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让黛玉说完,水溶修长莹白的手一下捂住了黛玉的嘴,低声道:“颦儿,不管是男还是女,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了。”
瞥了水溶一眼,黛玉见水溶清隽的脸上是难得凝重,清亮的眸子竟微微含着惶恐,见黛玉看过来,水溶慌忙别过眼光,道:“好了,你也饿了吧,我让紫鹃他们把饭摆到这里。”
说完,不由分说的吩咐道:“紫鹃,王妃饿了。”
夜色深了下来,外面不知名的鸟虫不时传来一阵轻微鸣叫,红绡帐里,黛玉轻轻的呼吸隐约可闻。
睁开眼,水溶毫无睡意,白天的事像一根尖利的刺使得水溶的心里总有些芥蒂,转身看着依偎在身旁的黛玉,脑海里闪过南安王爷的话,水溶忽觉得自己的心一紧。
轻轻把黛玉面前的几缕长发拂回去,水溶修长的手温柔的拂过黛玉的脸庞,微微一顿,随后自言自语的道:“颦儿,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丝毫的闪失。”清隽的脸上是一份坚定,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然。
太医院的李院使正悠闲的抿着茶,目光盯在眼前一盆怒放的花上,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出肥胖的手,轻轻弹着艳艳的花蕊,自言自语的道:“暗中自有清香在,不是幽人不得知。”
外面传来侍从的通报声:“大人,北王爷来了。”微微一怔,李院使首先自忖了一下,自己没有得罪这位冷面的王爷,其次又默想了一下,掌管太医院以来,自己没有作奸犯科,这才舒了口气,连声道:“快请。”
小安子候在门外,眯着眼,默默的看着远处的金雕玉栏,里面不时传来水溶和李院使的谈话声。
过了一时,只见紫檀木门轻轻开了来,小安子忙迎上来,听见水溶声色俱厉的道:“李院使,话已至此,别的就不多说了,若是本王今日回府看不到人,到时别怪本王让人拆了你的太医院。”
说完,冷冷的看了四下一眼,转身离去,后面传来李院使恭敬地回声:“请王爷放心。”
房里,悠悠的灯光静谧而又温馨,黛玉缓缓的立起身来,对水溶道:“亦清,如今玉竹苑里可真热闹,又是太医,又是嬷嬷的,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不定说我娇贵成什么呢。”
水溶上前扶着道:“颦儿,你多想了,你和她们不同,你是双胎,我怕嬷嬷们应付不过来,再说闵太医的医术是女官部的楚翘,平日里都是给后宫的嫔妃们应诊的,今日我费了一番功夫才说动李院使的,颦儿,我不会让你们有一点的危险。”
看着水溶担心焦虑的神色,黛玉的脸上是一种水溶从没见过的神色,无畏,坚定,就连平日里似水的清眸里也多了一份光辉,轻轻握住水溶放在臂上的手,黛玉道:“亦清,总要走这一步,你放心吧,我不怕。”
轻轻的把黛玉揽在怀里,水溶心里却想:你不怕我怕,太医院里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本来身子娇弱,又是双胎,一定会遭罪的,颦儿,我真的担心。
伏在胸前,黛玉仿佛听到水溶心里的呐喊,轻轻的道:“亦清,你还记得在牟尼院里对我说过的话吗。”
没有做声,水溶眼前闪过牟尼院的一幕幕,过了一时,水溶扶起黛玉的肩,定定的看着黛玉,低低的道:“好,我相信你。”
抬目相视,两人的眼中都是坚定的目光,外面,初夏的花香温馨而又清凉。
又是一天,尚书省的水溶正在看着小安子刚呈上来的卷宗,忽觉得心里莫名的一阵心悸,拿着卷宗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想了一下,水溶一下立起身来,疾步道:“子扬,回府。”
玉竹苑里,黛玉扶着紫鹃,阵痛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太医和嬷嬷都守在旁边,安慰道:“王妃别着急,还早着呢,看这样子,还得有几个时辰呢。”
转头看着外面亮亮的光影,黛玉觉得一切过得真慢,雪雁走上前来,轻轻的给黛玉拭去满面的冷汗,无助的道:“王妃”竟无从说起。
皱了一下眉,越到此时黛玉反而镇静了下来,抱着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绪,黛玉对手足无措的雪雁道:“没事的,雪雁,你给我端杯水来,我有些渴了。”
旁边的嬷嬷道:“王妃若是感觉能喝下,就喝点粥吧,一会儿还有力气生。”
刚喝完粥,忽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水溶的怒喝:“看谁敢拦着本王。”不一时,厚厚的锦帘一掀,满面焦色的水溶走了进来。
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人,水溶走到黛玉跟前,心疼的道:“颦儿,我回来了,我说过要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生的。”
给了黛玉一个安定的眼神,水溶转过身来,对其余的人道:“都起来吧。”自来的威严和气度,使得水溶自然而然的带着一份令人敬畏的神色,众人立起身来,房里莫名有了一份拘谨。
心思灵巧的黛玉自然明白其中的缘由,忍住不时袭来的阵痛,低声对身旁的水溶道:“亦清,如果你想让我安心,你就出去,自古哪有男人进产房的,你担心我难道我不担心你吗,我不想你以后有什么……”
握着黛玉的手,水溶道:“颦儿,我不放心,再说……”没让水溶说完,黛玉道:“这些天你大张旗鼓,已经让的旁人有了话头,今日你再一意孤行,你不让我成了众矢之的。”
抬起头,黛玉低低的道:“亦清,我明白你的心,你能明白我的心吗。”又是一阵阵痛袭来,黛玉皱起眉头,对水溶道:“亦清,若你再不出去,那……我出去。”说完就要立起身来。
默默地看着黛玉倔强的神色,心知黛玉性子的水溶轻轻立了起来,低声道:“颦儿你别急,我出去,不过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我在外面等着你。”
见水溶松了口,黛玉道:“你放心。”没有理会房里其余的人,水溶旁若无人的把黛玉轻轻拥在怀里,停了一下,黛玉耳旁一个温热的声音狠狠的道:“记住,你答应我的,若是你食言,上天入地,我是不会罢休的。”
说完,决然的放开黛玉,没有再看一眼,转身离去。
犹豫了一下,黛玉轻声道:“好久没有听王爷的洞箫曲了。”水溶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怔,随后急步离了去。
不一时,一阵悠扬清越的箫声响了起来,正是黛玉以前弹过的《幽兰操》,箫声低沉缠绵,如一缕清泉,如一阵清风,轻轻拂来,令的房里的人情不自禁的舒了口气。
沉浸在清越的箫声中,黛玉竟觉得身上的疼痛似乎轻了很多,心儿也平静下来,眼前想起那一场心有默契的琴箫合奏,风风雨雨中,那一个傲然的身影永远陪在自己的身旁,为自己挡住风雨。
一阵阵的疼痛袭来,黛玉没有害怕和紧张,闭上眼,幽幽的箫声低缓的响在耳旁,黛玉只觉得水溶没有出去,似乎就在自己的旁边,低低的诉说着相濡以沫的朝朝暮暮
“颦儿,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颦儿,我宁负所有人,也绝不负你”“颦儿,不管是男还是女,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就行了”。
外房里,水溶倚在廊柱旁,一遍接着一遍,不舍不弃、旁若无人的吹着洞箫,微热的风吹着他修长的锦袍,使得他整个人有种飘逸和萧索。
北太妃轻轻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转身对侍候的在旁的水琼道:“你这个王兄,自小就是个倔性子,别看他表面上冷冷清清的,心里呀热着呢。”
水琼感动的心酸酸的,附和着道:“母妃,也怪不得王兄,就是我们不也担心的坐立不安吗,或许这样王兄才觉得心里好受些。”
阳光慢慢偏了下来,一阵响亮的啼哭声破空而出,北太妃一下立了起来,连声道:“生了,生了。”
放下箫,水溶才觉的口干舌燥,薄薄的嘴唇早已干裂了,盯着房门,心却怦怦跳了起来。
雪雁兴冲冲的跑出来,道:“恭喜王爷太妃,生出的一个是个小公子。”北太妃喜道:“好、好,老天开眼,北府终于有后了。”
“王妃呢。”话一出口,水溶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已有些沙哑,雪雁道:“王爷放心,王妃没事,还有一个呢。”
北太妃道:“王儿不用担心了,只要生出一个,后面的就顺利了,母妃是过来人,自然明白的。”
不知过了多久,闵太医轻松的出来道:“恭喜王爷太妃添了一对小公子,母子平安。”身后,两个嬷嬷抱着小小的包裹喜滋滋的走了出来。
一声脆响,水溶顿觉得全身一下子松了下来,连手里的洞箫掉到地上都没有觉察。
回过神来,不容别人反应过来,水溶急步冲到了房里,正在收拾的嬷嬷忙让到了一旁,面前,黛玉面色平静,被汗水浸湿的长发散落在四下,使得她本来清瘦的脸庞显得更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