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用尽力气吐出几个字:“顾向北,你没有资格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是我的谁。”
“我并不是你的谁,我只是就事论事。”顾向北的语气波澜不惊。
沈清欢觉得心底正有什么一点点裂开,呼啸而来的疼瞬间淹没了她。
“滚,这里不欢迎你们。”沈清欢最后吐出几个字,便不再理他们。
温思忆的眼泪落得更急了,她着急的对着清欢说:“姐姐,向北没有恶意的,他只是为我着急而已,你不要……”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巨响,寂静的夜里,这一声显得尤其刺耳,也吓了顾向北和温思忆一大跳,等他们反映过来时沈清欢已经站在地上,她迅速扯掉手上的针头,将盐水瓶扯下来使劲抡在地上。
随着一声碎裂声,药水味连着玻璃碎渣四处飞溅,沈清欢就那么光着脚站在地上,盯着温思忆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生吞活剥,“温思忆,你能不能不要让我觉得那么恶心?”
温思忆的脸色瞬间苍白,眼泪挂在脸上,顾向北眉头紧蹙,良久无语。
沈清欢亦是冷冷对峙。
良久。
“走吧。”顾向北不再看沈清欢,低头对温思忆说。
温思忆状似艰难的点头,跟着顾向北转身离开。
转身之际,温思忆回头,笑容无辜而得意,沈清欢只是厌恶的撇开脸。
沈清欢站在空无一人的病房内,手上的血正一点一点的掉下来,不用看也知道手上肯定鼓起一个大包,奈何手上的疼怎么能抵的过心里。
他们走时并没有将门关上,沈清欢对着外面有一丝昏暗灯光的走廊发愣,犹如一个被放置着的木偶,一动不动。
门口的风幽幽的吹过来,沈清欢打了个冷战,意识跟着回到脑海里。
缓缓蹲下身子,对着地上几滴猩红的血液,指尖伸出去,想触摸却颤抖着收了回来,手紧紧环着双肩,还是冷的不行,嘴唇死死的咬住,直到腥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口腔。
脑海里来回闪过几个画面,是她躺在伦敦那个小镇医院里,四周都是冷冰冰的外国面孔,医院里的人都是麻木的,他们也都是极为厌恶轻视生命的人,何况是一个东方女人。
医院里的护士都是那种面无表情的修女,她们在她住院期间根本都是正眼都不瞧一眼,更不要指望能获得一个安慰的笑容了。
身处异国他乡的沈清欢清楚认识到一点,那就是能得到这些修女的关心简直就比登天还要难,那些善意的宽慰原来都是电视上放给别人看的,现实是他们根本就不会管病人的死活,沈清欢在那时候就已经认清事实。
她刚到英国的时候很匆忙,根本就没带什么衣服,而银行卡里的钱除去学费,只能维持她一段时间的生活费用。
作为遍地开花的海外留学生一族的其中一名穷学生,她也不得不在课余时间四处找寻工作,在遭受很多冷眼之后终于在一家餐厅找了一份洗碗的工作。
伦敦的冬天总是阴冷潮湿的,整个城市整天笼罩在一片蒙蒙大雾中,沈清欢每天穿着同一件黑色大衣,因为既要上课又要打工,沈清欢只能每天在课余时间匆匆抱着书奔走在伦敦街头,穿过好几条街奔赴工作的小餐馆,每天的生活都是疲惫不堪的,那段时间她一直失眠,为了省钱吃的东西都是最便宜的,最穷的时候每天啃几片干巴巴的面包垫一下肚子就算了事。
房租却一直像是压在她心上的石头一样,让她茫然且喘不过气来。
当时留学生中有一种默契趋势,像她这样的留学生很多都在最后撑不下去的时候选择另一个和自己相同处境的人互相取暖,一是为了解除一个人在异国的孤苦寂寞,二是两人平摊花销可以节省房租等开支。
在沈清欢打工的那家餐馆也有一个男孩子,他叫陈祥麟,是一个长相十分中庸的男孩子,比清欢早在这个餐馆几个月,每每有什么重活的时候他都是抢着帮她干,有时候也会给她留几片客人剩下的面包,那时候清欢都会淡淡说一句谢谢。
直到有一天,餐馆厨房只剩下他们俩时,陈祥麟慢慢挪到沈清欢的身边,眼睛盯着脚尖红着脸说:“要不我们也搭伙过吧,可以省一些开支,再说一个女孩子一个人也不安全。”
沈清欢想也没想,吐出两个字:“不要。”
“你先不要拒绝,考虑考虑?”陈祥麟犹不死心。
“不用。”沈清欢说完,面色冰冷的走开。
“不知的好歹!”
陈祥麟的声音在背后小声传来,沈清欢只作没听见。
在餐馆打工的日子还在继续,只是陈祥麟不再给她留面包,也不再帮她干活,不管做什么他都冷眼看着沈清欢,她知道他在等,等她软弱下来答应他的要求。
沈清欢却依然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工作做完,按时上下班,偶尔需要抗面粉袋的时候她也咬牙自己抗,她决不要他看她的笑话。
到了冬天的时候,沈清欢因为感冒生了一场大病,因为没钱看病,所以有一个多月没去上班,那一个月里她就是窝在黑暗潮湿冰冷的小屋里,裹着已经脏的黑的结了一层污垢的大衣,在炉子上放一口不锈钢锅,倒点清水煮一些面条,没有盐也没有别的调料,白色的面条入口时没有一点味道,只有苦涩在唇舌间缱绻不去。
夜间,她整夜整夜的不能入睡,然后点一根又一根的烟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到天明的时候房间里落满烟蒂,嗓子哑的说不话来,沈清欢借着病折磨了自己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