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姬超廉终于开口打破了一室的寂静:“老五,你说,这次岳丈大人前来桐州,到底所为何事?难道他是为了婉怡?”
“老爷,我看姚老爷子的神态,不象。不过,老五不明白,姚老爷子已今非昔比,为何老爷对他如此礼遇,还对他同行的朋友热情招待?老爷就不担心若四夫人知道此事会大动肝火?”
“唉,你有所不知。前不久我接到霜儿来信。她在信中反复叮咛我,说最近一段时日姚老爷子会来桐州,嘱咐我一定要对他热情款待,如果有和他随行的人,也一定不能怠慢。霜儿是当朝丞相钱思文的爱妾,一向知书达礼,处事极有分寸。虽然她在信中没有说明缘由,但我想她特意来信叮嘱,一定含有深意。”说到这里,姬超廉忽然转头望向秦管家,“老五,以你看来,姚老爷子带来的那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个……老五真说不好。”秦管家想起席上那个仪态雍容华贵的男子,沉吟道,“他身上穿的那件袍子是当今京城最好的织云坊织就的锦服,价格十分昂贵,能穿上织云坊制的衣服的人,非富即贵。还有,姚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很令人起疑。姚老爷子说那男子姓容,是他在京城的一位忘年交,可是姚老爷子对他却态度恭敬,不象是朋友之间应有的礼仪。老爷,老五大胆猜测,只怕这位容老爷身份非同一般,极有可能和皇家有关系。老爷,不要忘了,虽然南椰国容姓百姓不少,但容姓也是国姓。”
“嗯,你说得有道理。”姬超廉点头,“当朝的三个王爷我都见过,因此这容老爷决不可能是个王爷。如果他是京城的一位大官,那么,你说,那容老爷最可能是哪边的人?”
“这个……老五就猜不好了。”秦管家思索了片刻,答道,“按理说,那容老爷是皇帝一边的人的可能性最大。可是天下谁不知道,当初姚老爷就是因为和皇上政见不同才辞官归隐的。可是,若不是皇上一边的人,那么不是雷大将军一派的人,就是靖王一边的人。”
“嗯,说得有理。”姬超廉又点头,“现在天下皆知,靖王是和皇上对着干的,而雷大将军保持中立。不过,如果容老爷是靖王身边的人,那就好了。听说靖王对商业十分重视,你看那个邬家堡,五年前只不过是边境一个小小的养马场,如今却成为南椰国三大世家之一。你知道为什么?就是因为他们背后有靖王作靠山。如果我们姬家也能攀上靖王这棵大树的话,何愁今后的富贵荣华?”
姬无心躺在小小的婴儿床上,手里抓着那块温润的玉佩,圆睁着双眼仔细地打量着。
“小少爷好象很喜欢这块玉呢。”福婶见状笑着对姚婉怡说道。
姚婉怡却面露忧色。
刚才爹爹的朋友拿出这玉佩要送给孩子时,她未及多想。但见爹爹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地紧张和不安,便对这玉佩上了心。刚才将孩子抱回房后,她细细端详了会,终于明白爹爹的心情了。
她是官家千金,曾听姚承恩提起过历任南椰国皇帝身上佩带的那块祥龙玉佩,据说那玉佩是个宝物,有驱邪避灾之效。孩子手上这块玉佩的形状和雕刻的祥龙云纹与那传说中的祥龙玉佩极为相似。尤其是玉佩背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雕刻的那个“容”字,更令她心惊。联想到姚承恩在席间对那男子恭敬的态度,男子的身份呼之欲出。
自己生的孩子能得到当朝皇帝的喜爱,本来是一件极其荣耀和欢喜之事。可是,姚婉怡却有口难言。皇帝来姬家是来看姬家的“小公子”的,玉佩也是送给“小公子”的,不是姬家的小小姐。皇帝送出的礼,不能不收。可收了,便是欺君之罪。
可福婶哪了解这些,一径地为自己的主子和小主子高兴着。
“瞧,小公子长得多可爱,难怪姚老爷会这么喜欢,亲自从京城来姬府看孩子。就连姚老爷的朋友也极喜欢小公子呢,否则怎么会一见面就送这么好的玉佩?这玉佩看起来价值不菲呢……”
“福婶!”姚婉怡忽然变了脸色,厉声喝道,“这玉佩一定要让孩子贴身藏着,千万别让外人看到了!否则……否则只怕会引来祸端!”
福婶见姚婉怡一脸凝重的表情,不禁慌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婶,你要记住,永远不要在除我之外的第二个人面前暴露孩子的真实性别,否则……”姚婉怡神情黯淡,挤出一句话来,“否则,姬府将会大祸临头。”
姬无心双眼微眯。
她一边把玩着玉佩,看着玉佩上那刻着的小小的“容”字,一边暗忖:果然,那男子是皇室中人。看自己的娘亲这番紧张得近似惶恐不安的神态,恐怕这男子就是当今的南椰国皇帝容栖岳了。唉,早知他的身份是个皇帝,当初就不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表现出对这块玉佩的兴趣。现在好了,这玉佩就象个烫手的山芋,丢不掉又吃不着。收下玉佩,摆明了她从此和南椰国的最高领导阶层扯上了不清不楚的关系,没准儿一不小心她哪天还会被卷入南椰国激烈的政权争斗的旋涡中去。
可不收……
姬无心皱起了眉头。将玉佩退回那便是抗旨,是对君王至高无上的权威的挑衅和不尊重,没准儿还没等到她活到卷入旋涡的那一天她的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真是进退两难啊。
重生异世,她想这一世一定要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再也不要被尘世的琐事羁绊。什么皇权,什么富贵,在她眼里,都如过眼烟云,不屑一顾。拥有快乐轻松的生活才是她最大的心愿。
她承认,在这一点上,她是自私的。孤独了那么多年,她的心早已在现实的磨难中变得千疮百孔,满目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