的目光,而她却只是垂首而坐,不知神游何方,倒并未出现他之前兀自想象的眉目传情的场面。想当初这二人如胶似漆,好得蜜里调油一般,而今却唯有皇帝频频相顾,而她竟无丝毫回应,难免让他觉得有些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