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盘棋下罢,又是她赢了,觉得有点无趣。韩蝶忙说:“我新得了一副唐伯虎的真迹,刚挂上书房的墙壁,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用,我觉得有点累了,想跟她们一起回去,改天有时间再来看!”晗若看到那些妃嫔已起身告辞,她也辞别了韩蝶一起跟着出了景仁宫。
沈丝丝似是无意的放慢了脚步,慢慢等着晗若跟上来。她回眸冲她嫣然一笑道:“没想到我们还有缘再见面。”
“是啊,虽然住在同一座皇宫里,只是这里面太大,要碰到一起也不容易。”晗若同样发着感慨。
两人并肩同行着,沈丝丝的话并不多,却字字蕴含着玄机:“你跟皇后之间的交情蛮好嘛!”
“嗯,她是这座皇宫唯一关心我的人!”晗若叹了口气。
沈丝丝没答话,嘴角却挽起一抹莫测高深的笑:“公主,你太单纯了,难道没听说过后宫里根本就没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吗?”
晗若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沈丝丝也站住,她似乎并没有打算跟晗若长谈,只是简单的提醒了句:“那天,你跟邹凤吵翻天,就在她的宫门外不远的地方。她听不见,难道下面的宫女太监嬷嬷也都听不见?为什么她不出来喝止?只要她露面,邹凤绝不敢再闹腾,可她躲在景仁宫里装聋作哑,任由你们俩闹到皇上那里去。你为什么不想想这是为什么?”
晗若一怔,那天的事韩蝶跟她解释过,说她当时病得要死,根本就起不了床。可是那些妃嫔刚给她请过安,好似也没病得那么厉害。
“在这皇宫里永远都不要对任何人过于信任,包括我。”沈丝丝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晗若仍在那里独自站了好久,直到一阵刺骨的寒风掠过,她才察觉到寒冷。随侍的宫女忙走近前,小声提醒道:“娘娘,看样子天要下雪了,我们回去吧!”
晗若看了看铅灰色的天空,果然阴沉的厉害,几阵狂风刮过,飘起了细细的雪粒。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突然涌上来,她冲到道旁干呕着,泪水模糊了眼眶。
“娘娘,你怎么啦,又恶心,快回去传御医瞧瞧吧!”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她。
轻轻推开宫女的手,她用绢帕揩了揩嘴,神色更加黯然。铅黑色的天空越压越低,就像永世都挣脱不出的囚笼,现在再加上怀孕就像又多道锁链,似乎这辈子已经万劫不复。
欧水澈在自己专属的药房里研着药沫,他的所有兴趣和热情都倾注在药草上,对别的事情都漠不关心。除了皇上传他出诊的时候,一般他都待在药房里,跟一屋子的草药为伴。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从细碎的雪粒到鹅毛般的飘絮,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纷白里。
偶尔抬头望一眼门外的雪,那明亮的眼神也会悄悄黯淡,只是神色却淡漠如常。在这世界上能让他动容的东西太少了,他的心就如外面飘飞的雪片一般,干净而透彻,简单而明净。
唯一能够扰乱他心绪的,却不属于他的世界,所以他的世界安静如故,寂寞如故。
神游的当口,门口突然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样清冷孤寂,背对着漫天风雪,如游魂般慢慢飘进来。
“晗若!”欧水澈一震,他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里。连忙站起身,凝目打量她,见她满头满身落满雪花,在温暖的室内慢慢融化成水滴挂在发梢。他缓步走近她,伸手想握住她冻得发红的纤细手指,却在快要触及时僵住再缩回。“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快回去吧,你身子那么弱小心冻着!”
“水澈,我感觉不舒服,你帮我把把脉!”晗若径直走到椅子前坐下,她的脸色惨白如纸,目光却闪着异样。
欧水澈微微蹙眉,只好跟着走过去,他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伸手搭上她的皓腕。把了一会儿脉,他目露复杂的神色,半晌才道:“你怀孕了!”
“哦,”她用同样奇怪的眼神瞧着他,声音空洞到没有任何感情,“敢问欧神医,我怀孕多久了?”
在她讥讽的目光下,他有些讪然,略微转头避开她锐利的逼视,喉间轻滚,无奈答道:“两个多月了吧!”
“呵,这可奇了怪了!我记得两个多月前我一直在喝你给开的藏红花,怎么会怀孕呢?”晗若的目光已毫不掩饰她的愤怒,语气却仍算平静。太多的打击和磨难已经令她的锋芒渐渐内敛,即使再愤怒,她也学会不再大喊大叫。怒骂喊叫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徒增羞辱罢了。
修长的手指轻轻从她的皓腕上移开,然后慢慢蜷曲合拢,他低下头凝神瞧着自己的指尖,那上面还残余着她的冰冷滑腻。“给他生个孩子吧,有了孩子你在这深宫里还好立足,也能有个支撑下去的目标。”
“唔,谢谢你的好心,不过你在滥施好心的时候有没有问过我同意不同意?”压抑的低喊让她嗓音顿时变得嘶哑,她恨恨的望着眼前如谪仙般的男子,这个轻逸出尘的男人却老是干些卑鄙龌龊让她伤心失望的事情。
“你为什么老是骗我?你知不知道我最恨人骗我!”她的眸子里已有泪光,嘴唇颤抖不停。在得知自己怀孕的时候,她便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帮我打掉它!”她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缝里迸出这句话,她恨司徒浩,所以恨乌及乌,连同肚子里刚刚萌生的小生命也一同恨上了。
“不行!”欧水澈终于敢于对视她的目光,他的眼眸里满是愧疚,但声音坚定如常。
“你……个混蛋!”晗若的怒气暴发了,她猛得站起身,抬手狠狠的抽了他一记耳光,打得他偏过头去。
欧水澈俊脸上立即弹跳起五道红印,他既没有生气也没有躲闪,而是慢慢再转过头望着她,柔声劝道:“小心身子,别用力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