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城还有两百里的路程,水溶将手中方才收到的消息抛到穆颜君的手中,冷笑道:“他的这恩威并施的手段用的倒是不错儿,难为他隐藏了这么多年。”身上的孝服融入身边的白雪之中,俊美的容颜冷峻如冰,沉吟片刻,淡淡地道:“他的这些招数本王还不看在眼中,在大行皇帝剩下的这些儿子之中,倒是有哪个是适合继承皇位的?”
穆颜君古怪的看了水溶一眼,将手中的纸笺收了起来,似有若无的笑容从唇角溢出,道:“剩下的三个皇子除了年幼之外还懦弱无争,我瞧着半个也坐不得龙椅。”水溶诧异的抬头看向穆颜君,凤眼微眯的看着他。
穆颜君被他看的心中发麻,侧首望着地上的白雪,水溶已经冷笑道:“不管合不合适直接找个最大的坐上去也就是了。”只要不是水沛为帝,任何人为帝他都没有意见。说完便扬鞭策马向前飞奔而去,身上的孝服随着剌剌冷风飘扬而起,穆颜君淡淡笑着随在他的身后紧紧追了上去!
明黄绣龙的伞盖高高立在墙头上,冷风卷起水沛身上的孝服露出明黄的袍角。李丞相站在城楼上,俯视着城楼下身着孝服的水溶,扬声道:“圣上听闻北静王爷凯旋而归,特亲自迎接城门之上。”这样的官腔倒是打给谁看的?黛玉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子走到了水溶的身边。
清灵绝丽的面容清冷如雪,素白色的衣衫随着北风扬起似是卷起千层雪,犹如墨云般堆积的秀发简简单单的挽了起来。溜光水滑的云髻没有半点的珠钗首饰在,却美得那样惊世绝艳,犹如九天仙女谪临凡尘,干净的没有半丝的杂质在。那澄澈的眼睛明亮如水缓缓滑过城墙上众人的面庞,淡淡讽笑浮于面颊,缓缓站定在水溶的身侧。
水溶俯身扣着黛玉的纤腰将她抱上马背坐在怀中,城楼上的水沛目光沉沉的落在出尘脱俗的黛玉身上,乌沉沉的眸子微微转动。穆颜君催马到了水溶身侧并排站立,仰头看着水沛扬声道:“沣怡王龙袍加身的地位名不正言不顺,怎么?你就不怕大行皇帝和太子前来向你索命吗?”
水沛的脸色微变,旋即却是冷冷地道:“朕乃是大行皇帝临终所定下的皇位继承人,忠顺王爷此话意图挑拨居心何在?”穆颜君嗤笑一声,嘲讽的毫不留余地,冷笑道:“你若是大行皇帝所定下的继承人,那只怕天上的太阳就要从西边出来了。”
转首望向城上的朝臣,乌沉的眼睛犹如惊鸟掠过湖面,阵阵的涟漪陡然升起,冷笑道:“你们身为朝中重臣竟然忠奸不分,叩拜一个弑父弑兄畜生不如的人为帝,请你们扪心自问,你们的良心在何处?大行皇帝和太子的英魂尚在皇城之上盘旋。”
心中藏奸的朝臣不由自主的抬头望着撕棉扯絮般落下的白雪,心惊胆战的似乎水恕和水沄的魂魄当真还在这里盘旋!
“朕知道你们多年承奉太子,心中愤然不平。如今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诸位臣工也尽看在眼中。”顿了顿,和煦的眼眸中折射出冰雪的痕迹,淡淡地道:“你的心情朕能够理解,若是此时弃械投降,朕会考虑着赦免你们的不敬之罪。”
似是听到天大的笑话,水溶唇角的讽意越发的浓重,冷冷地道:“沣怡王以为粉饰太平矫正劣心便能将那瞒天盖地的罪恶覆盖下去吗?当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所做出的事情自是会有人知晓,会有人亲眼所见。你觉得你将北静王府的人尽数诛杀,便没有人再出来指证你的恶性罪恶了吗?”
藏在明黄衣袖中的手倏然握紧,眉目间的肃杀之气越发围拢,冷冷地道:“北静王这话朕倒是听不明白了,也无甚需要明白的。既然你们知不悔改,那朕也只得舍弃不舍将你们拿下了。”
城门大开从城中出来的御林军停步在水溶马前,却无人敢上前。水溶淡淡看着犹如跳梁小丑般的御林军,嗤笑道:“往日的御林军何等的正直威严,守护朝纲守护皇城的安全凛凛威风。今日的御林军不过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为人作恶的爪牙走狗罢了!”挥了挥衣袖,将黛玉搂在怀抱之中,手中的玄铁剑已经插入靠近的三人胸膛之中!
“来人,将他们拿下!”李丞相吩咐着皇城的护卫,水溶抱着黛玉飞身而起跃上城楼,穆颜君紧随其后追了上去,浑身的肃杀之气让水沛不自主的退了退,那些拥戴水沛的朝臣皆步上前,道:“大行皇帝遗诏在此,如今圣上为君,两位亲王为臣,岂有臣子威逼君王的道理?”
“君若为假君何来君臣之别?亦不过就是乱臣贼子惑乱朝纲,弑父弑兄人人得而诛之的畜生罢了!”素白的宽大衣袖似是白雪拂开拂出的清冷层层围拢在城墙之上,让人皆退了一步不敢轻举妄动!
“陀罗境地的二十万大军这时候应该已经到达京师,北静王爷还是先虑着你手下的十万精兵会不会同你向前冲,帮你卖命抗衡那二十万的铁骑兵。”水沛容色不变,甚至汗含着浅浅笑容的望着水溶,只是眼中的戾气越发的浓重。
黛玉自袖中掏出当日在西罗国所搜寻而来的协议书,交与临近的潘痕手中,清冷地道:“这是当日沣怡王勾结云世子所定下的契约,诸位朝臣若是不信可一一对照沣怡王的字迹便可。”
“这,这,”许多份的协议书在朝臣之中传开,众人的面上皆是惊怒之色,心中犹如闪电划过般登时雪亮。为了一己之私而不惜出卖国家的版图城池,此等卖国之人岂能成为天璧皇朝的统治者?潘痕跨步上前看着面容未变的水沛,冷笑道:“天璧皇朝的列祖列宗历朝历代的君王颜面尽数被沣怡王丢尽,此等心思奸狡之人岂可为天璧皇朝的君主?或许正如忠顺王爷所言,大行皇帝和太子正是被你所害死!”
“潘大人这话可有失偏颇。当日朕所定下这份盟约的目的,便是为了让西罗国不安于分兴兵而起。西罗国位处于我天璧西南僻壤相接,若是不寻着机会将他彻底铲除,日后待得他壮大之时,只怕会是极为棘手的事情。”
“沣怡王舌灿莲花颠倒是非黑白的本事今日真是让人大开眼界。”手掌相击的声音传来,水沛已经冷了面上容色,看着城墙上的御林军,道:“朕今日所受如此大的屈辱尔等竟还能安稳立足么?将他们抓将起来,听候朕的发落!”
“等等!”上城墙的楼梯口传来声音,众人的目光望过去,水沛的脸色登时大变。黛玉上前握着水茹萍的手走了过来,那青竹和南竹也紧紧的随过来。原来在他们谈论的空档,陈瑞文便已经吩咐人将城门打开,送了水茹萍和青竹南竹上来。
水茹萍的脸色仍旧苍白如雪,只是神情已经清明了许多,十岁女孩的目光丝毫不掩恨怒的看着水沛,紧握着拳头凄厉喊道:“你为什么要害死皇爷爷?为什么?你不但害死皇爷爷,还将所有的罪名嫁祸到我父王母妃的身上。说什么自知罪孽引火自焚,他们明明是被你杀死的,东宫的火也是你放的,我在皇爷爷的龙床底下全部都瞧得清清楚楚。”
脸上晶莹的泪珠滑落下来,身躯忍不住颤抖起来。想起水恕临死前那灰白的脸色,还有应君平嘱咐她好生装着遗诏时候的决然和凄凉,不自禁的嘤嘤哭了起来,哽咽地道:“皇爷爷所服的丹药是被你预先下了毒的,你偏要推脱到父王的身上。”
众臣哗然,那李丞相和李绶的脸色登时大变,水沛的脸上亦是铁青,狠辣的目光落在水茹萍的脸上。没想到他处心积虑几乎就要成功的当口,竟然会败在个小女孩的手中。
拥护水沄的朝臣接二连三的立在水溶身侧,东平王更是怒目相视地道:“怨不得沣怡王如此急切的想要登上皇位。你手中所谓的遗诏应该就是你和李丞相合谋所假造的吧?李丞相在朝为官三十年,自然对大行皇帝的字迹十分的熟悉。”
“她不过就是个孩子,所说的亦不过就是他人所教的罢了。”
“何人所教?正所谓童言无忌,正因为无忌才最为真!”穆颜君淡淡眸子望着水沛的垂死挣扎,冷道:“你设计毒害大行皇帝在先,嫁祸太子毁尸灭迹在后,这样十恶不赦万死难赎的罪过还不想承认吗?”
“朕已经是昭告天下的皇帝,你们说朕的遗诏是假的,可又有什么证据来证明是假的?如今五湖四海的人们莫不知道天璧皇朝的新郡主是曾经的沣怡王水沛。”拍了拍手,近身的五十名侍卫将身上的盔甲脱去,身着黑衣手上执着弓箭齐齐对着水溶和众位朝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