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水溶温和含厉的眼神,水丹阳咬着唇瓣倔强的站着,许久才上前硬邦邦地道:“是女儿的不是,母妃息怒。”北静王太妃缓了口气,淡淡的眼眸看向黛玉,道:“王妃是丹阳的大嫂,丹阳年少不懂事,还要王妃多多教导才是。”
水溶眉头微拧的看着北静王太妃,吩咐紫鹃和雪雁将昊泽和清婉先抱回明瑟居,便命屋内的丫鬟退了出去,淡淡地道:“母妃这话倒是不错。但是丹阳已经长大成人,并非无知小儿,她心中有何想法,母妃也不应这样一应反驳。也该适当听听她的意见,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
北静王太妃冷哼一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道:“身为王府郡主身受闺阁教条,如何能抛头露面自己出去挑选?这要是传出去,成何体统?难道当日里咱们王府的传闻还少吗?”
黛玉淡淡挑了挑眉头,眸光瞬间清冷如秋水。或许在北静王太妃眼中,儿媳妇就像是旧去新来的衣服一般,不管有任何的损伤她都可以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王府的长子嫡孙,若非上次的事情毒害到昊泽和清婉的身上,只怕北静王太妃对叶芷兰还会一如既往的亲热。
水丹阳同她亲近几分,有半丝的不好也怪责在她的身上。这样的情形,黛玉早已想过,所以也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早已知道北静王太妃对她不会那么快就冰释前嫌,根本就没有抱过希望,又何来的失望?
水溶轻挽着黛玉小手在手心里,淡淡的眼眸已经含了几丝冷意,道:“母妃这话从何说起?当日关于王府的流言蜚语皆是史湘云所捏造,这些外人都已经澄清,为何母妃心中还要如此深究不放?丹阳不再是三岁顽童,她的想法也不算离经叛道,母妃若是要怪责,只怕是错怪了吧。”
北静王太妃神色微顿,低眸望着水溶紧握着黛玉的大手,冷笑道:“无风不起浪,流言蜚语的流传皆有根由。”说着摆了摆手,叹道:“罢罢罢,母妃今日同你说的是丹阳的事情,并不是要和你讨论那些无稽之事。”
水丹阳咬着唇瓣愧疚的眼睛看着黛玉,转头看向北静王太妃哭道:“母妃半点都不疼爱丹阳,还不如你对叶芷兰来的疼惜。她那样毒害王嫂和昊泽清婉,母妃还是对她和颜悦色,到底女儿是不是你亲生的?竟然连让女儿说个话,你都这样迁怒与人,女儿,女儿再不理你。”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北静王太妃气的脸色发青,看着她奔跑离去的身影也愧悔今日所言过急,忙吩咐身侧的青竹追着水丹阳而去,看向水溶和黛玉,似是泄了气般,叹道:“罢了,你们去吧。母妃老了,许多的事情也不能由着自己来走了。”
水溶一言不发的挽着黛玉小手出了养心堂,黛玉静默走在他的身侧。静静仰头看着水溶冷怒的面容,顿住了脚步,低头攥着他的手臂,淡淡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母妃的心结也非一日半日便能解开。毕竟疼惜期望了十几年,陡然间有人鸠占鹊巢,难免会心中不舒服。”
水溶扣着她的纤腰紧紧搂着,手臂勒的黛玉几乎喘不过气起来,低低地道:“黛儿胡说些什么?什么鸠占鹊巢?乱用成语!罚你回去抄写一百遍‘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少一遍,今天断然饶不得你。”
黛玉轻轻浅笑的伏在他怀中,心里的那丝不畅快也都消散开去,笑着点头道:“好,那妾身就听从王爷的意思,今天晚上趴在书房用功,把这句话抄个百遍千遍,好永远的铭记在心。”水溶看着她欢快的娇颜,冷冷的面容也如冰雪初融,温柔低声道:“不用趴在书房,我陪着你来抄写。”
大手轻轻捋顺黛玉鬓角撒乱的发丝,满目疼惜的静静凝望着她,那温暖的笑容让黛玉亦是仰头微笑。水溶揽着她靠在怀中,望着那一壁湖水,叹了一声,笑道:“没想到丹阳真的是长大了。”
黛玉仰头看着水溶,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晃着,恳求道:“自来女子莫不是遵循三从四德。如今溶瀛既然支持丹阳,那就带了丹阳去琼林宴如何?好歹让她在有限的范围内自己挑选,兴许她的眼光和圣上的一样也说不定,那样的话就真的是皆大欢喜了。”
水溶低头看着她关切的眼睛,柔声应道:“好,三月初三琼林宴,我会想法子带了丹阳一起去。”黛玉点了点头,埋首在他怀中,小手紧紧扣着他温暖的大手。
走到朝阳阁的时候,就见青梅手里拿着摔碎了的琉璃瓶子走了出来,眼瞅着黛玉,慌得忙跪下道:“奴婢叩见王妃。”黛玉瞅着她手中随了的琉璃瓶微皱眉头,旋即挥手让她下去处置,便进了朝阳阁。
看到黛玉进来,水丹阳敛了眉间的怒气站起身来,攥着黛玉的小手走到屋内,忿忿不平地道:“母妃怎能这样黑白不分?难道我从小到大说过那多过分的话也都是王嫂教的不成?”她原本只是瞧着北静王太妃对叶芷兰还是客气有礼心中有气,才会冲动之下说出那番话,没想到北静王太妃竟然怪责到黛玉身上。
黛玉轻拍着她的小手,淡淡地道:“母妃想什么,我们小辈的无权置喙,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水丹阳愧疚的伏在黛玉怀中,呐呐道:“王嫂对不起。”黛玉笑着道:“没有什么对不起,别闹孩子脾气了。我来问你,你真的想要自己挑选一个合适的人吗?”
水丹阳登时红了脸,呐呐低声的垂着脑袋,默了许久,才抬头毅然道:“虽说那是一时冲口而出的气话,但也是丹阳心中所想。说实话也不怕王嫂笑话,瞧着王兄和王嫂,丹阳心里真的羡慕。若是真要嫁人,丹阳不要嫁给陌生人,最起码要让丹阳自己相中。”
黛玉默了一会,揉着她的青丝,轻道:“琼林宴宴请的是圣上钦点的进士,也都是翘楚人物,圣上和母妃所要选择的范围必定在这些进士之中。”说着俯身附在她耳边轻道:“你王兄他答应带你一起去琼林宴,最起码让你在有限的范围内自己挑选,如何?”
“真的?”水丹阳跳起身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黛玉。黛玉笑着点头,看着她瞬间臊红的脸颊,取笑道:“丹阳真的是长大了。”水丹阳不依的偎在黛玉怀中,道:“王嫂专会贫嘴贫舌的欺负人。”说着低头绞着衣襟,脸颊连同耳根子都通红如火,怯怯抬头看了眼黛玉的笑颜,道:“王嫂不会嘲笑丹阳不知羞吧。”
黛玉定定凝望着她的眼睛,道:“不会。”女大当嫁,她不认为女子闺阁之中想要觅得如意郎君有何不妥当,毕竟那是攸关她终身的幸福。生活犹如饮水,冷暖自知。没有人能替代也没有人能帮助你来生活,一切都还是要自己来承担,既如此,有条件何不自己去挑选一个?
水丹阳放心的倚在她的肩膀上,轻道:“自来女子莫不是遵循父命兄命嫁人生子,可是丹阳不想。世间像王兄对待王嫂这样的男子能有几人?我从小生在这皇室贵胄之家,看到的听到的就没有几个是好的。所以丹阳想要自己瞧瞧看看,不管结局如何,这是自己挑选的结果,丹阳也无怨无悔。”
黛玉心中感佩,为她有这份心意和追求幸福的心,静默许久方才笑道:“是极,有自己挑选的自由,不管结果如何,总是心中无怨无悔。”心头掠过宝玉的身影,年少时候的娇嗔恼怒欢欣快乐也一起浮上了心头。想着穆颜君和上官云蓝吵吵闹闹,追追打打的幸福。
想到后来,嘴角浮现的甜美笑容却是为水溶,那个让她又爱又恼,喜欢捉弄她的身畔良人。多好,有个知心的人陪在身边相扶走一生,人生还有何求?她衷心的希望水丹阳能觅得一生的幸福,快快乐乐的人生会是多么美妙的乐章?
琼林苑是天璧皇朝皇家园林,苑内奇花异草珍奇果树,处处花果飘香,蝶蜂翩舞。
大气恢弘的琼林苑,带着皇家固有的尊贵气息。唯独这方小岛上的构建像极了江南水乡的婉约温柔。四周的水汽氤氲,如烟如涛的碧绿垂绦,似乎连刺鼻的花香也隐藏了嚣张的气息,小心翼翼的喷吐着幽幽芳香,生怕扰了这一方的清净宜人。
琼林宴设在烟涛阁二楼宽阔的大厅之中,俯览着碧水微起涟漪。水溶微含笑意的举起酒杯,底下新晋进士满面掩不住的吹风得意,意气风发的似乎大好的远景就在眼前,眉梢眼角的傲气和高人一等的气势皆是书生气未泯。
“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酒过三巡,宴席上的新科进士已是掩不住的喜悦狂性大发,忍不住擎着酒盏放声高歌。(此首诗是宋朝文天祥的《御赐琼林宴恭和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