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王府。
冬季的早晨透着寒凉,花草、树枝上露珠凝结,晶莹的泛出太阳柔和的光辉,新人的洞房之门尚未开启,但是已经有一个人早早便是站立在那里,他便是萧然,他一脸凝重的神情,双手附在身后,仰头漫无边际的望着四周,他早已安排妥当,这会绝对没有任何人会在新房门前出没,他是要一个人等,等那一对新人出来……
昨夜,整个魏麟国都知道锦王迎娶宰相千金,然而……昨夜一场大火竟然发现新娘子险些被烧死,而锦王竟然一个人留在新房一整夜没出来,那房中一定还有别的人,一定会是她……
身后的房门轻启,萧然微微侧身见是司徒澈走了出来,见他唇边挂着一片盎然的春意,萧然便是更加确定自己心中的想法。
司徒澈走了过来,拍了拍萧然的肩头,笑了笑:“你怎么一大清早的便是站在本王的新房前。”
萧然转过身,望着司徒澈,面无表情的说道:“臣是打算给新王妃请安的。”
司徒澈眼眸微微一滞,胡乱的应了一声:“阿恩……”
萧然继续追问:“不知道王妃现在可否接见?”
司徒澈略略凝眉,似又不悦的说道:“萧然你自是很清楚,新婚之夜自是有很多的不便。”
“怕是新王妃不在屋里!,”萧然微微偏开自己直视着司徒澈的视线,转眸望向新房之中,“如果七公主方便的话,请召见微臣。”
司徒澈眉眼一侧,亦是望向了新房:“你……知道?”
“至少臣可以非常的确信,这新房之内绝不是宰相的千金!!!”萧然望着司徒澈,之间他敛住笑意,向前走了几步。
新房之外的花草绝没有因为在冬季而凋零,司徒澈伸手微微的晃动了树枝上的露珠,晶莹的珠水落入尘土之中,瞬间便是被淹没,他的眼角边扬起一丝笑意,转身说道:“是,里面的确是玄儿,有何不可?”
萧然虽然早早的便是料到他会这般说,但是,现在眼前的事情,却不是如此任性便是可以轻了的!萧然长叹一声;“锦王阿锦王,妄你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怎么这会到了朝堂竟是这般的……“萧然双唇紧抿,转头又是一声叹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司徒澈扬唇一笑,“你就是怕宰相那里发难吗?要不就是怕太子那里借题发挥。”
“你……你自己倒是清明的很。”
司徒澈一笑:“这不是有你吗?看你的样子一定……是处理的非常完美。”
萧然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眼前这个战功赫赫的王爷,有时候实在太孩子气了,萧然看着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他带有苦笑的长叹一声:“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主子。”
司徒澈飒飒一笑:“说说看,你那里怎样?”
“好在昨夜的那场大火抢救至极,所以昏睡在那里的王妃没有什么生命之忧,至于下人那里我已经打点好一切,他们绝对不会乱说一些什么,而太子那边也算是隐瞒了过去,只是……”萧然凝注道:“不知道是暂时性,还是永久性的,总之王妃现在是看不见了。”
司徒澈目光微微一动:“你是说她……失明了?”
萧然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司徒澈沉默不语,萧然瞥他一眼,道:“还有就是七公主,如果王爷想留她在府上,就只能纳为妾,并且给她换名字,换出生,隐瞒她瑜国七公主的身份。”
“不可!”
“可以!”房门轻启,玄若翾一身绯红华丽宫装,宽大的裙摆上锈着火艳的百花图纹,她极少穿戴着如此艳红,今日这般装扮愈发显得她肌肤胜雪,仙姿玉色,玄若翾步履轻盈徐徐而来,她微微一笑说道:“可以的,我接受!”
萧然望着玄若翾,自己曾经不止一次的见过她,但是每一次的见面都会令自己感到惊艳,“七公主是认真的吗?”
司徒澈伸手搂过玄若翾,低眸望着她,玄若翾回以温柔浅笑,转眸望着清声道:“刚刚你们所说的我也听见了,我自不是胡蛮不讲道理的小女子,这期间的要害我还是懂的,至于这转变的身份,还请萧大人出个主意。”
“七公主果然识得大体……”萧然眼眸微微一动,神情似有暗意,玄若翾的眼眸凝滞在萧然身上,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其实司徒澈与李炎枫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都有这么一个忠心于自己的谋臣,萧然与朱潋辰……
“也不枉费锦王一片深情,是么?”玄若翾接过话来,神情凝然,说道:“若翾明白,今时今日玄若翾的身份与立场对锦王而言是最最的危险的存在,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可是会命丧黄泉,即便是如此,玄若翾亦想萧大人信任。”
萧然望着玄若翾,目光变作审视,稍许之后,他眉眼一舒,笑道:“臣信得过七公主!”
司徒澈笑笑,脉脉含情说道:“我自是更信得过你。”
玄若翾莞尔一笑,只听萧然说道:“那就要委屈七公主成为我萧某的妹妹,萧婉婷。”
玄若翾轻柔一笑:“好的。”
司徒澈扬了扬手,说道:“萧然,你去安排一下。”
萧然恭敬退下:“是。”
望着萧然离去,司徒澈的眸色落在了玄若翾的身上,静谧微言道;“你真的……”
玄若翾转身伸手附在司徒澈的双唇上,脉脉含情:“你什么都不用说了,现在你只需去王妃那里,看看她的伤势。”
司徒澈微微一怔,却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玄若翾娇嗔一声:“你最好快去快回,待会我若是反悔了,有你好看的!”
司徒澈见玄若翾佯装娇怒模样,心中自是一片欢喜,他微微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宠溺一笑:“是,我的娘子!”
司徒澈转身离去,玄若翾渐渐收住了融融笑意,她偏开自己的眸色看了眼锦王府,怅然一笑:“没想到我再嫁为妾,先是由瑜国七公主,变成了晋离国淑妃,再又变成了魏麟国锦王的侧妃,真是天意不可测……”
还记得,昨夜火光冲天,吞噬了整夜,那应该喜庆、甜蜜的婚典,却是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纪如颖靠在床榻之上,颤颤的伸出手来,却是什么也瞧不见,自己好似永远都停留在深夜……那片火海之中……
樱唇颤抖,一滴泪终是落下,浸湿了棉被:锦王……你现在在哪里,我真的好怕……
倏然之间,纪如颖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手附上了自己的脸颊,为自己轻轻的擦拭掉方才的泪,只是这温暖转瞬即逝。
纪如颖微微一怔,凝视前方却是什么也看不见,她瑟瑟的问了一句:“谁……”
“……本王。”
是……锦王!满腹的委屈倾泻而出,“王爷……”纪如颖终还是哭出了声音,一切的恐惧终是迎来了那等待之人!
纪如颖,端庄娴静的千金小姐,大好的一个姑娘经过昨夜竟然双目失明,这……
司徒澈轻声一叹,伸出手来搂住她的腰拥入自己的怀中,宽慰一句:“是本王亏欠了你……”
纪如颖哽咽一句,泪落潸然:“是如颖福薄……怪不得王爷。”
“哪有新婚之夜出这种事情,若是传言出去……”司徒澈有意一顿,一双眼眸瞟向怀中人。
“如颖既然嫁王爷为妻,定会终身护着王爷……”纪如颖一双无神眼眸泪水凝然,她望着司徒澈,那个她仰慕已久的英雄,却是看不见他英伟的容颜,“所以爹爹那里,如颖自会解释,绝不会责怪王爷半分。”
纪如颖声音细软柔和点点滴滴渗入司徒澈的心间,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可人的女子,却是……嫁给了自己……一个不可能给她幸福的夫君!
“难为你了……”对不起,如颖……我的心已经完全的交了出去……司徒澈阖上双眸,眼前尽是玄若翾绝色容颜,他拥着纪如颖的手亦是有些涩然。
纪如颖偎依在司徒澈的怀中,她略略感到了一些安心,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拥着自己的夫君似乎要离自己远去,“王爷,你……还有心事?”
司徒澈望着纪如颖,幽声道:“本王……纳了一位侧妃,是萧然,萧大人的妹妹。”
纪如颖豁然一惊,一瞬间,她感到心如刀绞:本以为……本以为自己是他唯一的妻,或许,对于声名远播的锦王而言,自己不可能是他一辈子的唯一,但是,没想到竟会是这般的快……
泪水掉落,本就是无神的眸……此刻沾染上太多、太多的哀愁!
司徒澈淡淡说道:“你毋庸担心,你依旧是你的锦王妃。”
纪如颖的心头猛烈的抽搐着,本就娇贵的她经过昨夜一番生死,本就没有痊愈,这番又听见这样的言语,她的更加身子虚浮,几乎晕厥!
锦王妃,仅仅只是锦王妃……吗?
“你……”
纪如颖紧咬娇唇,几乎要溢出鲜血来,“如颖……明白……”
司徒澈望着纪如颖痛苦的神色,心底忽的一动,他凝滞了双眸,将纪如颖平躺在床上,为她掩好被褥,才说道:“你先好生歇息着,本王……走了”
纪如颖目中有泪,却是看不见,她嗓音虽未哑然,却是哽咽在喉头,一个声音也发不出来,她只能无助的去感觉那个人的离开,锦王……
司徒澈神色幽幽回到了自己房内,他看着玄若翾早早的便在那里等候,司徒澈上前一把揽过玄若翾,一改幽幽神色,变得柔情似水:“等了很久?”
玄若翾秀眉微凝,似有惆怅:“我们……闯祸闯大了,是么?”
“你是说纪如颖?”
“恩。”玄若翾离开司徒澈的怀抱,幽幽的走向窗前,天空澄清,云朵缥缈,四处一片祥和,“我能明白,她现在的心境,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一夜之间竟然变成盲人,而且你又如此薄情待她,她此番一定是伤痛欲绝,但是……”
“但是,你绝不可能将我的一份爱分与她,是不是?”司徒澈上前搂着玄若翾,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勾,亦如同当年一样,彼此之间都已然成为习惯。
玄若翾幽幽的望着司徒澈,伸手一指在他的脸上环绕,纤细的指尖勾勒出司徒澈俊毅的脸庞,这般姿容绝世的男子足以魅惑着天下间所有的女子,“她一定也是非常爱慕你,她现在一定也很想看见你,但是即便如此,我亦不能将你分与她,很矛盾……是不是?”
司徒澈拥抱着玄若翾,紧紧的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她现在落到这般地步,你只是感到愧疚,但是这一切都比不上你对我的情深……”
玄若翾靠在司徒澈的怀中,感受着那份专属于自己的温暖:“爱……真的自私的!”
“恩啊,”司徒澈轻轻一哼,双眸冷然:“就像那个时候,和景帝大张旗鼓的纳你为妃一样,我也是气极!!!真想佣兵攻过去!”
“我这不是把我的全部都给你了吗?”玄若翾轻轻将司徒澈推开,却是逃不开他的怀抱,“你……还有什么好妒忌的。”
司徒澈的唇边挑起一抹狡黠,他微微俯身紧贴在玄若翾香柔的颈项边,轻柔的吸允着她娇嫩的肌肤:“是呵,你的全部……”
玄若翾感到一阵炽热的灼火,但她依旧娇嗔一声:“你……太胡来了。”
司徒澈停下自己的动作,凝视着玄若翾,“像和景帝那样的男子可谓世间罕有,有他日日夜夜的对着你,你……叫我怎么不妒忌?”
玄若翾莞尔一笑,片片绯红飘上她脸颊,卷翘的羽睫闪动着一眼柔情:“那现在呢?你应该确信,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你!”
司徒澈动情的拥住玄若翾,唇边的弧度更加自信、盎然:“确信,我非常确信。”
玉颊绯红,玄若翾轻笑偎依在他的怀中。
良久之后,司徒澈终是问出心中的一句话:“你你怎么离开晋离国的?”
玄若翾一惊,这个问题在他的心中应该是埋了许久,这回终于是说出来了,她稍一犹豫,便是慢慢说道:“我帮助和景帝平定了内乱,他……就放我出宫。”
司徒澈望着她,眉宇暗敛,玄若翾眼中的浮动尽数在他眼中,而那位丰神俊逸的睿智帝王亦是出现在他眼中,语音沁凉:“他册封你为淑妃,以皇后之礼接入宫中……”
玄若翾深深垂眸,那是自己一时的错误,低估了自己爱慕眼前之人的心,她涩然的说道:“不要问了,好不好?不要问……”
司徒澈见她怅然失神,心痛如刀绞,但亦是勉强一笑:“不问了,我们不说这个了。”
玄若翾靠在他的怀中点了点头。
司徒澈默默凝视她,方才,自己清楚地看见了她的犹豫,她迷惘,在晋离国这些日子,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司徒澈僵直了脊背,一双眼眸放射出足以杀人的寒光,靠在他怀中的玄若翾所以是感受到这一瞬的变化,她抬起眼眸望着他,看出了他的猜疑。
这时,屋外有侍卫急禀:“启禀王爷,皇上宣您速速入宫!”
玄若翾听那声音急冲,眼眸微微一动,“莫不是……”
司徒澈唇角微微一勾,冷意森森,他松开自己的怀抱,转身之间,伸手轻轻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勾:“等我!”
玄若翾望着司徒澈远走,垂下眸光,低语如丝:“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