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峥,你醒醒,醒醒啊。只要你醒过来,我们立刻成亲好不好?我不怪你,我真的早就不怪你了。”如此凄厉的呼唤声赵峥却早已经听不见,黛玉胸中悲痛的几欲站不住脚。
看到黛玉立在身后,紫鹃似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紧紧抓着黛玉的手腕,满脸泪水地道:“姑娘,姑娘,紫鹃真的早就已经原谅他了,为什么他还不理我?为什么?姑娘。”悲痛欲绝的紫鹃让黛玉痛彻心扉,蹲身紧紧握着紫鹃的手臂,眨眼的泪水滚落下来,哽咽道:“紫鹃,你别这样,若是赵峥看到你这样伤心他会不安心。若是你真的原谅他,就好好的活下去知道吗?”
“奴才叩见王妃,忠顺王妃到了。”北静王府内的奴仆尽数被诛杀,如今他们回城东平王太妃还有上官云蓝,早已遣了府中的奴仆丫鬟暂且来服侍,这场政变累及了多少人的性命无辜枉死?怔然回头,只见上官云蓝扶着丫鬟的手臂笨拙的踏着台阶走了过来。
看着满脸泪痕浑身缟素的黛玉,上官云蓝悲叹出声,上前握着黛玉的手,轻道:“姐姐节哀。”黛玉缓缓摇头,轻轻地道:“云蓝妹妹身子重还是坐在那儿吧。”没有什么可节哀的,这些枉死的性命和鲜血,终究是要血债血偿,以命抵命!
看着神情悲怆眼中含着丝丝恨意的黛玉,上官云蓝鼻子酸酸的,泪珠顺着玉白的脸颊滚滚落下,恨道:“天道循环终有报,到头来恶有恶报将他们凌迟处死也绝不为过。”幸而当初昊泽和清婉一意要随着水溶和黛玉出征,若是当日他们留在府中今日政变,他们若是有什么差池,岂不是要要了黛玉的性命么?
天色将晚仍未见到水溶归府,黛玉怔怔望着门外撕棉扯絮般的大雪,屋内的白烛被风吹卷的火苗直晃。膝盖早已跪在酸痛麻木她却不想起身。
水溶苍白着脸从门外走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北静王太妃的棺前,眼睛犹如死海般寂然无神悲痛早已溢于言表。不知跪了多久,案上的白烛也烧了半数,水溶转身看着黛玉静静相望。眼中的水光缓缓滑过,起身掬着黛玉的腰身靠在怀中,弯腰揉着她跪的僵硬的膝盖。憔悴的面容让黛玉十分的心疼,纤纤素手抚上他的额角,有种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悲痛凄冷。
水溶的身躯蓦地一颤,站起身子紧紧的将黛玉箍在怀抱之中,黛玉眼泪盈盈的紧紧回抱着他,泪水梗在喉咙里让她抽噎出声,越发哭得不可收拾!
水溶心中的痛她知道也懂得,北静王太妃为了不成为水溶的牵绊更是为了给他制造机会,决绝的选择了死亡。她的这份慈母心水溶懂得,黛玉也懂得,所以心越发的伤痛悲凉,过往的种种恩仇怨恨也随着她的离去化为过眼烟云!
好半晌水溶松开黛玉,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轻道:“别哭了!母妃若是有灵,也会见不得我们如此伤心。”眼底浓浓的痛楚似是乌云压顶半丝也未曾散去,丧母之痛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理得清。
揽着黛玉坐在金丝楠木的棺前,水溶望着火盆里缭绕而起的黑色纸灰,像是枯黑的蝴蝶绕着白绫款款飞舞,默了片刻静静地道:“母妃曾在父王陵寝隔着一座山头的地方另起一座坟墓,她说,若是有日她过世的时候便将她葬入新的陵寝之中。她不想争了,只想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安安生生的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将所有的事情忘记的干干净净,爽爽利利的投胎重入人世。”
黛玉神情微怔转首望着水溶平静无波的面容,侧首看着金丝楠木的棺木,良久叹息出声。水琛贾敏叶蕴仪,他们之间的恩怨情仇其实皆归咎于叶蕴仪的一个‘狂’字。她想要得到水琛不择手段的利用圣旨来压制水琛和贾敏,但是终究她得到了什么?她所爱的那个男人半丝的情意都未曾分到她的身上。
黛玉默默将手中的纸钱放入火盆之中,静默了许久轻道:“这样也好!”不愉快的生活不顺畅的感情早些丢开,早些放手也能让自己早些解脱。泪水啪的落在纸钱上缓缓晕染开来,在这场爱情的追逐之中,每个人都是失败者。
清晨的光芒照耀进来,黛玉睁开朦胧的眼睛,就见白色的孝服近在眼前,水溶低头看着醒来的黛玉,低问道:“醒了?”身上盖着他的披风,整个人被他圈抱在怀抱之中。仰头看着他憔悴疲惫的面容,应是一夜未眠。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理着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将她扶着坐起身来,看着她肿胀的眼睛,有丝心疼在眼底滑过。
“黛儿。”水溶轻唤出声,黛玉抬头澄明的眼睛望着水溶,犹如湖水盈盈的眼波包含着信任,水溶竟是一时词缺不知该如何开口。黛玉握着他的手臂,仰头轻问道:“溶瀛怎么了?”
水溶凝望着北静王太妃的棺木,握着黛玉的纤手在手中细细摩挲着,“黛儿,你曾经说过要陪在我身边的对不对?”黛玉越发的疑惑不解,看着他难得浮于面的担忧,却仍是点头,问道:“到底怎么了?”
“那把九五至尊的位置我从未想过,甚至这次也只是想要替母妃报仇而已。”水溶理着她的秀发柔如水的轻轻拂过她的面颊,黛玉听他如此说,早有听闻上官云蓝的话,已经猜测出几分,低眉想了想,许久方才轻道:“溶瀛曾答应过黛儿要去江南远离这里的是是非非。”水溶静静的望着她,他知道对于皇宫黛玉没有什么好印象,甚至当做那是金丝笼。
“溶瀛曾说要学陶朱公自我谋生。”黛玉仍未抬头,柔弱的身形淹没在常常垂落下来的青丝之中,水溶不觉伸臂揽过黛玉靠在怀中,黛玉伏在他怀中轻轻地道:“那溶瀛也该记得,黛儿曾说过。无论你去哪里,黛儿永远不离不弃!”
“黛儿。”水溶搂着她的肩膀用力揽在胸膛上,低垂的眼眸犹如缠绕着万千柔情,牢牢的将她搂紧在怀中,黛玉盈盈泪珠落在他的怀中,低喃道:“黛儿早已将自己交与溶瀛,溶瀛要好好的保护着黛儿千万别让黛儿伤心。”
如此的不安让水溶心中万分的不舍,扳着黛玉的小脸儿认真地道:“当着母妃的面儿溶瀛发誓,穷尽一生绝不会有机会让黛儿伤心。”黛玉盈盈水眸似是水洗过的美玉,通透明亮的满满皆是信任。玉白的面容犹如胜放的白莲花,清丽脱俗含珠凝露!
登基大典定在一个月后,但是水溶黛玉还有两个孩子皆要入宫居住。手心缓缓拂过明瑟居内的每样物什,看着紫鹃含影已经将所有的东西打点妥当,黛玉有些怅然的微叹了口气。
紫鹃面上的悲戚之色已经尽数敛去,犹如枯木般没有半点的生机,望着黛玉怅然不舍的目光,上前静静地道:“如今王爷登基为帝,王妃便会是新朝皇后,自然要去宫中居住。”
黛玉回首望着紫鹃,心中翻涌的却满满的皆是酸痛,轻叹道:“紫鹃。”紫鹃陪在她身边二十年的时间,可是到头来她什么也给不了她,甚至连女子最基本地幸福和婚姻她都给不了。
凝望着黛玉面上的愧疚和伤心,紫鹃动容地道:“能陪在王妃身边已经是紫鹃毕生最大的福分,奴婢愿意生生世世侍奉着王妃。”这样的痴傻和认真黛玉鼻子酸酸的,轻轻将她鬓角的头发拂开,哽咽道:“好,紫鹃姐姐就陪在我身边!”
赵峥的离世似乎将紫鹃的生命也带去了一半,她喃喃轻声道:“奴婢原也是自作自受,做什么要去计较那么多的事儿?若是早些嫁给他,兴许现在奴婢便不会后悔至此了。”抽了抽鼻子,眼泪滴落在黛玉的手背上,她轻轻的抹拭去,道:“奴婢明知道他的心意呀!”
“紫鹃。”黛玉心疼的唤着,紫鹃已经抬头擦去脸上的泪水,扬起一抹破碎的笑容,像是印满血的紫鹃花,凄美绝艳但也带着颓败的凄凉,道:“奴婢倒是在说些什么?没的扰的王妃心中烦闷,王妃休要听奴婢胡言乱语。”言毕便抽回手,转身仍旧去收拾尚未收拾完成的东西。
黛玉张了张嘴想要唤她,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紫鹃的心结已经牢牢种下,绝非两三日便能解开,只求着来日方长时间能磨平她心中的伤痕。只是这伤口太深,深得就算是结痂了碰触滴水仍旧会裂开伤口,让人痛不欲生!
北静王太妃的梓宫仍旧下葬与先前的陵寝之中并未有丝毫的更改,银山压地般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陵寝而去。两侧黑压压的跪满了人,漫天飘扬的大雪似是鹅毛般飘然落地,似是也在为她做最后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