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满天星华凝结衬着这深秋真是有些寒凉,玄若翾一身单薄的宫装静静的坐在镂空木格窗前的美人榻上,每一个夜晚都是如此,一那双眸,毫无期盼的漠然望着暗夜深处。
今夜本是为了贵妃朱紫若再怀龙子而设下家宴,但是玄若翾却是以自己身子不适为由没有前去,那繁扰的酒宴终是不适合她的……
身后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你在看什么?”
玄若翾没有回头,仅仅只是听那声音便是知道来人一定是李炎枫。
李炎枫慢慢走近,一双手轻轻的附在了玄若翾的肩上,玄若翾的身子不由得一战,或许是太过冰冷的缘故,这突如其来的温暖倒是让她有些无从接受。
玄若翾当下挪动了自己的身子,躲开了李炎枫的手,李炎枫清浅一笑,随即也是坐下,“你不冷吗?”
玄若翾摇了摇头。
李炎枫道:“那么,你打算在这里坐一个晚上,抑或打算坐一辈子?”
玄若翾回首,那一双眼尽是秋夜的清冷,“那你呢,你打算在这里陪我一夜,抑或陪我一辈子?”
李炎枫一笑,“自然!你可是朕的宠妃,这可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
玄若翾望着眼前的李炎枫,明明近在咫尺,却是看不透那双黑眸里隐藏的秘密,“为什么?”
李炎枫佯装诧异的一句,“朕刚刚不是解释过了吗?”
玄若翾清冷一句:“我要的不是那中欺骗大众眼睛的理由。”
李炎枫轻笑了几声,脸上满都是戏谑,他伸手轻佻玄若翾下颚,“朕可记得,朕曾今说过,朕喜欢漂亮的女人,也喜欢聪明的女人,最喜欢是像你这样既漂亮有聪明的女人。”
玄若翾伸手打掉了李炎枫的手,“你应该知道,我是不喜欢你的。”
李炎枫饶有兴致望着玄若翾,身子向她这边挪了挪,“朕知道,你的心已经随他去了,不过……朕有的是时间。”
玄若翾双眉一凝,一双眸往进李炎枫的眼里,嘴角轻扬,“你当真是闲来无事……吗?”
李炎枫避开她凝视的眼睛,望向那黑夜,“恩,我国国富力强,没什么可值得朕去操心的。”
“哦?那……仅仅只是表面上的强大吧?”玄若翾的眸并不曾离开李炎枫,“单单仅此后宫就隐患多多。”
李炎枫听言,轻笑了两声,回眸之间,那双黑眸比暗夜还要幽远深邃,“朕,真是愈发喜欢你了。”
玄若翾严峻的望向李炎枫,“你到底在计划着什么?”
李炎枫嘴角微牵,却是正色道:“要说的事情太多了,与其一件件的由朕来说明,还不如你用你自己的眼睛去看的清楚。”
玄若翾双眉一凝:“然后呢,你又想让我去做些什么?”
李炎枫直视玄若翾双眸,“用你的思想去判断,做你想做的事情。”
玄若翾的眼神顿时一怔,“你不怕我怀了你的好事?”
李炎枫握住玄若翾的手,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却是魅惑,“朕相信,最终你会站在朕这一边。”
星空,月色,皎洁凝华,秋风徐徐吹来一阵温柔,眼前那是一双足以震慑天下的眼睛,幽魅深远,无端的信任震撼着人心最柔软的地方!那如沐春风的笑容,更是让玄若翾倍感温暖,眼前这个男人真真在那一瞬间将自己迷惑,在那一瞬间有种愿意为他拼命的冲动,在那一瞬间有一种想去依靠的感觉……
这……就是那李炎枫吗?
忆水殿前月轮高,子夜星辰,秋风寒凉,偌大的内殿,李炎枫与玄若翾同坐在镂空木格窗前的美人榻上,玄若翾抽出自己的手,低垂下眼眸,她害怕这样一个李炎枫,“你……会后悔的。”
李炎枫一笑,“这样一句话,你已经说过一次。”
玄若翾抬起眼眸,之前波动的神色,已然安定了下来,“你记性倒是不错,只是你还记得,我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女,我……绝不是你想象中‘九天玄女’。”
李炎枫毫不介意的轻轻一笑,“朕知道,十七年的星象是天下间共有的,其中玄若翾……只是各国有不一样的说法罢了。”
玄若翾微微一怔,她断没有想到李炎枫竟然会出此一言,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凸显流光,那白日所见的李炎月不是与自己是同年的吗?那惑世妖颜,难道……
“晋离国……也有吗?”
李炎枫点点头:“李炎月,我的皇弟,晋离国的苍羽王。”
“是他?”玄若翾的眸色闪过一丝惊异,“他与我同年,亦是那一年所生的。”
李炎枫一笑,“哦,原来你已经见过炎月,朕还打算在今天的晚宴上介绍你们认识的,只可惜你说你身体不适不愿参加。”
玄若翾转过眼眸,冷淡的说道:“我喜欢清净,不喜欢热闹。”
李炎枫轻手捧起玄若翾那清冷的脸,“不要这样,玄若翾,朕愿意给你一个全新的人生!”
玄若翾目色望着李炎枫,眸色微动:这算是誓言吗?
但是很快,她双眸黯然,微微垂下眼睑,对于刚才自己那一瞬间的希翼,玄若翾不禁暗自苦笑:我怎么会相信他呢?
“你……就不怕我?我可是命中注定的……亡国之人。”
“如此冰雪聪明的人儿,怎么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李炎枫不禁好笑,“你要知道你可亡天下,亦可兴天下,而朕,从不后悔所做的每一个决定!”
玄若翾抬头向暗夜一望,笑的凄苦如风,“我也绝对不会在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李炎枫同是望向了暗夜,脸色骤然一凝,那不远处的莲花池上漂浮一个不足四尺的活物,漆黑的长毛中露出两个毫无光泽的黑色眼球,一身黑色长袍却是将整个身体全部罩住,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手和脚。
那分明是日前出现的人。
李炎枫站起身来,厉声唤道,“古天麟。”
倏然之间一道黑影从窗前跃过,转瞬之间却是不见痕迹,玄若翾转首望着李炎枫,那个时常面带微笑的他,似有所思的收住了笑意,那双漆黑无边的眸子淡淡的透着寒意……
李炎枫一双眸紧紧的盯着“妖怪”消失的地方,“你在这里见过他几次?”那声音比起方才真真是冷却了不少,
玄若翾如实答道:“今天是第二次。”
李炎枫回眸,问道:“怎么不跟朕说?”
玄若翾转眸望他:“今日白天的时候,魏充容不是曾今提起后宫闹鬼的事情吗?你不是也没放在心上吗?”
李炎枫眉峰一动,却又是笑了笑,“后宫之事岂能公之于众?”
玄若翾望着他,嘴角微勾冷笑一声:“看来你也是早就心知肚明。”
李炎枫枉然一笑:“身居帝位,有些事情不想知道也很难。”
玄若翾的双眸凝注在了李炎枫的脸上:“那你为何又要隐瞒这件事情?”
李炎枫嘴角微微一牵:“世间本无鬼怪,只是有人在闹腾罢了,这件事情如若传来,这后宫怎会安宁?”
玄若翾冷言;:“有今天也并不奇怪,你腾出一个后位,这不是故意让她们争吗?”
李炎枫望着玄若翾,满目尽是笑意,“你说的很对。”
玄若翾心上一寒,诧异的望着李炎枫:“你疯了?”
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希望自己后宫安定无事,眼前这个人却是打算无事找事?
李炎枫嘴角轻扬,“朕只是想知道,谁才适合那个凤座。”
玄若翾凝起眉,又问道:“贵妃不是最好人选吗?于外她是当朝丞相的孙女,于内是你结发妻子,又为诞下了唯一的皇子,她就不是适合吗?”
“初入宫闱便已经知晓这么多,朕果真没有错人,”李炎枫一笑,却是使得玄若翾面色微寒,但听他继续说来:“朱家在我国是开国元老,但是在我朝也并非是朱家独揽皇权,要知道军权全部掌握在凌安瑞手上,而他是贤妃的亲父。”李炎枫微微一顿,望着玄若翾的眼,似乎饶有深意,“而,德妃是皇太后的侄女。”
“我听她叫你表哥。”
李炎枫道:“但是实际上,朕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她只是皇太后娘家的人。”
说到这里,玄若翾也明白了李炎枫的难处,那三位妃子的身后都有不同的势力,如论选择谁都关系着朝纲的稳定。
“德妃如此尊贵的地位也算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李炎枫的眼眸幽如暗夜,深邃却是冰冰凉:“不,唯独只有她绝对不行!”
玄若翾疑惑:“唯独只有她?”
李炎枫望了望窗外,非常理所当然的跳过了玄若翾的问话:“古天麟怎么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凭他的武艺不会这么久的。”
玄若翾也望向窗外,她微微侧眸扫视了李炎枫:这位恐怕是出在德妃身后的皇太后身上……
玄若翾一双眸幽幽的望着远处的天际间,黯淡而飘渺,良久之后,她幽声说道:“你如此难以决断,是不是还因为你的心中不没有贵妃?”
“紫若太温柔太善良,独掌后宫怕是会害了她,而……”李炎枫一顿,在他的眼中似有什么被隐去一般,渐渐地变得深邃难以琢磨,“朕今后要面对的绝对不仅仅只是这区区后宫琐事,倘若连这后宫之事都无法摆定的人,怎能母仪天下,怎能与朕共拥江山?!”
玄若翾恍然,眼前的那看似温柔的笑颜之下真真是一颗冰冷的心!!!
抑或……图谋天下之人,都是有着这样一颗冰冷的心……不顾妻儿……不顾情意……愿抛弃所有的所有,要的只是那大好河山?
恍然之间好似有什么东西刺进了心窝,一张熟悉的俊颜倏然浮现眼底,玄若翾深深的垂下眼睑,微微阖目,那曾今痴狂的面容愈发的清晰,心中的痛愈发的震裂:澈……原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在你心中……也是这天下更为重要……
所以……所以你愿意抛弃与我的誓言……
倏然一阵狂风而过,玄若翾咽下了心中的苦闷,睁开眼眸之时,已然淡漠如初,她瞧见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男人,他走进李炎枫的身前,玄若翾认得他,他便是那天赶着马车的古天麟。
李炎枫望了他一眼:“这一次,你去了很久,却也没能抓住他。”
古天麟不语,只是单膝跪地,那犀利的眸光,如冰锥般的神色一丝一毫都不曾变动过,与生俱来如寒冰一般的男子,无情无欲,有的只是手中的一把剑!
“也罢,”李炎枫声音冰凉无温,似欲穿透暗夜寒凉,“总有一天,朕会知道的……”
月色高悬,子夜星光,冷冷淡淡,凄凄凉凉,望着如此的李炎枫,玄若翾的心中感到了一丝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