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弟,你怎么能这么说话。”龙英故意嗔道:“水表弟的精明满朝里谁不知,那里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水溶没有应声,只是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慢慢的道:“看来这才是请亦清此来的本意了,明人不说暗话,五表兄但说无妨。”
龙城偷偷地看了龙英一眼,随后道:“表兄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和水表弟做个交易,以扬州林海之事换表弟一句话。”
水溶微微皱起了眉头,道:“想不到亦清的话这么值钱,竟值得两位表兄如此大张旗鼓,更还有孙大人一起陪着。”
吏部尚书附和的笑了一声。
龙英已没有了刚才的虚掩,不紧不慢的道:“亦清恐怕不知吧,五弟手里可有份当年扬州御史官银出库的单子,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水溶淡淡的一笑,道:“既是这样,亦清想知道自己的哪句话会这么值钱。”龙城道:“话说到这份上,我们就打开窗子说亮话,刑部尚书遇害之事表弟恐怕早就心知肚明了,表兄只想让你说句实话,还他一个公道。”
水溶笑了,道:“刚才亦清还和四表兄说过,这件事真的成了无头公案,再说亦清也想早日交差,可没有人证物证,空说无凭,让亦清也为难。”
端起酒杯,水溶道:“若果今日是为了此事,那亦清只能给两位表兄和孙大人赔罪了,非是亦清不答应,只是此事真的没有查明,亦清也不能信口雌黄,诬陷了好人,逍遥了真凶,那岂不是亦清的罪过,还请表兄和大人谅解。”
说完,一下喝空了杯中的酒,立起身来道:“亦清还有事,先干为敬,四表兄、五表兄,孙大人,各位慢用,亦清先告辞了。”
看着水溶直直的离去,龙英不紧不慢的道:“水表弟,奏折之事或许你不在意,但照王圈禁、贾府改判之事恐怕表弟不会那么清白吧。”
水溶离去的步子微微一停顿,接着传来他铮铮的声音:“我水溶立得直坐得正,一切由皇上决断,还有亦清告诉表兄一声,林大人清清白白,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是不会得逞的。”
说完,毫不迟疑的急步离开,笔直英挺的背影没有一丝的犹豫。
看着水溶毫无顾忌的背影,龙英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狠狠的神色,转头对龙城道:“还不是你办事不利,害的我们如今陷入被动,老三那里说不定正在盯着呢,还有上元夜的事,你怎么能留下活口,告诉你,马上去给我封口,否则谁也没好日子过。”
龙城有些诚惶诚恐的应下,吏部尚书在旁道:“那今日之事该如何。”龙英轻轻瞥了瞥窗外,缓缓的道:“既然已经撕破脸面,那也怪不得我心狠了。”一脸阴森之气布满他瘦削的脸庞。
走出清风居,水溶急步上了轿子,对子扬道:“先回王府。”清冷的面上凝结着一脸的怒气和凝重。
轻轻的夜风拂过微开的窗子,带着外面的阵阵花香,这是刑部李侍郎侍妾王氏的屋子,杨妃色的纱幔,紫红色的棱窗,掩住了里面低低的说话声。
只听一声长叹,接着是一个娇媚的声音道:“老爷,又有什么烦心的事。”李侍郎不耐烦的道:“妇人之见,我懒得说。”
王姨娘酸酸的道:“莫不成只有夫人能为你出谋划策,妾身虽不才,可也读过史书,看过女记。”
李侍郎恨恨的道:“别提她,正是因为听了她的主意,才害得我如今坐卧不安的,还是古人说得好,头发长,见识短。”
王姨娘娇嗔的道:“老爷早该明白这些,平日里觉得谁也精明不过她,把我们几个捏的紧紧地,就是老爷今日过来一趟,说不定明天她会找个因由,训斥我一顿呢。”
李侍郎道:“好了,不要说这些了,让我好好想想,这几日还不知能不能过去呢。”想起水溶的冷狠,龙英的阴毒,李侍郎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道:“我真糊涂,怎么偏偏会走这一步,得罪了哪一个也不会有好下场,当时我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答应呢。”
王姨娘奇怪的道:“老爷,你自言自语的做什么呢。”李侍郎怒声喝道:“不关你的事,给我住口,我烦得很。”说完,披衣走下来,推门离开了。
缓缓地踱到院子,李侍郎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担忧的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当初一时冲动,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五皇子的条件,可如今不但刑部尚书没有坐上,反而陷入了一场生死难料的深潭,是该怨别人还是自己呢。
叹了一声,李侍郎悲哀的想道:权势荣华,历来都是让人疯狂的,明知会输得一无所有,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扑上去,只是不知自己会不会……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从后院的议事厅回来,黛玉不由自主的道:“紫鹃,你把窗子都打开,房里太闷了。”
递上清茶,雪雁低声道:“王妃,你今日罚了冯嬷嬷的月钱,又让她下不来台,会不会得罪了四郡主,素常三郡主管家时,对冯嬷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轻轻抿了口茶,黛玉淡淡的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不依规矩那成方圆,你不见其余的人都在看着呢,我刚管府,她们都在等着看笑话呢,你服侍我多年,也知道我的性子,我那是眼里能揉的进沙子的人。”
紫鹃在旁道:“是她有错在先,即使到了太妃那里,王妃也有理。”雪雁道:“我知道这些,我是担心四郡主,你们不了解郡主的性子,我服侍了她几个月,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何况冯嬷嬷是她的奶娘,她一准认为王妃是故意扶她的面子。”
紫鹃悄悄的道:“那这件事会不会是郡主授意的呢,再说一个下人,哪来的胆子,敢在风头上这样做。”
黛玉轻轻的嗔道:“别乱说,四郡主虽对我有些偏见,但也不会糊涂成这样。”虽然嘴里责怪着紫鹃,其实心里黛玉已经认可了紫鹃的想法。
自一嫁进王府,黛玉就觉出水瑶的冷意,从雪雁嘴里知道,也许是因为安阳的缘故,毕竟安阳和水瑶私下里相交很好,水瑶也满心盼望着安阳能嫁进王府,谁知阴差阳错,最后做了北静王妃的竟是黛玉,自然而然的对黛玉有了隔隙,黛玉本以为水瑶只是一时有些别扭,慢慢就接受了,谁知今日竟闹出了这样的事,其实当时黛玉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只是顾忌到彼此的颜面,才没有做声,顺水推舟罚了冯嬷嬷,也是给水瑶个提醒。
轻轻叹了口气,黛玉道:“她怎么想我们管不了这么多了,反正这件事已经定下了,再无更改的可能。”
见黛玉有些烦躁的扬着帕子,紫鹃道:“王妃,既然房里有些闷,你不如去院子里凉快凉快。”想了一下,黛玉道:“也好。”
来到花廊下,黛玉刚要坐下,就听外面小丫头喊道:“王妃,四郡主来了。”话音刚落,水瑶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看到黛玉安静娴然的立在那里,水瑶连礼也没见,就道:“王嫂,我听说王嫂刚才罚了嬷嬷的月钱,还免了她管西院花木的事务。”
黛玉淡淡然然的道:“是呀,瑶妹怎么也关心这些来了,听说府里的俗事瑶妹是从不过问的。”水瑶道:“以前我懒得听,即使现在我也听起来就烦,不过嬷嬷是我的奶娘,王嫂这样对她,岂不让人笑话我。”
黛玉微微的一笑,道:“瑶妹多想了,冯嬷嬷不识好歹是她的事,又怎能牵涉上妹妹呢,再说府里谁敢这么想,你依王嫂还不依呢。”
见自己说不过黛玉,水瑶不由道:“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王嫂你罚冯嬷嬷就是让我面上过不去,既然你已经教训了她一顿,月钱和事务的事就算了,也让我有个交代。”
黛玉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不是王嫂为难你,这件事王嫂不能答应,府里几百号人都看着王嫂呢,出尔反尔,你让王嫂以后怎么服众,再说此事王嫂做的也没错,怪只能怪她没有眼色,偏偏此时出来生事。”
水瑶急道:“难道我来说情还不行,非得母妃说才行,一件小小的事,只要你说一句,别人也没人会反驳的。”
紫鹃悄悄地过来递上茶道:“四郡主先别急,喝杯茶再说,王妃也是为大局着想,毕竟令出必行才能让其余的人信服。”
水瑶正没处撒气,听得紫鹃的话不由道:“你一个小小的丫鬟也配在这说话,不过是凑巧跟着嫁到了王府,否则还不知流落在哪儿呢。”
紫鹃涨红着脸,悄悄的退了下去,水瑶得意的哼了一声,却听一边黛玉淡淡的道:“紫鹃虽是个丫鬟,不过也用不着瑶妹过来教训,玉竹苑里,目前还是我做主,这次也就算了,下次别怪我这做王嫂的不讲情面,若果没有别的事,瑶妹请便吧,我要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