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君平走到苏小小的寝殿外,服侍水沄的太监面色微变的迎了上来,跪下道:“奴才叩见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应君平淡淡挥手让他起身,道:“太子此时可歇下了?”
那太监觑着应君平的脸色,躬身道:“方才太子还要了些膳食在殿中陪着苏庶妃用膳,还没有歇下。”应君平点了点头,便扶着女官的手臂朝内殿走去。
“太子妃到。”
水沄正在殿中与苏小小饮酒作乐,听到应君平来,诧异的皱紧眉头,道:“她怎么来了?”苏小小小巧温柔的依附在水沄的肩膀上,轻道:“许是太子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见太子吧。”
水沄凝眉起身,就见紧闭的拉门已经打开,服侍的太监和宫女跪了一地,水沄略有些不耐的看向应君平,淡淡问道:“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劳师动众的让太子妃亲自到来?”
应君平听出水沄的不耐,淡淡笑着云淡风轻的不以为意,看了眼恭恭敬敬立在一侧的苏小小,淡淡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那些太监和宫女都退了下去,应君平看了眼水沄,道:“臣妾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太子商议,苏庶妃还是先下去吧,待会再来伺候太子殿下。”
苏小小恭恭敬敬的应了声,便准备退下去。水沄挽住苏小小的手臂,淡淡地道:“苏庶妃从来都是知礼本分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太子三思。”看着他挽着苏小小的手臂,应君平的心中刺痛,努力让面上表现的淡然无波。那种锥心的痛楚似乎早已习以为常,但是痛的时候还是痛不欲生,太子,太子妃,曾几何时他们之间竟然生疏到如此的地步。
看应君平如此坚持,苏小小挣脱开水沄的轻挽,轻道:“太子妃找太子定然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议,妾身暂且告退。”言毕便对应君平福了福身,轻轻巧巧的走了出去。
看着苏小小的身影离去,水沄淡淡地道:“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应君平想了想,将水溶的两封书信交与水沄手中。水沄狐疑的接了过来,借着灯光仔仔细细的看了遍,脸上登时青白交加,手掌拍在桌案上,断喝道:“简直是荒唐,北静王远在千里之外哪里会知晓京城中的事情?”
将那两封信纸丢到应君平的面前,冷冷地道:“这样诋毁小小和她的父亲你的居心何在?谁人不知小小尽心服侍本太子,小小的父亲更是兢兢业业恪尽职守的保卫着皇城的安全?若是此等忠臣良妻还要遭你们误会的话,本太子瞧着是你们居心不良。”
应君平张了张嘴几乎不敢置信的看着满脸怒气的水沄,咽下喉间的哽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平声道:“北静王爷一心为朝廷为太子殿下,若无证据他又怎会信口雌黄?若是,”
“你说有证据,那就让他拿出证据来呀。”说着负手转身冷讽道:“就像你之前拿了母后信物那般阻止小小册封一样,拿了证据出来本太子就信你们。”
“太子难道为了苏小小,竟是要连江山社稷也要拱手于人吗?”应君平冷了面上容色,又道:“苏小小因何而打入冷宫闭门思过太子难道不知道吗?难道在太子的心中,一个卑微的侍妾竟是比自己的母亲还要重要?比自己的声名地位还要重要?”
“你放肆!”响亮的巴掌落在应君平的脸上,那白无瑕的面颊登时肿胀,水沄错愕的看着挥下的手掌,转瞬却是冷了面容,道:“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本太子自有处置。”
应君平冷冷笑了笑,连摸都没摸脸上的红肿,轻轻地道:“母后临终时候最不放心的便是太子,她将太子托付在臣妾手中,臣妾会尽最大的努力来保护太子。太子听了别人的挑拨便来猜忌北静王爷,听闻些风言风语便来质疑北静王世子,难道北静王爷的忠心太子看不到?这么多年来的尽心相扶难道太子真的全部都忘记了?”
抬手制止水沄再说话,看着他怒视的眼睛,冷笑道:“臣妾知道太子不想见臣妾,但是有些话必须要说清楚。沣怡王对太子如今可是百依百顺,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位何等的尊崇,若是当日封为太子的不是你,你会对这个位子死心吗?只盼着太子莫要让甜言蜜语阿谀奉承迷了心智,到回醒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说完便捡起地上的信笺,拂袖走了出去!
寂静的夜色只看到窗外的枯枝晃动,应君平扶着女官的手臂缓缓走在庭院中,眼角的泪水却禁不住滑落下来,看着冷寂月色,双手合十低声念道:“但愿母后在天之灵能保佑太子,哪怕拿去儿媳的命也可以,只求着太子的平安。”腰间的朱玉佩蓦地掉落地上摔得粉碎,那碎玉的冷冷光芒在月色折射下越发的冷厉如冰,缓缓砸入心中刺心剧痛冰凉入骨!
颤抖着手弯腰一片片的将朱玉佩捡起来,低低泪水落在上面,并没有让宫女帮忙。捡完之后仰头望着天空清冷月色,喃喃低声道:“连母后也不愿意了吗?”踉跄着脚步依靠着女官往寝殿之中而去。
尚未歇息的茹萍看着母亲红肿的脸颊,惊叫一声,急忙吩咐宫女去请太医。应君平却是制止了她,抬手让宫女拿了冰块来,轻抚着女儿脱却稚气露出秀丽姿色的脸蛋,轻道:“娘亲没事。”
“娘亲到底怎么了?”已经近十岁的水茹萍小心的帮母亲按着冰块,侧首望向随同应君平的女官,那女官接受到应君平的目光躬身退了下去。
应君平拉着水茹萍的小手在怀中轻轻揉搓着,低头道:“茹萍,今年你已经十岁了也是大姑娘了,有很多的事情娘亲也不想瞒你。若是有一日,娘亲不能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一定要记着,去找你北静王叔叔和婶婶,听清了吗?”
她的声音低哑凄迷,水茹萍心中涌起害怕,紧紧的扑到应君平的怀中,道:“茹萍不要听娘亲这种话,茹萍还小,还需要娘亲陪在茹萍的身边。”应君平只是淡淡地道:“茹萍记着了吗?”
茹萍抬头看着应君平坚持的容色,立直身子端端正正的以宫礼跪下,道:“女儿谨听娘亲的话。”应君平含泪带笑,将脖子里常年挂着的镂空金锁挂在她的脖子里,仔仔细细的端详着,轻笑道:“咱们的茹萍真是大姑娘了,这是娘亲留给你的,好生带着,知道吗?”
官道上风雪凄迷,呼啸的北风从耳边划过,大力的掀开身上紧裹着的斗篷和雪帽,夹带着偏偏雪花的北风丝丝灌入。
马车陷在积雪之中动弹不得,水溶解开斗篷将下了马车的黛玉紧紧裹在怀中。黛玉望着漫天迷茫的大雪,清婉如诗的眉目蒙上焦躁不安,“到达京城还有两日的路程,但是这样大的风雪,两日内我们赶得回去吗?”
从幽云州赶往京城快马疾驰日夜不停也要三日的时间才能到达,虽然他们清减行装只带了少部分的护卫日夜不停的赶路,但是风雪太大如今在路上已经耽搁了四日的时间。本来预定五日到达的要延迟六日,到如今马车陷在积雪之中,还不知道要等何时才能启程上路!
轻抚着她因着多日颠簸而苍白的面容,俊毅的眉眼皆是心疼和怜惜,凤眸微沉,淡淡吩咐道:“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有个市集,今日就在那里歇息,明日一早再出发!”吩咐完便有人骑上快马先去前面的市集安置。
黛玉本就心思通透眼见水溶如此,轻声道:“溶瀛不用担心我,我没事!”水溶低眸笑笑,只是揽着黛玉往马车走去,低柔地道:“我们的存粮不多该去前面的市集补充些,天太冷了。”
黛玉轻叹了声没有再说话,侧首望着遍地银白似望不到尽头的白雪,心中的不安有忧虑越发的浓重。似乎连老天也要阻挡着他们回去的路途,若是路上没有失误的话,信笺应该在昨日已经到达京畿,但是到现在仍是没有听到关于京城的半丝消息。
拿了手炉放在黛玉怀中,马车内的温暖让久站雪地的黛玉禁不住打了个喷嚏,水溶招手,含影早已捧了汤药上来,轻道:“王妃在外面站的时间太久,这汤药喝下去能驱寒。”
黛玉看着眼前热气氤氲而起的汤药,听话的拿过汤匙快速的喝了两口,热烫的汤汁滑入喉中黛玉努力咽了下去,将面前剩下的推到水溶眼前,道:“我不喝了,剩下的给溶瀛。”在路上颠簸极少停下,前面集镇所熬制的驱寒汤药本就剩下这么一碗,被紫鹃放在暖炉上温着,黛玉心中明白的很。
水溶看着推到眼前的汤汁又看了看满目掩不住担忧的黛玉,将她洒落在鬓角的发丝绾在耳后,轻道:“黛儿放心,我没事!”黛玉急了,干脆端着汤汁跪坐在他跟前,道:“你不喝我喂你。”连着多日赶路,水溶亦不曾好生用饭,往日健康的脸色今日也被北风吹的泛着青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