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司溟一手捂着伤处警觉地问,伤口虽小却不断流出汩汩的鲜血,而且,那血还呈现出诡异的淡红色。她正被一个陌生的男子环抱着,从男子身上传来的气息让她感到一些不安,她抬头看着那个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隐约感觉和眼前这个男子好似乎似曾相识。可是,这,也只是她的感觉而已,她想,是不是因为刚才射中她的暗器上沾着什么药物以至于她现在神志有些恍惚,要不然,她怎么会对一个陌生的男子有这样的感觉?况且,况且那男子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就连脸上,也不似一般黑衣人只一黑布蒙面,他的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
“你又是谁?”男子停下来反问道,他没有一丝将怀中紧抱着的人儿放下的意思。
一股全然不同于那个人,那个自从救了她后便将她养大的男子的气息在她四周萦绕,只是,那个人的气息,是邪魅,而这个男子,则是……似曾相识。
“是我先问你的。”司溟皱了皱眉道。从来没有这样跟一个除了那个人以外的男子这样亲近,她感到很不自在,若是换了其他男子,只怕她此刻早已一剑将那个人刺死了,可是现在她却无法这样做,她虽然冷血无情,但是知恩图报还是知道的。刚刚若不是这个人,只怕她现在早已落在林郁寒手中。
这个林郁寒果然棘手,不过若不是突然冒出来的暗器,只怕他也占不得什么便宜去。
“可我刚刚救了你,应该你回答我才对。”那人言语中带着调笑之意。
“既然你不愿回答,那就请你快点把我放下。”司溟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想尽快离开这里。那暗器上,竟然是淬了毒。
“你不怕刚才那个人追上来?”男子浑厚却略带嘶哑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他呼出的热气有意无意地拂过她的脸颊。
司溟想脱离男子的怀抱,但是却已经无力做到,那毒竟然这般厉害。
“哎呀,这是中毒了吗?”男子明知故问。
“你,你叫什么名字?”司溟差点气结。
“我?我叫易旭。”那男子道,“不过姑娘,受了伤还这般生气可是对身体不好。”
司溟想说些什么,易旭却先她一步点了她的穴道,司溟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易旭看着怀中的女子,再看了眼不远处的雷家大宅,他到的时候,正好见到这姑娘与人动手,出于自己心中所谓的怜香惜玉,他出手拉了这个姑娘一把,不过这样一来,即使那府里有什么自己想找的东西,现在赶去只怕也是晚了吧。他只得摇摇头,还是先医治这位姑娘吧。
但是他没想到,他只不过是一次善意的出手,却为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易旭将人带了回去交给府上管家明叔把明叔狠狠吓了一跳,想自家公子也是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虽常以面具遮面却也有不少姑娘爱慕着公子,自打他跟了公子十几年来公子都没见带回过什么姑娘,他急急去找了大夫医治这位姑娘。
梦里,到处流淌着猩红淋漓的鲜血
人们惊惧的尖叫,纷乱交叠的人影。
娘亲松开的手,眼中的担忧。
“离开这里,你们要好好活下去。”明明触手可及,但是娘亲的影像,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娘!娘,不要!”司溟大叫着醒来。
“你醒了?”男人陌生的声音传来,司溟抬眼望去,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随身的短剑,却摸了个空。
“伤口刚包扎好就不要乱动。”男人递过一碗药,司溟戒备地看着他。
“唉,可真是伤心,分明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对我却像敌人一般。”男子夸张地捂住胸口作失望状。
司溟愣了一下,随即回想起了一切。
雷家大宅的小女孩、林郁寒、以及,自己受伤的事。
“谢谢。”司溟道,眼中敌意却丝毫不改。
“唉。”男子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我还指望你记得我的名字呢。”
“易旭。”
“啊?你还记得?”易旭脸上终于是绽开了笑容。
“救命之恩,他日我司溟一定回报!”司溟说罢便想起身,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口,不由得痛呼一声。
“唉唉唉,别动别动,你这伤虽小,但是那毒却甚是厉害,只怕你这几天都得乖乖躺在床上休息咯。”易旭出于好意提醒,但是一向展现于世人面前玩世不恭的形象却让司溟难以放心,只不过,司溟稍稍提了一下气,却发现自己竟是丝毫使不得内力。
“公子。”易旭还想唠叨些什么,明叔及时出现,“老奴,有要事禀报。”
“唉,真拿这明叔没办法。”易旭摇了摇头,“司溟姑娘对吧,你先好好歇着吧,等我应付了明叔再来看你。”
直到听到门“嘎吱”一声关上,司溟才算是放松了防备。
伸出手,展开被手中东西搁得生痛的手。
那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绿色玉佩,玉佩上刻着一只傲然挺立的凤。忍着痛,她自胸前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玉佩,赫然是一样的质地,一样的样式,只不过,这玉佩上刻的,是凰。
凤凰凤凰。
没想到,她竟能再次看到这两枚玉佩。
“哥哥……”司溟无力地瘫倒在床上。
“这是?”同样阴暗的室内,尽管屋外还是朗日高照,可是,在这里,却始终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来自屋内几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的蜡烛。易旭看着明叔将一堆案卷放到他面前,皱了皱眉。
“这是近来大夏发生的连环杀人案,此事,让皇帝日日卧寝难安。”明叔答道。
“哦,既是这样,也应该是那皇帝的事,明叔拿这个来是干什么?”男子一听得这样的话,立刻将手中随意翻起的案卷放下。
“可是,公子。”明叔顿了顿说,“这些在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中死去的人……都是十二年前参与那件事的人。”
“十二年前?明叔,不是说了,这些事都不许再提吗?”易旭按了按额头,突然觉得有些头疼。
“公子,虽然您一直对这些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其实,您比谁都在意吧?”明叔对上易旭的眼,易旭依旧玩世不恭地笑着,目光却是越来越严厉。
“若不是如此,昨夜公子为何深夜潜入雷府?”明叔毫不畏惧迎上前。
“你跟踪我?”易旭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神色。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从公子带回来的姑娘身上闻到了雷府独有的未名花的香味上推测出来的。”明叔垂下眼。
“公子,老奴知道您不想连累我们,但是,您要知道,自从十二年前那事之后,老奴等人就早已将生死置于世外,只要公子点头,老奴可以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谢谢明叔。”易旭终于收起了脸上惯有的笑,“只不过,这事在我这里说说便也罢了,以后休要再提!”
易旭转过身,很显然,再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公子,当年我杨氏一门也算是忠心耿耿,蒙受如此冤屈,公子心中,难道不想还我杨氏一门清白,手刃仇人?”
“明叔,往事已怠,你又何必如此执着?的确,我心中确又不甘,只不过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何必总是去念着那些纷纷扰扰?爹娘若是在世,只怕也不会同意我们这般拿命去拼,我们好好活着,连带他们那份一起,不是很好吗?”
“公子!我杨氏一门忠烈,老奴背着这莫须有的罪名带着您东躲西藏十几载,为的就是等公子长大可以带领我们报仇!”明叔老泪纵横,任易旭再是铁石心肠也禁不住。只是,当年杨家一案,震惊朝野,当年已经有那么多人卷入此案丧命,好容易这事正在逐渐过去,他实在是狠不下心为了自己报仇,再白白搭上许多人性命。此次前去雷府调查,也只不过是听闻最近一个被称为“魅妖”的杀手甚是厉害,短短几月内,便夺去了许多高官富商的性命,而其中有几件,涉及到杨家当年一事。
“公子!”明叔还想说什么,易旭却再不言语,他知道这是易旭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的意思,只能默默退出。
待到明叔退出,易旭又拿起桌上那些案卷。
当他无意间瞄到明叔整理的其中一份案卷时,不由得心中一震。
他原以为那“魅妖”所犯案件只不过是恰好有那么几起与杨氏一门有关,他急忙翻下去,却是发现,这“魅妖”哪里是如传言中这般只针对高官富商而已,那“魅妖”犯案的名单,分明就是当年参与杨氏一案的名单!
难道这魅妖竟然和十二年前的那件事有关?不然,那么多人中,他为何偏偏选中那些人?难道?想到这里,他的脑中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可是,又随即被他给否决了。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是她?虽然,他也很希望这个传说中的魅妖真的是那个人,可是,当年,他和他叔叔出动他们手下几乎所有的力量到处查找了那么多年,得到的,无非是她进入大漠之后的消息。
那样的一个大漠,就算是成年人进入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来,更何况是她那样一个小女孩?
早知道,早知道他当时不应该叫她天亮后向北跑的啊。
可是,谁,能预料未来会发生些什么?正如那时的他,只想着牺牲自己来保护她。可是,没想到。当昏迷已久的他再次醒来,他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他记得,当时他全身裹着白布,在那里,他见到了他的叔叔,一个陌生的男子,一个只能靠轮椅代步的男子。要不是他拿出了娘曾经说过的信物,他根本就不会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他的叔叔,他,和纯儿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当然,那个女人除外。
他的喉咙被火灼伤,可他还是拼命地挤出话来,不管喉咙是多么地疼痛:“纯儿呢?纯儿在哪里?”
可是,叔叔看着他说:“只有你一个,在那里,只有你。”
“纯儿,叔叔,快去找纯儿,她往北走了。”虽然身受重伤,可是,他依旧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紧紧握住叔叔的手说,“叔叔,快去找她啊。”
可是,叔叔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说:“找不到,方圆五百里之内,没有。”
叔叔的话,当即让他觉全身冰冷,纯儿还小,叔叔找不到她,那,那就意味着,她,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一个小女孩,在短短几天内,是无论如何无法走出五百里之外的。
但他依旧不死心,多年来依旧找寻着纯儿的下落。
只是,他所得到的消息,只到纯儿进了北边的大漠为止,此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时间慢慢流逝,渐渐抚平着他的心,到后来,叔叔也走了,他便离开了自小与叔叔一起待的庄园。
叔叔也不希望他报仇,叔叔希望他能够忘却那些仇恨,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灭门之仇,不共戴天。
况且如此深仇,又怎能轻易就忘记?
叔叔早年也是高手,只是后来遭奸人所害,伤逾后只能靠轮椅行走。无法指点他武艺,他便自学叔叔的招术,后来又到处游历,拜访名师,到现在,他,终于也可以说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高手了。他想,他报仇的时机,终于来到了。
但是他遇到了一个姑娘,她教他学会发自内心地笑,她教他学会放下心中执着,放下仇恨,她教他从另一个角度想自己的遭遇,教他不要总是为仇恨而活
只不过那时他不懂,所以酿就了后来的悲剧,而这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经历,他不想再来一次。
但是,那个少女,真的会是他寻找了这么多年,已经不抱希望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