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东在家根本没怎么学习,这是我意料之中的。我已经为我们俩的未来做了几种设想:最好的是两个人都考上研究生,但最坏的并不是我们都没考上,而是一个考上一个考不上。因为如果我们都没考上,我还可以跟随他的脚步找工作或考公务员;而如果一个考上一个考不上呢?一切都变成了未知数……
时间已经容不得我多想了,S大文学类专业课指定教材很多,足足有16本,并且很多都是需要拼命背才能过关的。一进入9月份,我就和班里许多考文学类专业的同学一起进入了“早读晚背”的生活。并且我也不得不在每天的凌晨5点20分起床——占座。要知道,C大学生的占座“事迹”是多次上了我们省的官方报纸的,生活在这样一个残酷的竞争环境里,不得不吃点苦啊!
我们宿舍只有张小不不打算考研,所以她还能找到理由不去占座。而其余几位呢?陈欢欢对占座也是比较积极的,我们经常一起去教室。但疯子、孙秀秀、大头就显得比较懒散。尤其是孙秀秀和大头,她俩经常在“第一波占座大潮”过去之后才赶到教室,于是我经常可以看到她俩在教室外张望的身影。
我占座不仅是为了方便自己复习,更是为了林沛东。我意识到我必须“强制性”地把他拉到教室里来,他才能安下心来看书,否则他就很有可能在宿舍睡懒觉或打DOTA……
路宇自然也占座,但他似乎并没有意向帮我占。实际上,自从发生了那些“摩擦”之后,我们之间的“和谐”关系也一去不复返了。这种变化不是突然性的,而是一点一点逐渐累积的。我觉得似乎有一只白蚁无情地啃噬着我们曾经建筑起来的感情堤坝,这样下去,这堤坝迟早要崩溃。
路宇不帮我占座,他帮谁占呢?也许你应该猜到了,就是韩霜,还有她宿舍的几个同学。其实每一次我看到她们走进教室的时候都感到很尴尬,似乎我才是不应该呆在这个教室里的人。
一天早上发生的事情,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第一波占座大潮”已经退去了,教室里只剩下我和路宇,以及一屋子摆满书的课桌。那些书桌上摆的不是《张剑英语阅读150篇》就是《数学复习全书》,当然也有一些别的资料。我往后瞥了一眼,路宇坐在最后面靠窗的角落里,他前面的桌子上摆着一本法硕资料,不用说他是帮韩霜占的。
不一会儿路宇出去买早饭了,他走过我前面的时候看都没看我一眼。他出去后教室里进来一个男生,他四处打量了一会儿,最后推开路宇放的那本法硕资料,坐了下来。
路宇很快就回来了。他一进教室,看到那个男生坐在他的座位上,不,应该是他帮韩霜占的座位。我抬头看了一下路宇,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可怕起来,他站在讲台上,指着那个座位,用冰冷的声音对那个男生说:“那个座位是我的。”
也许那个男生还想争辩几句,但他似乎也被路宇的声调和表情所震慑了,于是他什么都没说就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然后路宇仍然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自己的座位上开始吃早饭。虽然现在只是9月份,但我感到教室里的气温已经在零度以下了,而这种寒冷,无疑是路宇带给我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生为一个座位如此执着,甚至用了近乎冷酷的声音和表情。我想,如果他不是喜欢韩霜的话,又怎么能这般用心呢?至少他从来没对我这样过。仔细想想,我们以前聊天的时候,他也经常有意无意地提到韩霜。
“你在宿舍和我聊天的时候注意点,别和某些人似的被人发现……”
“唉,以前我对别人也说过……”
“那本书我借给某些人了……”
……
我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我想多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路宇根本没多想。但话说回来,我为什么要想这些呢?其实说到底,路宇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和我没关系。即使我们是好朋友,我也没有权力把他置于我的控制之下。但这是后来我才意识到的,事情坏就坏在了我的“幼稚天真”上。
好在过了几天路宇就不在我所在的教室占座了,去了对面的教室,我也少了一些尴尬。同时我也很庆幸,因为班里这几个同学都走了,我和林沛东相处的自由空间就大了。
每次我看到林沛东背着双肩包微笑着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了,使我有些飘飘然。同时我也特别期待上完自习能和林沛东一起去买饭,我认为这样能增进我们之间的距离。我经常幻想哪天主动牵起林沛东的手,连时间地点都想好了,但最终还是没敢实践,因为我始终缺乏勇气……
可见,我是个多么自卑的人啊。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胖穷丑”,是急需从黑暗中得到解救的罪人,而林沛东则是给我光明和希望的圣徒。虽然我知道他也许并不想用爱情这种方式把我拯救,但我还是虔诚地匍匐在他脚下,等待着光明的降临。
她们说,我爱得太卑微了,让人看着心疼。
可是我并不听。即使是路宇说的那句“不是为你而生的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我也选择置若罔闻。我一直以为我不可能那样决绝。
路宇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冰冷,有时在楼道里相遇,我向他打招呼,他总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听大头说,路宇又在自习室发现了一位叫“冰冰”的美女,为了更好地近距离接触“冰冰”,他几次要求和大头换座位,甚至厚脸皮地请求大头去打听一下“冰冰”的情况,当然遭到了大头的一顿臭骂。“路宇就是闲的!上次一个‘然然’,这次又是‘冰冰’,不知道后面他又会看上谁?”大头愤愤地说,“他整天这样,还想考北大的法硕?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路宇要考北大?我的确吃了一惊。路宇从来没有和我说起过他要考哪所学校。看来班里的同学报考的目标都挺高啊,大头要考中国政法,陈欢欢要考北京外国语,疯子要考浙大,而孙秀秀想报南开。在她们看来我报S大的目标有些低了,但我却认为S大就像一座冰山,她们只看见了它浮在水面上的八分之一,所以认为报考S大很简单,但底下的八分之七才是它深不可测的部分。
我对林沛东说:“我对自己考上S大没有太大信心。”
林沛东说:“你要是考不上,谁还能考上呢?你看看你的笔记,都翻成什么样的了,咱们班你复习最认真了。”
听了林沛东的话,我虽然得到了一些安慰,但在内心深处,我还是感到不安的。
座位,是越来越不好占了。主要原因是学校规定宿舍楼六点才能开门,而教学楼也是六点。这对于我们这些宿舍离教学楼远的同学来说的确是一个不小的挑战。因此我不得不每天早早地在宿舍楼门口守候,等楼管阿姨一开门我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教学楼占座,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是胖子的悲哀啊。更可气的是,每次当我刚冲进教室,都能看见路宇悠闲地从对面屋里走出来去买饭。不用说,他已经占好了。谁让男生宿舍离教学楼近呢?不知何时我开始讨厌路宇每天早上看到我时的诡异微笑。在我看来,那微笑里写满了轻蔑。好在韩露她们已经“转战图书馆”了,不然我会更反感。
我之所以这样拼命地占座,其实还是为了能争取和林沛东接触的机会。一旦我没有占到座,林沛东很可能就会不来自习了,然后……
也许我的确很自私,但谁能说爱情不是自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