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每天韩蝶都会来钟粹宫陪她玩耍,或一起看书弹琴,或一起赏花荡秋千。晗若承认,日子有了韩蝶的陪伴的确好过多了。她原本就是个害怕寂寞的人,渴望别人的关心和在意。一旦生命里完全失去那些在意她或者她在意的人,她就会觉得了无生趣。
韩蝶很在意她,好像她每天来这里就为了逗她开心。她很会观察她的脸色,如果一旦她脸上呈现出厌烦或无聊的神情,无论当时是在做什么,韩蝶都会建意换个玩法或者转移玩耍的地点。如果发现有她爱吃的东西,保证很快就让宫女或太监给送来。
有时,晗若甚至感觉韩蝶是在讨好她,对此她有些茫然。其实,以前她跟韩蝶仅仅只是见过几次面而已,虽然话语投机但并无深交。没想到她跟徐瑶然相交一场,到头来反成了冤家对手,而淡如清水的韩蝶却在这水深火热的时候给了她最温暖的关心,这让她每每思及便不胜感慨。
这天韩蝶来时,还顺便带来了个好消息。她说皇上已恩准她们两人一起跟随去金陵寺许愿,还说会赏赐她们一些东西,其中也有晗若的份。只是皇上怕她闹脾气不想要,所以让她问问她,如果她要的话,就会给她送过来。
晗若有过片刻的迟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他的音信,她以为他已完全忘记了她,没想到他还想要赏赐她东西。她摇摇头:“我不要,只要能让我跟着去金陵寺散散心就足够了,他的赏赐我消受不起。”
韩蝶知道她的脾气,也不多劝只是半真半假的玩笑道:“你可了不起啊!无论哪个后妃,皇上赏赐了东西莫不是三跪九叩感恩戴德的收下。只有你,皇上在赏赐之前还得先问问你想不想要,真是千古奇谈!”
晗若俏脸一红,正色道:“以后都不许你再拿我跟那个人打趣说事,不然……小心我不理你!”
这要在一个不相干的宫女或太监眼里看来是件很诡异的事情,一位是正得圣宠的贵妃,一位是被贬冷宫的寝奴,原本应是两个阶层的人却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而这位寝奴还一肚子的脾气,还要贵妃千方百计的哄她开心,甚至动不动以不理她来威胁。这真是件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韩蝶好像确实怕她不理她,忙陪笑道:“好,以后再不敢了!小姑奶奶,你这脾气……”
已是初秋季节,早晚变得凉爽些了。这晚,晗若一时兴起在灯下缝了一只荷包,她打算到金陵寺里求张平安符放在里面,等以后见到司徒渺的时候送给他。
上次求的那张符送了司徒浩而没有司徒渺的份,想想就让她内疚。所以这次她要补偿给他,尽管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他,她都已尽到心意。
精致漂亮的绣花荷包,半个时辰就已完工。她满意的打量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拿起笸箩的剪刀铰了缕青丝放进了里面,不能让渺哥哥的荷包比那个人的东西少。她的动作其实含着许多赌气的成份,只是她没有发觉罢了。
她曾送给那个人的荷包他早就丢掉了吧,估计多半已忘记还有这么件东西。
“笃笃笃!”有人在敲门,很文雅很轻柔,好似怕惊忧了屋内的主人般。
晗若有些奇怪,这里除了韩蝶就没有外客,秋蓉或宫女进来的话就出口打招呼了,一般不敲门。
“谁呀?”她藏起刚刚缝好的荷包,问道。
没有人回答,门却被推开了。司徒浩提着三只纯金打造镶嵌珠宝美玉的鸟笼子走进来,无视她的虎视旦旦,径直走到桌前,瞥了眼桌上的针线笸箩,将三只鸟笼子放在桌上。
晗若就像一只遇到狗的猫般,陡立起浑身的毛,眼眸圆睁,警惕万分的望着他。
相对于她的一惊一乍,他倒淡然的多。毫不客气的坐在她刚刚坐过的椅里,逗着笼子里的鹦鹉玩耍。
这三只金鸟笼里盛的是三只鹦鹉,模样跟上次被他捏死的那三只差不多。
“小青,背首诗听听!”司徒浩很认真的对着中间的那只鹦鹉命令道。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那只名唤小青的鹦鹉竟然真个一板一眼的咏诵起来。
晗若有片刻的怔忡,这首卜算子咏梅是她少女时代最喜欢的一首词。没想到这只鹦鹉竟然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难得还有一只跟小绿一样聪明的鸟……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瞧了他一眼,难道是他专门教它背的?
“这个月底二十八去金陵寺,你要不要添置几身衣服?”司徒浩回过头若无其事的望着她,似是很随意的问道。他的表情很自然,好像已完全忘记上次跟她是以怎样惨烈的方式分别。
他可以忘记但晗若却绝不会忘,她清楚的记着上次见他时,开始时他也这样平静温和,但后来就变成了丧心病狂的恶魔。
她冷眼望着他,什么话都不说,全身的肌肉却已绷紧,好像面临着一场激烈的大战。
“切!”司徒浩很不屑的撇撇嘴,不理睬她的张牙舞爪,回过头继续逗弄着鹦鹉,不过转回头时,眼眸里不禁掠过一丝痛楚。
总算比上次知趣些了,晗若见他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死皮赖脸的纠缠,暗暗松口气。她下意识的往角落里缩了缩,不过没敢逃出去,主要怕激怒他。
上次激怒他的后果,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这三只鸟是我让人专门从凤凰王朝弄来的,都很聪明!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教它们念诗。”他背对着她逗鸟,语气依然很轻松自然。
“哼!”这是她对他一晚上自说自话的全部回答。
“是不是你又想尝尝那晚的滋味?”司徒浩的声音和脸色一同低沉下来,含着明显的威胁意味。
她大惊失色,再往后缩了缩,可惜后面是硬硬的墙壁,而她并不会穿墙术。“你想怎么样?”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甘示弱,却总避免不了带着点颤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