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又约期而至,但这个寒假我过得无比痛苦,连过年都没有使我兴奋。因为我清楚地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人生中最后一个寒假了。想想考研那两天我的发挥水平,又想想考研前我的努力过程,怎么想也觉得不成正比。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心灰意冷”。
更让我感到“雪上加霜”的是,林沛东说他可能要去上海工作了。
我知道林沛东有亲戚在上海,但他突然说要走,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于是我又开始了“十万个为什么”:“你去上海做什么工作?待遇如何?你住在哪里……”
林沛东又不耐烦了:“你查户口呢?”
我说:“我这不是关心你吗?你要是定下什么时候去上海了,一定要告诉我啊……”
林沛东说:“好好好,我要打游戏了。”
惶恐不安之中,我也开始“找工作”。我所谓的“找工作”,就是在网上投简历,专门找离林沛东家乡近的城市投,甚至还申请了几个位置在上海的岗位。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接到一大堆要求我去面试的电话,甚至有一家公司看到我的简历后迫切希望我去他们那里看一下。做什么?当模特。我顿时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笑话,也在怀疑看我简历的工作人员的智商:你只看到上面我的身高是170cm,但你没看到下面体重一栏显示的那个数字吗?
这个寒假我和宿舍同学几乎没有联系,因为我知道她们也在为前途发愁。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虽然复习过程中是付出了不少努力,但最后真正考上的又有几个人呢?
至于路宇,他看起来很“忙”的样子。他在网上告诉我他整个寒假都在给然然“写信”。其实我知道他是在他爸爸的工作单位实习,但懒得拆穿他的荒谬言论。
随着时间一天天地消逝,我也不得不面对考研分数即将出炉的现实。考研论坛上S大的人气一天比一天暴涨,不知全中国有多少人有着和我一样的心情。但心里越是紧张,越是期待分数早点出来。所谓“早死早超生”,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2011年2月25日。天气阴。诸事不宜。
S大就在这样一个阴沉的日子悄悄地出了考研分数。当我用手机查到那个数字的时候,给我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但我马上就清醒过来,赶紧打电话让林沛东查分数。
林沛东似乎并不着急:“我不慌,等会儿再说。你考了多少啊?应该不错吧。”
我急了,眼泪也夺眶而出。我带着哭腔在电话里喊起来了:“你赶紧查一下吧,我考得不好,没戏了……”
林沛东被我吓得不轻,他说:“好好好,你别哭了啊,我这就查。”
过了一会儿,他发给我一条短信,汇报了他的分数。我看了之后把手机甩到一边,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他的分数比我还少。如果说,按去年的分数线我还有进复试的希望的话,林沛东根本没有任何可能。但他很看得开:“没事啊,我根本就没想过能考上,考这个分数我已经很惊讶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自身难保。
我在家里实在呆不下去了,第二天就匆匆回到了学校。张小不早就在宿舍了,她一直在J城参加公务员面试的培训,整天早出晚归的。孙秀秀也已经回来了,她的考研成绩还没出来,但她似乎并不关心这个,而是盘算着找工作。冷静下来之后,我发现回来这么早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离分数线出台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这半个月,我做些什么呢?毕业论文早已写好,准备复试又是未知数……
突然我想起,自从考研复习进入白热化状态以来,我已经好久没出去走走了。虽然现在J城的气温还很低,但逛逛街还是可以的。于是我决定坐公交车四处转转,毕竟不久之后,我很有可能就离开J城了……
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去处就是教堂。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到它,因为自从上次和大头去教堂回来之后,我发誓再也不去那里了。
但是我还是去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又是阴天。J城的冬季阴天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都是晴朗的天气。但一旦阴云密布,就说明要下雪了。这个时候,教堂附近的街道就变得很有艺术感,因为一切看起来都和天空的颜色融为一体,像是杂志书籍上的黑白照片。因为天冷,没有太多行人,但公交车却不会因此而罢工,它们仍然准时到达和出发,虽然并没有几个乘客。
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沿着东西向的街道一直走,看到感兴趣的店铺就进去逛逛,但什么都不买。用一个流行的词来说,我需要的是“放空”,我需要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下,思考以后我应该怎么做……
走到肯德基对面的时候,我不由得往那个红色招牌看了一眼,想起考研前路宇要请我吃饭的事来。他那时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但我当时没有兴趣听,而现在我更没有了解的欲望了。当一个人的前进方向处于未知状态的时候,其余的一切都是次要的。
我走了很长时间,突然感觉很没意思,并且很累。似乎这次出行本来就是无意义的。于是我想:还是回去吧,回去面对该面对的一切。
我上了公交车,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里放着广播,开着空调,十分温暖,我开始昏昏欲睡。正当我快睡着的时候,突然从窗缝里吹来一阵寒风,把我冻醒了。我揉着眼往窗外看,只见外面飘起了鹅毛大雪。果然还是下雪了啊,我想。
不知过了多久,公交车已经行驶到教堂附近了。我惊讶地看着这座建筑,我从来没想到下雪时的它是如此美丽。整个塔楼全白了,包括尖尖的屋顶,仿佛那是童话中的中世纪冰雪城堡,那种宗教的诡异气氛一下子消失了。我盯着这座城堡,目光久久不肯移去,直到它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下雪后的教堂,但我不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人生中“想不到”“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又是一个春天。这个春天与以往许许多多J城的春天一样,来得是那么突然。然而,这可能是我在J城的最后一个春天。分数线下来之后,我发现自己的分数过线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我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不安:只过线两分,我要不要选择校内调剂呢?
几乎所有的老师都建议我调剂,他们认为S大现当代文学太热门,竞争压力太大了。但是我实在不想换专业,千辛万苦才走到今天这一步,要说放弃心爱的现当代文学专业,对于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
有的时候我也问过自己为什么要考研,要考S大。为了找到好工作?为了家人的期待?还是为了留在林沛东身边的愿望?也许这几方面都有吧,但实际上,这些还不能成为支持我走到现在的全部理由。是一种信念,对于文学的信念让我咬紧牙关走下去。也许对于我而言,只要有了想飞的梦,就不会再满足于在地上爬……
正当我纠结的时候,班里其他考研的同学也陆续得知了她们的成绩。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宿舍只有我进了复试。虽然疯子、孙秀秀、大头看起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都说自己没打算考上,但我知道她们的心里并不好受。
陈欢欢还没有从家里回来,我只是通过QQ得知了她的消息。说实话,陈欢欢在考研期间的复习努力程度可比我强多了。自从她报了志愿之后,我就再没见她中午回宿舍休息过。那时的她就像一根弦,蹦得紧紧的,我看了都觉得有些心疼。但是她也没有过线,我真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她在QQ上难过地对我说:“这是为什么呀,我感觉自己复习得已经很充分了,高考的时候我都没这么拼命过,可是结果还是这样……”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我只好说:“有些因素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考研本来偶然性就很大。”
陈欢欢说:“唉,也只能这样想了。我现在还在家找工作,过几天再回去。哦,对了,路宇和韩霜考得怎么样?过线了吗?”
“路宇”和“韩霜”这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一句话中,我感到有些难受,好像某块老伤疤被揭开了似的,说痛也不是很痛,但确实又出了一点血。但我并没有对陈欢欢说出我的感受,只是说:“他们的分数虽然没过学校线,但应该能过国家A区的线吧,据说他们都准备调剂。”
陈欢欢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引起来了:“他们准备往哪调?”
对于这个问题,我还真不知道。韩霜的事我是从来不怎么关心的,只是隐约听说她要调回她家乡的一座高校,据说她家里能帮她找找关系。至于路宇……我并不清楚他的打算。
我记得路宇的考研成绩出的时间和我只差3天。他那时在网上忿忿地对我说:“没想到西南政法高分这么多,那些人真是脑子被门挤了,都报这么偏的地方干什么?”
我虽然很同情他,但对于他的这种言论又感到十分好笑:你不也是“脑子被门挤了”中的一员吗?我问他:“那你打算往哪儿调剂?”
路宇说:“看看吧,哪里要我就往哪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