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我和大头在宿舍里吃饭。大头一边玩手机,一边夹菜。突然她对我说:“路宇在飞信上和我打招呼呢。”
我忍不住说:“你还是帮我问问他不理我的原因吧。我想知道他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过了一会儿大头把路宇发过来的信息给我看。他说:“哥才不会为无关紧要的人生气呢。”
原来我是“无关紧要”的啊。那么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大头看我脸色不对劲,赶紧又给路宇发了一句:“你不知道她一直对你是有好感的吗?”
路宇回的是:“如果你不喜欢的人整天缠着你,你难道就不烦?”
我看到这句话,又联系上面那句话,瞬间我明白了一切:路宇其实一直都没把我当真正的朋友,更没有任何喜欢我、在乎我的意思。我以前出于真诚,关心他、帮助他,想对他好,甚至……差一点就放弃对林沛东的追求而爱上他,原来这些在他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成了“整天缠着他”的人,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假的,我自以为自己在他心里很重要,没想到到头来我们还是陌生人……
我低着头一直不说话。大头似乎有点害怕了,她紧张地问我:“你没事吧?别理路宇,他就是个神经病,说出来的话都不正常……”
“求求你别说了!”我打断了大头的话。我抬起头来看着惊愕的大头:“我们俩的关系完了,彻底完了。”
说完这句话,我掉下了眼泪,似乎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情绪就因为路宇的这两句话而爆发了。但是我在大头还没注意的时候就赶紧抹去了泪水,我不想让她看见。
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也将是最后一次为路宇哭。
自从和路宇没有联系之后,我发现自己与林沛东的相处轻松多了,似乎以前我和路宇走得近是一种罪过。我和宿舍同学之间的交流也增多了,只是我们都形成了默契:不提路宇。我决心要忘记这段不愉快的事情,尽情享受在J城最后的时光。同时,宿舍的舍友们也陆续传来了与公司签约的好消息。疯子毕业之后将回她的家乡,进了一家保险公司做文员;孙秀秀将留在J城一家机械公司,并打算利用工作闲暇时间继续考研;而张小不则利用她在会计二专业方面的优势被伊利集团J城分公司所录取;最高兴的要数大头了,她的辛苦付出终于有了收获:她进选调生面试了。
当大头在网上查到自己进面试的好消息时,兴奋地在宿舍里扭了起来。我突然想起省公务员的成绩也快出了,于是就问张小不她们:“省考的成绩什么时候能查?”
张小不笑着说:“已经出了,我们几个都没过。不过也无所谓,我们都没当一回事。”
我听到这话并没有完全放心:林沛东有没有进面试呢?
我赶紧发短信问林沛东。他轻描淡写地说:“没进面试啊,人家只要前三名。”我一看见这句回圌复心就沉了下去,然后我接着问他:“那你最近在找工作吗?我们宿舍的基本上都签约了。”
林沛东不在乎地说:“没有啊,我不着急。你先忙着,我先和徐振龙他们打游戏了哈。”
打游戏,你就知道打游戏!我忿忿地想。但我了解林沛东,即使我向他抱怨,他也不会理睬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一直在陪大头逛街买面试用的衣服。我们装作“财大气粗”的样子进了银座商城服装区。在平时我们只是走马观花地看一遍这些标价总在三位数以上的衣服和鞋子,但这次我们却大胆地开始挑选,似乎我们是这些品牌的老顾客。其实这完全是表面现象,我们面对导购小姐热情的笑容时仍然是心虚的。要知道我们俩毕竟是广大“女吊丝”的代表,口袋里没多少钱,却不得不为自己的穷和土作掩饰。
大头走到一个品牌的展柜时停下了,她的目光集中到柜子中间的一双高跟鞋。我知道她一定很想买,但旁边的标签上显示这双鞋的价格是600元。虽然600元对于很多人来说算不了什么,但对于当时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月的生活费。出发前大头告诉我她只带了200元,所以这双鞋注定只能成为这次购物的回忆。
导购小姐倒是很殷勤地介绍着这双鞋:“这是刚上的新款,今年最流行这种风格了,美女要是喜欢可以试试……”
大头一边点头,一边用余光瞟着这个展柜对面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3-5折”。
我心领神会,趁导购小姐口沫横飞对大头宣传的时候,我走到那块牌子边开始翻那一堆打折的鞋子。突然间我看到了一双很适合大头的高跟鞋,但我并没有呼喊大头过来看,而是很淡定地走到还在听导购小姐介绍的大头身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我觉得这双鞋不适合你,咱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然后我拉着大头走了,但我们没敢回头,天知道那位导购小姐脸上是什么表情。
大头买下了我向她推荐的那双打折的鞋子,连声称赞我有眼光。但这样一来,大头的钱还是所剩无几。于是我们就没胆量再去别的展柜转,而是毫不留恋地离开了银座。
外面和银座商城里真是两个世界。耀眼的阳光“慷慨”地给予大地它的热量,殊不知人们毫不领情,反而厌恶至极。我和大头才出来一会儿就被“烤”得受不了了,但是这繁华的商业中心地段,到处都是建筑和车辆,根本没有适合我们乘凉的绿地。我和大头只好去买了两个麦当劳的甜筒,一边走一边吃。
大头向我抱怨道:“我记得去年这甜筒还是两块,现在就成两块五了。”
我说:“就是,现在物价飞涨,东西越来越贵了。可能这对那些‘有钱人’不算什么,苦的就是我们这些还是‘无产阶级’的学生。”2011年的夏天,“吊丝”一词还没出现在我们的生活词典里。
大头撇了撇嘴:“你还算好的吧,看看我,一个月生活费才500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也不好意思总是伸手向爸妈要钱。”
我安慰她:“等你过了选调生面试,上了班,拿到工资不就成‘资产阶级’了吗?”
大头不屑地说:“刚上班,能发几个钱?能按时发就不错了。唉,有时我也想,我要是‘富二代’就好了,我想买什么衣服就买什么衣服,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哈哈地笑起来:“你追求也太低了吧,有钱就用来买衣服、吃东西?”
大头说:“你笑什么,难道你不是这样想的吗?咱们女生就是喜欢买衣服,真是没办法。不过男生也有喜欢买衣服的,我觉得林沛东就是其中之一。还有路……”
大头意识到自己说到了路宇的名字,就赶紧闭上了嘴。我笑笑:“没事的,你继续说就行。”
大头就接着刚才的话说下去了:“路宇吧,其实他的衣服和鞋子都是耐克阿迪之类的牌子,但是我觉得他能把阿迪穿出阿迪王的效果……相比之下,林沛东就会打扮多了,他还是比较有气质的。”
听到大头夸奖林沛东穿衣有品位,我也沾沾自喜起来。实际上我自己并不是穿衣打扮很讲究的人,但对于路宇平时穿的衣服我实在不敢恭维。我也知道那些衣服其实并不难看,但不知道为什么,穿到路宇身上就是另外一种感觉。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件大红色的阿迪夹克,如果不是在银座看到这件衣服,我还真把路宇那句“花25块钱在地摊买的”的话信以为真……
我突然发觉自己又陷入了对路宇的回忆之中,于是赶紧在心里打自己一巴掌,迫使自己赶紧停止这种想法。我对大头说:“咱们走吧。”
我们好不容易等来了回学校的公交车。这路公交车可以说是J城最“热门”的公交之一,每逢周末和节假日都是人满为患。坐着自然是不可能的,最可怕的是连站都成问题。我和大头咬着牙终于挤上去了,寻寻觅觅了好半天才找到一小块可怜的立足之地。我俩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任凭汗水一颗颗从脸上滑落。
为了呼吸到一点新鲜空气,我把头朝向靠窗的位置。快到黄昏时分了,外面街道的色调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那些熟悉的建筑在我视野中一闪而过,不断有人下车,又不断有人上车。突然我有些伤感:这样的景象我还能看多少次呢?J城虽然是一座乱糟糟的城市,但是对于我而言,却又是那么亲切。也许它正好迎合了我这样的世俗之人的心理吧……
下了车我和大头自然是一身臭汗,迫不及待地去澡堂洗澡。在去澡堂的路上我们惊奇地看到有些同学已经开始摆摊处理自己闲置的一些物品了。我于是兴奋地对大头说:“明天咱们也出来摆摊吧,还能在毕业之前赚一笔……”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口气真大,因为我心里清楚也许我买了所有“闲置”的物品,都抵不上它们其中的一件的最初价格……
回到宿舍我们俩一收拾才发现,原来四年来自己买的东西,竟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没用的或用途不大的,只是为了一时的心血来潮而买下。比如我书柜上摆着的那几个铁皮盒子,虽然花花绿绿的很好看,但却装不了多少东西,更是不方便带回家。细算下来,我真为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花了不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