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着水昊泽说这次下江南并未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儿,黛玉方才略微宽心,日渐加深的忧虑却始终萌覆在心间。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白纱软烟罗萌覆窗格外的桃红杏白,默叹了声。
“独孤舅舅曾说妹妹命劫自有人相解救,母后又何必腹藏忧虑?母后身子骨本就不甚强壮,该当好生将养身体才是。”长眉入鬓的俊朗秀气恍惚间已经长成大半儿郎了,黛玉回身浅笑道:“恍惚间还记着你还在襁褓中,如今竟是长这般大了。”
水昊泽的脸颊微红,上前扶着黛玉坐下,笑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总不能一直待在襁褓中劳累双亲吧。”黛玉爱怜的身后抚着他鬓角,笑叹道:“是呀,总是要长大的。”
水昊泽看着黛玉仍旧宛如当年的清丽模样,轻轻笑道:“爹爹还说得了空闲要陪着娘亲出去游历大好河山,昊泽怎敢不快些长大?”
“总算你这小子还有些孝心。”水溶身后握着黛玉抚着他鬓角的纤手在手心,伸手将她揽在怀抱中,瞪着儿子道:“既然有这份孝心还不快些去忙着?你忠顺叔叔已经着手将事情交接妥当,你倒是还在这儿闲磨牙,快去。”
水昊泽抿了笑容在眼底,黛玉看的脸颊涨红,看着昊泽走出去,水溶俯首亲了亲她红唇,霸道地道:“就算他是你的儿子也不许这样亲近他。”黛玉啼笑皆非的仰头看他,嗔道:“自个儿儿子的醋也吃,真不知溶瀛在想什么。”
水溶叹息了声,道:“我能想什么?十多年困圈在这皇宫之中,莫说是黛儿就是我也着实厌烦了。如今只等着昊泽能接手大统,咱们两个就游山玩水去。”黛玉抿唇笑道:“这么大把的年纪了还出去游山玩水不成?”
水溶细细看着黛玉的面容,笑道:“哪里这么大把的年纪了?我瞧着这么多年黛儿并未有多大的变化,如今同清婉站一处,也只清婉稚气未脱而已,余者并未有半分的不同。”
“父皇说的对,清婉的娘亲貌美如花哪里会老了?”水清婉不知何时闪身走进殿内,拽着黛玉的衣袖陪着笑脸道:“娘,这次哥哥去江南帮娘亲采办了许许多多的土特产。”说着献宝似的从怀中掏出福娃娃掏出放在黛玉眼前,眼睛晶亮亮地道:“这对福娃娃是女儿特意挑选给爹爹娘亲的,娘亲,喜欢吗?”
黛玉看着她手中托着的大阿福,再看看这张酷似她的面容,默叹了声,嗤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呀!”水清婉清丽的面颊绽放出笑靥,搂着黛玉的脖颈娇声笑道:“还是娘亲最好了。”
水溶看着相拥的母女两人淡淡笑着,凝目望着黛玉笑道:“昊泽回来明日可将朝务暂且交托在他手中一日,明日我陪你们出去走走。”水清婉雀跃的跳起身来,黛玉讶然望向水溶,水溶笑着看她,轻道:“这些日子因着这个毛丫头黛儿没少费心,明日出去走走权当是散散心。”
热闹的街市与往日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久居宫闱许久的清婉却是拉着贴身女官不停的钻进人群之中,黛玉见状仰头看着水溶道:“真不该带着这个毛丫头出来。”
水辰桓耸了耸肩,道:“到底姐姐是年轻的女孩家,就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看着清婉手中拿着的柳条编的竹篮,咕哝道:“这些东西在家中多少要不得的?偏生就瞧中了这外面的东西。”
水溶看着小儿子的模样,抬头看着黛玉笑道:“这个小家伙的性子倒是像谁的?”黛玉低头仔仔细细的看了遍,笑问道:“辰桓觉得自己像谁?”水辰桓耸了耸肩,指着柔嫩的脸颊道:“论起长相平分爹娘各半,那性情自然也是各半了。”
凡事莫不在乎的水辰桓,比之当年的昊泽多了丝稚气和顽气,性情温和的着实爱笑,那张笑脸让人瞧着天大的怒气也生不起来。水溶曾说过这样的性情正好,来日昊泽为帝,他为王,能够以温和的性子来辅佐昊泽,兄弟两人再好没有的事儿。
败花随水逐流,正是春末夏初交替之时,满布清幽的荷塘早已绿意森森,水清婉带着贴身女官绿石和绿岩托着莹白的小下巴靠在美人靠上暂时歇息。黛玉扶着福儿的手臂摇摇走了过来,淡蓝色绣着丛丛紫色兰草的长衫,行动间白色裙角微微掀起裙裾上的荷叶缓缓皱起犹如风过湖面乍起涟漪。
“清婉怎么坐在这儿来了?”纤白的素手握着象牙柄垂下流苏的纨扇,那通骨玉白的颜色似能比不得黛玉的皓腕如雪,淡蓝色的衣衫平添清雅静谧之态,清婉托着下巴回身相望,咯咯笑道:“怨不得前日有人会将咱们母女认为是姐妹关系,父皇的话再是不错儿的。”
黛玉缓缓坐在美人靠上手肘支着栏杆,侧首看着女儿嗔笑道:“你也学着你父皇浑说。”清婉凑近黛玉身前闻着她身上似有若无的淡淡清香,攀搂着她的脖颈咯咯笑道:“再不是我浑说,前儿娘亲上香,那对母女可是明着面的说瞧瞧那对姐妹生的多俊,长的也很像!”
“去!”纨扇拍在她的额上,“没大没小!”黛玉揽着女儿靠在怀中,笑望着已经成荫的柳枝拂水,忽而想起一事道:“去年赏梅的时候怎么恍惚听着你救了个人,怎么从来都未曾听你提起过?”
提起这个水清婉着实觉得稀奇道:“娘亲不提我还真是忘记了,去年去忠顺婶婶家赏梅的时候凑巧路上看到个被人打的半死的人,女儿便好心将他捎带着带到了忠顺叔叔家中将养。好家伙,这次南下江南的时候没少帮哥哥处理事情,武功又高,长的也还算是不错,只是可惜了是个哑巴。”
黛玉听她如此的称赞微微浅笑道:“能让清婉如此称赞的人倒是果真不错儿,若是能帮衬着你哥哥倒也算是个好事儿。”手中的纨扇有下没下的轻轻扇着,心中着实对清婉口中赞不绝口的人有丝好奇。
“娘亲!清婉!”俊朗修长的身形出现在眼前,水清婉从黛玉怀中站起身来,赞叹的绕着他走了一圈,拍手笑赞道:“好个翩翩少年郎。”说着侧首望着黛玉问道:“娘亲,爹爹年少时候也是哥哥这副模样么?”
这倒是问怔了黛玉,微蹙黛眉的想着她似乎没有见过水溶少年气盛的模样,歪头仔仔细细的将水昊泽打量了圈,看的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黛玉方才笑道:“娘亲没有见过,娘亲见到你爹爹的时候,他已经将近而立之年,少年时候早就已经过去了。”黛玉话中不无遗憾,溜溜的目光只定定的看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水昊泽,微笑点头,又道:“许就是这般模样了吧。”
水清婉点头笑道:“真不知道改明是哪家的千金闺秀能得了哥哥的眼儿,哎呦!”额头被水昊泽手中的玉骨折扇敲了下,她皱眉扶额的嗔道:“哥哥敲我做什么?”
“让你长长记性,小孩子家家的,闺阁淑女哪里满口的不知所云的混账话?”水昊泽面颊上的微微薄红到底没掩过黛玉的眼睛,黛玉拿过纨扇掩唇笑了起来,水清婉更是跑到黛玉的身边,笑着叫道:“原来哥哥也会害羞,我还总是当他少年老成没个活泼样儿呢。”
安静坐在旁边吃果子的水辰桓听了姐姐的话,抬头笑道:“姐姐今儿如此说,改明再有用着哥哥的地儿只怕哥哥再也不替你兜着拦着了。”水清婉直气的咬牙瞪眼看着辰桓,不依的拽着黛玉的衣袖道:“娘,你瞧瞧,辰桓才这样大就同着哥哥欺负清婉,清婉不依,娘亲必须要教训他。”
黛玉摇着纨扇看着吃果子的辰桓将他拉着过来坐在身边,低头笑道:“辰桓随着哥哥欺负姐姐么?”水辰桓笑眯眯的抬头摇头道:“儿臣没有,只是提醒提醒姐姐,免得真的惹恼了皇兄改日里再闯了祸事没人替她收拾烂摊子。”
水昊泽抱起水辰桓放在栏杆上站稳,笑道:“辰桓的好意只可惜你姐姐不领情,也罢,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予她计较。走,哥哥教你去骑马!”水辰桓雀跃崇拜的看着水昊泽,道:“我早听忠顺叔叔说哥哥的骑术一等的好,我今天定要学会骑马。”豪气万丈的小孩模样看的黛玉忍俊不禁,水昊泽宠溺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对这个最小的弟弟也是万分的疼爱,笑道:“好,当然好!”
看向黛玉躬身道:“儿臣和辰桓先去了。”黛玉点头,笑着嘱咐到:“你们去骑马当心些。”
“知道了,娘亲。”水辰桓高高兴兴的拉着哥哥的手,两兄弟边走边说着笑着,远远的消失在绿色垂柳之中。
水清婉气恼的看着这两个男孩离去,不满的嘟嘴道:“总是说男人瞧不起女人,如今在咱们家就瞧得出来,这两个家伙再不是好东西,瞧我日后怎么不理会他们。”气咻咻的坐在黛玉的身侧,手中的团扇摇的哗哗响,垂下的明珠玉穗相护碰撞玲珑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