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寄波双目喷火,牙关紧咬,口中的血腥味将他的神经刺激得疼痛不堪:“那我……我父皇呢?他……他知道这事吗?你刚才说我父皇害死了我母妃,难道他……”
“殿下,请恕奴婢死罪。”蒋嬷嬷跪倒在地上,叩了几个头,脸上现出绝决的表情,“奴婢不能再隐瞒殿下了。当初皇上知道太后要毒害贵妃娘娘后,也曾愤怒不已,还闯到太后寝宫去闹过,曾经的老宫人还有一些是知道这事的,殿下若不信,自可以去查问。”
“既然如此,为何……”容寄波心痛难忍,指甲掐进掌心中,却不感到痛楚。
“无奈皇上以孝闻天下,经太后一番劝说后,他只得接受太后的旨意。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在自己面前一天天衰弱下去,奴婢想皇上的心情一定也很难过。可是,他是一名君王,而且还是一个注重仁孝治天下的君王,他的所作所为自是以朝廷大局为重。可是靖王却不这么想。”
“你说皇叔?”
“是啊。”蒋嬷嬷点头道,“靖王得知太后毒杀贵妃的秘旨后,曾力劝皇上收回旨意。靖王说,一个君王,不但要保护自己的子民,也要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何况贵妃娘娘在整个事件中,是最无辜的。”
容寄波脸上浮现出感动和赞成的神情。
“可是,”蒋嬷嬷话锋一转,说道,“没想到皇上不但不听靖王劝告,反而心生猜疑,怀疑靖王会为贵妃娘娘说情,想必靖王对贵妃娘娘存有绮念。”
“胡说八道!”容寄波一掌击在窗格上,将窗格击穿出一个洞来。
“殿下息怒!”
“父皇……父皇怎能这样想?”容寄波一脸震怒和心痛的表情,双眼通红,“皇叔是他亲兄弟,他怎能是非不分?”
“殿下,奴婢想皇上也是因为太爱贵妃娘娘了,所以不容其他男人觊觎,哪怕是自己的亲兄弟。自那以后,皇上和靖王之间便有了隔阂。”蒋嬷嬷叹道,“可令皇上没有想到的是,几个月之后,贵妃娘娘被诊出喜脉。这令皇上又喜又悲,但是……但是却仍然没有令人停止下那该死的毒药。也是殿下福大命大,老天庇祐,贵妃娘娘最后拼着全力生下了你,自己却油尽灯枯,香消玉殒,呜呜……”
说到这里,蒋嬷嬷伏地放声大哭。
容寄波呆立原地,双眼圆瞪,泪水在眼底浮现。他激动地呼吸着,抑制不住全身的颤抖,终于,泪水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倾泄而出,在脸上恣意流淌。
“原来……”他哭泣道,“原来我母妃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毒死的!我好恨,好恨!”
“砰”地一声巨响,他一拳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将桌面击出一个凹陷的坑来。
拳下,一滩鲜血在紫檀木桌面上晕染开来,折射出一片刺目的色彩。
他没有看到,跪在地上的蒋嬷嬷,低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冷笑。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冰河解冻,群山披翠。春风煦暖,草长莺飞。
两只乳燕自由地在宫殿的上空中飞翔。它们轻盈的身体象两个快乐的小小音符,在空中快乐地飞舞,它们相互追逐着,在深宫大院、楼台亭榭间穿梭,最后停在了一棵柳树的枝条上。
柳叶刚发,嫩绿的新芽缀满枝条。春风拂来,长长的枝条轻轻摇摆,象少女那柔顺的长发。柳树旁的窗户开了,窗后是一张长长的书桌,一个少年正端坐在桌前,凝神阅读手上的东西。
燕子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桌后的少年。
少年年纪不大,不会超过十四岁。乌黑的头发只由一根银色的丝带束扎,柔顺地披在脑后。他饱满光洁的额头露出来,长长的睫毛半掩着,在如白瓷般的皮肤上投下两片轻盈的羽毛。那睫羽随着他的每一次蹙眉、每一次轻叹而轻轻颤动着。如果树上的燕子能识字,它们会吃惊地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手上捧着正在阅读的正是当朝大臣们递交上来的奏章。
少年阅读的速度极快,只一柱香功夫,他就将身前堆成小山一样高的奏折全部批阅完毕,并且按照轻重缓急分类叠放。然后,他轻轻地唤了一声:“无影。”
语音刚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飘了进来。
“你将这些奏折交给钱丞相。”少年……姬无心将一撂刚挑出来的奏折交给无影。
无影接过,却不立刻就走。
“怎么了?”姬无心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公子,钱丞相他……”无影小心地措词,却又担心影响了姬无心的心情。
姬无心了然一笑,说道:“你是在担心钱思文又将这奏折丢在一边,不闻不问?”
无影吃惊地问:“公子你都知道了?”
“呵呵,钱思文如果对我殷勤倍至,惟命是从,那倒变得奇怪了。”姬无心笑道,“无影,还记得上次我们查出的那个下毒之人吗?”
容栖岳中了一种名叫千丝万缕的慢性毒药,这毒药是由墨兰作为引药引起毒性的。经过无影一番细致慎密的暗查,查出那药是由每日来给墨兰浇水的宫女可欣所下。而可欣,是三年前由吏部侍郎方匡义举荐,送进宫来的。
“你可知方匡义是谁的人?”姬无心问无影。
“方匡义是雷将军当年的同窗好友,朝野上下都知道这两人关系不错,他自然是站在雷将军一边了。”无影答道,“也正因此,我至今不明白,他举荐的人怎么会有问题。”
而雷震宇,现如今天下无人不知,他是保皇一派的中坚力量。以理推之,这个方匡义自然也是保皇阵营中的人。
姬无心讥诮地一笑,将一封密函递给无影。
无影展开一看,脸色微微一变。
“真想不到,这个方匡义居然是钱思文的人。”无影抖了抖手上的信笺纸,说道,“若不是这封他们之间通信的密函,我根本就觉察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