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遣苏武出使的那位汉天子——汉武帝,在始元二年去世。苏武闻讯后,朝着南边放声大哭,直哭得呕出血来。此后一连许多天,他每天早晚都要向南痛哭一阵。他固然感激汉武帝对他的器重恩德,更是以此抒发自己对祖国的思念情怀。
那个下令把苏武赶到北海牧羊的匈奴单于早已病死,继位的单于仍不肯放苏武回汉朝,隔一两年叫人送些小公羊到北海,补充老死病死的公羊,带走几头长大长肥了的公羊。当初由苏武赶到北海的公羊,还活着的一头也没有了;而那不断送来的小公羊,则意味着他牧羊生涯的遥遥无期。
汉武帝死后两年,匈奴又死了单于,闹了一阵内讧,更加无力量与汉朝争战。新即位的单于便向汉朝提议讲和。
这时,汉朝的皇帝是年轻的汉昭帝。他派遣使臣赴漠北匈奴王庭,向单于提出了一些议和的条件,其中的一条就是匈奴必须放还以前拘禁的汉使苏武等人。
谁知匈奴单于听说了这个条件,心中一阵盘算:别的汉使放回就放回,可苏武被我祖父赶到北海牧羊,已经15个年头,这件事要是给汉朝得知,议和恐怕又要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索性把它瞒过去,反正苏武远在北海,汉朝也不可能知道。他于是诓骗汉使,说苏武早已死了。人死不能复生,汉昭帝也无可奈何。
春去夏至,秋尽冬来,苏武在北海又度过了漫长的4年。始元六年早春,汉昭帝再次派使臣到匈奴。这一次,汉使已不再提出关于苏武的什么,然而却出乎意外地得到了苏武的消息!
那是汉使到达匈奴王庭的当天夜里,一个衣衫槛褛、蓬头垢面的汉人,悄悄钻进了汉使住的帐篷,陪同他一起来的,是一名两鬓斑白的匈奴老兵。
汉使最初就很吃惊,经那汉人一说,更是诧异莫名。原来,这汉人是19年前跟苏武出使匈奴的随从人员常惠。他拿出了一块帛巾——就是当年苏武交给他而一直珍藏在身上的奏疏,并告诉汉使,苏武还活着,现正在北海牧羊!
“你怎么知道苏武还活着?”汉使看过了帛巾,仍将信将疑。
“北海牧羊的事我一直知道。现在还活着,是他告诉我的。”常惠说着,指了指那位匈奴老兵。
“是的,我敢肯定,那位苏先生没死,我儿子前不久还替他送过小公羊。”匈奴老兵激动地说,“苏先生,还有这位常先生,都是你们汉朝大大的忠臣!”
“那么,你又是谁呢?”
常惠代匈奴老兵回答说:“他是奉命看守我的。开始时,老人家对我很凶,后来我告诉他,汉人与匈奴人原来都是大禹王的后裔,咱们出使就是为互通友好来的。老人家明白了道理,渐渐对我改变了态度。别看我身上穿得破烂,十多年来可没缺吃少喝过!”
“那4年前汉使也来过此地,你怎么没找他?”
这回是匈奴老兵代常惠回答了:“你以为我们摸到这儿容易吗?”
汉使再没什么可犹疑的了,蹙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可是,匈奴单于早就一口咬定苏武已死,怎么才能叫他承认苏武还活着,并且同意放苏武回汉朝呢?”
“这我倒已想好了办法。”常惠胸有成竹地对汉使说出了自己的计谋,然后和匈奴老兵一起告辞走了。
第二天早上,单于正式接见汉使。汉使一上来就提出了要匈奴放回苏武的事。
“苏武?”单于果然抵赖,“我不是早说过,苏武已死了多年吗?”
“大王别骗我了!”汉使按照常惠替他出的主意,笑着摇了摇头,“去年秋天,我汉家天子在上林苑打猎,射下一只大雁,雁足上系着一块绢帛,原来那是一封信!”
“信?上面写点什么?是谁写的?”
“信是苏武写的。他说,他现在正在北海牧羊,单于不肯放他回去!”汉使说着,从怀里掏出19年前苏武写的那块帛巾,朝单于扬了扬。
“啊——有这种事吗?”单于故作惊讶,掩饰内心的慌乱,随即又呵斥左右大臣,“这是谁干的!怎么不报告我!”
大臣们连忙替主子帮腔,说这件事是当今单于的爷爷老单于干的,事隔两代,新单于真的不知道。
汉使有理有节,适可而止,随他去装蒜,只是直截了当地要求单于赶快派人去北海接回苏武,让他和常惠等人一起南归汉朝。单于给汉使拿住了把儿,只好一口应允。
春暖花开,姹紫嫣红,燕莺竞啼,蜂蝶乱飞。苏武和当年随他出使而幸存的常惠等9名随从人员,跟着汉使一起回到了长安。他19年前出使时是个40来岁的壮实汉子,可回到汉朝,已是须眉皆白的花甲老翁了。长安城内的官兵百姓,听说出使匈奴19年的苏武光荣归国,都到街上去欢迎,瞧他手上高举着的那根脱尽了牦牛毛只剩下光杆儿的旌节,没有不为他的爱国气节而感动的。
霍去病忧国忘家
严风吹霜海草凋,
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
将军兼领霍嫖姚……
这是唐代大诗人李白描绘西汉青年爱国将领霍去病抗击匈奴战斗风姿的精彩诗句,诗的题目叫做《胡无人》。
霍去病出身低微,父亲是一个衙役,被派在汉武帝姐姐平阳公主的家里当差;母亲是平阳公主手下的一个使唤丫头。贫贱的家世,艰苦的生活,激励霍去病发愤向上,从小跟他的舅舅卫青学习骑射击刺的本领,练就了一身精湛的武艺。
当时,中国西部和北部游牧民族匈奴奴隶主贵族的骑兵,经常骚扰汉族百姓居住的地区,抢劫牛羊粮食等物资,掳掠男女老少做奴隶。
早在霍去病12岁那年,汉武帝就起用年轻勇猛的卫青,拜他为车骑将军,与另外三员名将,各率精锐骑兵一万人,分四路出击匈奴。汉军出发时,满朝文武大臣对出身低贱而又没有名气的卫青这一路最担心。结果却大大出乎意料:只有东路的卫青,风驰电掣,直捣匈奴祭祀祖先的圣地——龙城,斩杀匈奴贵族骑兵七百余人,高奏凯歌而还。汉武帝得知卫青首战告捷,十分高兴,封他为关内侯。
卫青在抗击匈奴奴隶主贵族的战争中,又接二连三取得重大战果。汉武帝拜卫青为最高军职大将军,统领所有讨伐匈奴的军队。
汉宫捷报频传,舅父战功显赫,这一切都使少年的霍去病更加欣羡,跃跃欲试。他多次向卫青请求随军出征,但卫青总是笑笑,叫他过几年长高一点再说。
其实,当卫青威震匈奴、收复河套地区时,霍去病不仅逐渐成长为一名英武强壮的青年勇士,而且担任了汉武帝身边的侍从武官。他热切盼望从军杀敌,时时期待立功报国,这一志愿,终于在他18岁那年得到了实现。
公元前123年春天,霍去病得知,舅舅奉着皇帝的旨意,又要统率汉军出击匈奴了。霍去病再也忍耐不住了,立刻找上舅舅,请求这一回一定带他同去。
卫青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外甥,觉得是应该让他到战争中去磨炼,方能造就将才。他故意慢吞吞地说:“急什么,仗有你打的!过两年,你长高些再说吧!”
霍去病这下可真的着了急,呼地蹦到卫青跟前,把他从座位上抱起来,往地上一顿,说:“不急,匈奴要被您打光了!我都已经18岁了,长得同你一般高哩!”
卫青从霍去病突然抱他起来顿在地上的敏捷动作和拔山雄力,感觉到这个外甥确实已经长成一条汉子了,心中暗喜。但又认真地说:“匈奴够你打的,我也盼着早点让你出战。可是,你现在是皇帝身边的侍从官,哪能随便行动?”
“要是皇上答应了,舅舅允许不允许?”
“那还用说,就算你不是我的外甥,皇上有旨,我也不敢违抗啊!”
“好!”霍去病笑了,“我既然能以外甥的身份请求大将军收我,也就能请求皇上放我。您等着瞧吧!”
汉武帝很会识人用人。下旨给卫青,拨出800名精壮骑士,归霍去病指挥。
汉军出了长城,正巧与一大队匈奴贵族骑兵遭遇。卫青指挥全军迎头痛击,斩杀敌人数千名。这场战斗使第一次真正跨上前线的霍去病了解了匈奴作战的特点,也初步熟识了自己的部下。
一个多月后,卫青部署了一场大规模的战斗行动。他命令六师的将领,分头深入匈奴境内,探寻敌兵,就地歼灭。霍去病向卫青请求,允许他们单独行动,自成一路出战。
卫青考虑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关照说:“你誓志杀敌立功,勇气可嘉,但是,拼死的战场不比练武的校场,作为将官,尤其必须小心谨慎。你记住:孤军不可深入,追击时特别要提防中计。黄昏之前,不论有功无功,务必回来!”
霍去病点点头,应了一声:“请大将军放心!”说罢,他率领着800壮士,驰骋而去。
这天天气晴朗,大漠风沙弥漫。从午后开始,六师中的四师,就陆续返回大营,向卫青复命。可是,直到日薄西山,前将军赵信和右将军苏建两支兵马,以及霍去病和他部下800壮士,还不见踪影。卫青派出哨队,连夜四处寻找,也没找到。
当天出击的各路汉军,包括霍去病那一队,都只带了够吃两餐的干粮,并且没有过夜御寒的营具。卫青为这三四千名将士担忧,尤其是外甥霍去病。
卫青担惊受怕,度过了忐忑难寐的一夜。第二天拂晓,他刚要派出几队轻骑,四出寻找未归的汉军,却见右将军苏建单人匹马回营,在中军帐前跪倒,哭喊着请罪:“末将与赵信深入敌境,被匈奴重兵围住,从早厮杀到晚,部下伤亡过半。正要趁天黑突围,不料赵信带着队伍投降了敌人!末将单身脱逃,跑了一夜,才得回营,恳请大将军恕罪!”
卫青听了,半晌不语,既为折损了3000人马叹息,又替霍去病杳无音信担忧。
太阳徐徐移到中天,卫青忧心如焚,坐立不安。正当卫青骑马逡巡于营门周围的时候,忽然,正北边有一路烟尘,滚滚而来。卫青连忙下马,耳朵贴在地上一听,是一队一千来人的骑兵疾驰而近的声音!
“传令全军,准备迎敌!”
卫青下达了命令,心里却在盼念,要真是他就好了!
骑兵驰近了。弥漫烟尘中闪出一方汉军旗号。立马于营门口的卫青见了,喜形于色喊道:“是他,果然是他回来了!”
来的当真是霍去病。只见他,战袍染血,神采奕奕,飞马驰到卫青面前,翻身滚下鞍背,叫道:“末将霍去病向大将军请功!”
“请功?”卫青见到外甥,心上的石头落了地,却想不到他还要请功,顿时把脸一沉,“你孤军深入,害得大家整整一天一夜提心吊胆。我还没办你迟归之罪哩,你哪来功请?”
霍去病被舅舅一顿数落,心中也不免有点惭愧,但他又很不服气,转身拔出宝剑,把马脖子上悬挂着的一颗首级的发结割断,往地下一丢,说:“末将斩得匈奴贵族藉若侯产的首级在此!”
“藉若侯产?那不是匈奴单于的叔祖吗?”卫青又惊又喜。
“正是。”霍去病见舅舅露出了笑容,知道没事儿了,接着又指了指后面由部下押过来的几个俘虏,“喏,还有单于的叔父罗姑比,匈奴的相国,以及好几个当户。”
卫青喜不自胜,猛地抱住外甥,大声赞道:“好哇,你!”
舅舅抱外甥原是平常事,可霍去病堂堂8尺男子汉,又在部下将士面前,当然不好意思,连忙挣脱,说:“大将军不责罚末将了吗?”
一声“大将军”提醒了卫青,军中不是家里,他赶紧端起了架子,喊道:“嫖姚骑尉霍去病——”
“末将在!”霍去病忍住笑,一本正经地应道。
“你说说这次战斗的经过!”
“是!末将率领着部队北进,督勉将士们无功不得回师,深入数百里后才见到敌营,即乘其日暮不备,驰杀过去,侥幸大胜。因天黑不敢穷追残虏,借敌营吃了一饱,歇了一夜。天明再追杀,所获不多,即刻返回。”
“完了?”
“就这些。归途计点战绩,除俘虏如数带回外,共斩得敌首2028级。”
霍去病话虽不多,却把战斗经过——怎么动员,怎么探寻;何处遇敌,何时接战;吃的什么,睡在哪里……讲得明明白白。卫青没当众表扬外甥,只叫他回营歇息,心中实在欢喜,亲自写了份战报,派军士飞马送回长安。
汉武帝得知霍去病立了大功,异常喜悦,汉军班师后,特在宫中召见他,兴奋地说:“你作战迅猛,勇冠三军,我就封你做冠军侯吧!”
自从卫青统率六师出塞进击匈奴以后,匈奴奴隶主贵族集团改变了军事部署:把主力撤退到漠北,企图诱使汉军远出,长期行军造成疲劳,然后再乘机攻杀。汉武帝为了适应这一新的形势,也采取了新的战略:出兵进攻河西的匈奴奴隶主贵族势力,控制河西地区。这个目标如果实现,不仅可以从西北方面向匈奴王单于施加压力,解除长安所受到的威胁,还能从西南方面隔绝匈奴同羌人的联系,进而远出大西北去联络西域各国,因此,汉军河西之战的胜负,关系非常重大。
河西之战的任务也极为艰巨,只有派出一支行动灵活、作战勇猛的骑兵,奔袭转战,才能达到克敌制胜的目的。汉武帝想来想去,这支骑兵的统帅,只有冠军侯霍去病能够胜任,于是任命他为骠骑将军,率领骑兵一万人进取河西。
春天,年方弱冠的霍去病,指挥着一万精锐骑兵,浩浩荡荡从陇西出发。这支经过挑选组织起来的队伍,先是龙腾虎跃地跨过乌戾山,攻破匈奴一个奴隶主部落,接着又越过燕支山,在不到6天的时间里,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一口气扫荡了5个匈奴奴隶主贵族骑兵群,还差点活捉了单于的儿子。
匈奴右贤王的主力,是浑邪王和休屠王两部骑兵,有好几万人马。霍去病采取避实就虚、声东击西的战术,吓得这两个匈奴王连夜筑垒守备;实际上汉军悄悄沿着燕支山东麓,一鼓作气地驰骋一千多里,像一把锐利的尖刀,直插右贤王骑兵队群的腹地,与敌人展开了短兵相接的激战。
战斗开始不久,汉军由于长途跋涉,人困马乏,而匈奴贵族骑兵则以逸待劳,十分凶猛,一时情势危急。霍去病跃马挺枪,大喝一声,当先驰入敌阵,这一战,斩匈奴两名王爷及其部众八九千人,活捉了浑邪王的王子和相国、都尉等人,而汉军却几乎没有损失。
汉军初出河西,即告大捷。当年夏天,汉武帝再次派遣霍去病和另外三名大将,分成东、西两路远征。西路由霍去病和另一名将领率军数万,为主力;东路为策应。出发时,东、西两路汉军都决定了分进合击的行动方案。西路的一支,沿燕支山北,向浑邪王、休屠王部队正面挺进;霍去病则带另一支人马,采取迂回包抄战略,从河西以北深入敌后两千余里,然后直抵居延海,突然由西转东,与正面进攻的汉军形成合击之势,一举歼灭浑邪王与休屠王两部敌军。
霍去病可不是个墨守成规、拘泥一格的军事家。霍去病在这第二次河西战役中,俘获匈奴单于右贤王的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和王子等一百多人,斩敌三万余,另外还接受了投降的匈奴兵将二千五百多人。
东西两路四支汉军,三支统统失利,只有霍去病一支大获全胜,而损失的部下还不到十分之三。霍去病的威名已使匈奴奴隶主贵族闻风丧胆,他在汉朝的声望也与大将军卫青不相上下了。
匈奴单于对右贤王的惨败异常恼火,迁怒于浑邪王和休屠王,要将两人问罪处死。浑邪王与休屠王得到风声,十分震惊恐惧。他们左思右想,抵抗汉军是死,单于问罪也是死,反正是死,不如干脆投降汉朝,两人当即派了使者,向汉朝请求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