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着紫鹃的手走到养心堂的时候,正见水丹阳陪着北静王太妃,北静王太妃满脸的怒气。见到黛玉进来,冷冷的看了一眼,看着她隆起的小腹,终究缓了口气,淡淡地道:“王妃坐下吧。”
黛玉道谢坐了下来,北静王太妃抬头问道:“王妃可知昨日的事情?”黛玉明知她问的是何时,却是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媳妇不知母妃所说何事?”北静王太妃冷哼一声,不知是生气水溶,还是生气多年来相信的叶芷兰竟会做出这等事情出来。
春日漫漫划过,北静王太妃从王太医那儿得知黛玉怀的是双生子,倒也是添了几分笑容!也时常嘱咐黛玉当心身子,小心养胎。黛玉淡淡浅笑的应了,也无心对北静王太妃说什么,只是面上过得去便也就是了。所谓将心比心,别人无心,她又何必要自作多情?
上官云蓝好奇的抚摸着黛玉高高隆起的肚子,笑道:“我常见到的都是快要临盆都还没有姐姐的肚子大,果真双生子是折磨人的事情。”黛玉的腿脚有些浮肿,上官云蓝帮她轻轻揉着。
黛玉轻轻安抚着鼓起的裙衫暖暖一笑,摇了摇头,虽然常常被他们踢得睡不着觉,又怕侧躺压着他们,但是两个新的小生命,让黛玉辛苦却也甘之若饴。倒是水溶,看着她不安稳的睡眠十分心疼,恨不能现在就揪了他们出世。
“云蓝,谢谢你!”黛玉诚挚的道谢,若非上官云蓝的照顾,只怕怀孕到此时会更加的辛苦。上官云蓝摇了摇头,笑嗔道:“姐姐若是再这样的客气,我可是不帮你了。”黛玉轻笑一声,点了点头,道:“好,我不谢你,只等小娃娃出世让他们唤你王婶便是。”
上官云蓝的面上微红,嗔道:“姐姐总是会欺负人。”正说着就听通传的小丫头走了过来,道:“禀告王妃,卫夫人求见。”黛玉听了神色淡淡地,想了一忽,道:“请卫夫人到花厅暂坐。”
“姐姐要见她吗?”上官云蓝扶着黛玉站起身来。黛玉回头一笑,淡淡地道:“或许是她想见你而已。”上官云蓝做了个鬼脸,突然撇嘴一笑,道:“别说没有办法了,就算有办法我也不会相救!”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湘云来的正好,她也有话要问她!
珠帘晃动,焦急的湘云扑通跪倒在方才进来的黛玉跟前,黛玉一时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若非上官云蓝搀扶只怕已经摔坐在地。紫鹃和雪雁唬了一跳,赶忙扶着黛玉在正位上坐下,上官云蓝看着跪在地上的湘云,冷冷地道:“卫夫人这是哪门子的礼节?”
史湘云见到上官云蓝也在这里,面上带着几分欣喜,托起手中的卫邑,哭道:“上官姑娘,我知道你是神医单晋的徒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儿好不好,求求你。”
黛玉抬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中微酸,上官云蓝却是全当不见,淡淡的绕了过去,坐在黛玉下首的位置上,淡淡地道:“卫夫人的能耐很大,又何必来乞求与我?”
湘云咬着唇瓣抱着卫邑过来,面色惨白如纸,跪倒在黛玉跟前叩头道:“求王妃乞怜,念着昔年姐妹的情分上救救邑儿。”黛玉微蹙眉头,淡淡抬手让雪雁扶了她起来,道:“卫夫人先坐下来吧。”
听黛玉如此称呼,垂泪的湘云咬紧了唇瓣抱着卫邑坐在椅子上,低头想了想,抬头泪意盈盈地道:“纵使从前湘云有千般的不是,还请王妃念在幼儿无错的份上救救他。”
黛玉看着她怀中脸儿惨白的卫邑,有些微不忍涌上。稀疏发黄的头发,将近一岁的小生命那样的孱弱似乎下一瞬便会被死神夺去了生命。
看着那小小的生命奄奄一息,黛玉心中恻然,抬头看向上官云蓝。却见她摇了摇头,耸了耸肩,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先天从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能拖到这个时候已是倾力相救,老天垂怜了。
“他从出生开始就面黄肌瘦,吃不进东西,到了傍晚的时候会口吐黄水。如今看了多少的大夫都摇头无能为力,我只能将希望托付在医名远播的单晋神医身上。但是”说到这里,湘云忍不住低头饮泣。
“所以你就将那众芳图交到我手中是不是?”黛玉抑住满心的爱怜,默叹一声,轻轻问了一句。湘云哭泣的身形蓦地一颤,扑倒在地上,失声哭道:“请王妃宽恕,但是当时臣妇已经管不了许多,只想着如何一心相救邑儿。臣妇夫君已亡,如今怀中只有这一亲生子,臣妇不能失去他呀!”
她只知道单晋是神医却不知道如何去找,南安王太妃让她将这众芳图交与黛玉手中,便答应她找单晋相救卫邑,为了孩子她也只能这样做。谁知道将众芳图交给黛玉之后,方才知道单晋早已离世,如今只有他生前收的两个徒弟在。
一个是继承蝶云谷的独孤谦,一个是上官云蓝。独孤谦她不认识,蝶云谷也不知道在哪里。只能将希望放在如今在京城之中的上官云蓝身上,谁知探听到上官云蓝和黛玉的关系密切,她心中焦急,迫不得已的只能再次登门,祈求黛玉的原谅,哪怕是在北静王府门前长跪不起,她也愿意!
“你不能失去他?是真的不能,还是怕失去你如今的身份地位?”上官云蓝早就看着湘云几分不顺眼,问的也尖刻。拿着自己可怜的儿子当成保住如今地位的筹码,这样的女子还有何面目来乞求黛玉相救?且先是要毒害了黛玉。
湘云脸色微白,辩驳道:“为子之心人皆有之,上官姑娘何出此言?”上官云蓝嗤笑一声,道:“为子之心人皆有之?若是王妃有何不测,她身上系着的可是三条人命,你拿着他们三人的性命来相救你的儿子?”上官云蓝冷笑出声,道:“就算是我师傅正邪不分,也决然不会医治你这女子的孩子。”明知卫邑无药可医,却还要为了一己私利赔上黛玉母子三人的性命,这样的女子心肠何其歹毒?
再说在她看来她并非一心为了相救卫邑,明知道他存世一日小小的身子便是受到病痛一日,却仍是要顽强的挣扎,不是为了巩固她的身份地位又是为了什么?上官云蓝不屑的转开身去,甚至懒得看她,只是说了一句,道:“你的孩子已经没救了。投生到这样的人家,还不如早点投胎去算了!”
湘云的脸色煞白如纸,只当做是她的推搪之词,抬头叫道:“但是想要毒害王妃的并非是我,你不能将这些事情怪责到我的头上,我只是求救无门一切为了孩子而已。而且我送给王妃的众芳图并没有什么有毒的东西。”湘云说完这句话已经住了嘴,却已为时太晚。
闪躲的眼神让黛玉漠了心神,盈盈眉间带着几分嘲弄,淡淡地道:“卫夫人进门便是姐妹之情,本王妃瞧着那点子姐妹之情在你的心中半点分量也不占。甚至你明明知晓却隐瞒不言,将我母子三人的性命视若草芥,如今又何必登门相助?”她的心中自有一杆平衡的秤杆,许许多多的事情自有称量。总不能他人相害,她还要笑意相迎的以德报怨?
黛玉轻摇了摇头,眉宇间带着几分清冷,轻道:“那幅众芳图确实没有任何东西,但是你却拿着我们昔日姐妹的情分来作为让我相信的筹码,你明知道我不会对你设防的,这也是你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叶芷兰先将熏过香的桃墨散交到黛玉手中,再由湘云将宝玉托她转交的众芳图拿来。虽说那尊佛像被黛玉放在府中的库房之中,但是自有紫霞和扇舞来取出,将那佛像之中那无色无味的桃墨散铺洒在众芳图上。
正值春日桃花烂漫之时,黛玉的房中亦从未缺过笔墨,这几样合成一拍,当真是要成了致死人命的毒药。黛玉此时想起,仍是惊得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小手覆在肚腹之上,似是在安慰自己那是一场已经过去的噩梦!
湘云颓败的坐在地上,看着怀中的卫邑,许久才轻问道:“这么说王妃和上官姑娘当真不会相救我的孩子了?”那样绝望凄厉的表情登时转化为怨毒,冷冷的看着黛玉道:“北静王妃当真如此冷心冷情?怨不得当日里爱哥哥远走,北静王妃连丝毫的痛楚都没有,只是责备于他不该抛弃薛宝钗。”
黛玉本是心中有几分不忍,听她此话,当日的曲折也已经明白,心中登时雪亮,道:“当日在荣国府门前并非我与宝姐姐同在,你也在是不是?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是你放出去的对不对?”
湘云凌乱的发丝衬托着惨白的脸蛋,冷笑一声道:“你都能将爱哥哥抛掷不顾,我有什么不能说?只是可惜你这般冷心冷情的女子竟累得他误了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