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戴警官和杜瑜眉竟然莫名其妙在我们眼底下消失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这一切又是真真切切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叫人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霍格凝视着那截被剪刀整齐剪断的绳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倩喃喃地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俩也像我以前那两个男友一样,离奇失踪人间蒸发了?”不知不觉中,她又想到了自己的伤心事,霍格不由得上前一步,轻轻搂住我表妹的肩膀,以极其温柔的声音说:“世上的事,总会有个合理解释的,他们绝对不会凭空消失的。”
听到他这句话,我也暗自点了点头。
是的,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怪力乱神之事,戴警官与杜瑜眉的失踪,一定能够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出来。
绳索是悬垂在碉楼二楼的地方被剪刀剪断的,也就是说,有人在二楼剪断了绳索。碉楼二楼的外墙上有一个窗台,一个人站在窗台上剪断绳索,在理论上是行得通的。但是那扇窗户是被砖石封堵死了的,如果有人站在那里,除了上屋顶,或是跳下去,再没有其他退路。
事实上,我是最后一个沿绳索攀爬上屋顶的,在我之后,再没其他人曾经爬上屋顶。
不过,先假定窗台上确实站了一个人,在理论上这个人也能在杜瑜眉跌下之时,在二楼窗台伸手接住她下坠的身体,不让她摔落到地面上去。
如果站在窗台上并剪断绳索的人,是戴警官,那么就能同时解释他与杜瑜眉为什么会凭空消失。这也是惟一的解释。
但问题就出在霍格随后沿绳索滑下去的时候,并没在二楼窗台看到任何人。在那里,只有一堵紧紧贴着窗台的砖墙,死死封住了整扇窗户。
这又如何解释呢?就像推理小说里的密室一般,只不过这是一个由外及内的密室,我们在外面,却无法突破铜墙铁壁般的屏障,沿二楼窗台进入这幢废弃碉楼之中。
我眼前忽然闪过了一道光亮——呀,如果那扇窗户并非被堵死了的,那么这一切岂不就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了吗?
当我刚才在屋顶上向霍格小倩他们讲述老李的遭遇时,戴警官先沿绳索攀爬至二楼的窗台处,站稳后又让杜瑜眉也爬上来。当杜瑜眉攀过二楼时,戴警官再剪断绳索,由那扇窗户躲入碉楼之中。至于杜瑜眉突然从屋顶摔落下去,大概也出乎了戴警官的预料吧,是件突然发生的事。
但如果真是这样,又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戴警官必须先得知道堵死碉楼二楼窗户的砖墙有问题,而且杜瑜眉又会与他配合,假装没看见他。
假设戴警官的所作所为一切顺利,那么杜瑜眉攀上屋顶后,我们会发现戴警官失踪了。或许会认为他被戴面具的神秘人掳走,甚至认为他身遭不测了。但谁都想不到,他其实已经躲进了碉楼里。
戴警官为什么要偷偷潜入碉楼里?楼中藏着什么秘密?他是想先行进入后做出一些安排吗?别忘了,最初也是戴警官建议我们进入碉楼中静待增援警力到来的。如果确定戴警官这个人有问题,那么多半他骗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增援警力会赶到这里来。所以一切都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杜瑜眉肯定和戴警官是一伙的,如果戴警官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那么杜瑜眉就混进了我们当中。戴警官之所以会割断绳索,估计就是想让绳索的长度减少一半,让我们无法顺利沿烟囱进入碉楼内部正确的位置。
到时候第一个滑入烟囱的,肯定是我们当中的男性,不是我就是霍格。如果戴警官躲在碉楼内的暗处,看到吊在烟囱中的人进退两难时,他只要再次剪断绳索,就能让我或霍格活生生由高处坠下立时毙命。这样一来,剩下的人当中就只有一个男人,根本无法保护其他人的安全了。
戴警官与杜瑜眉这么做究竟目的何在?难道想杀死我们所有人吗?
但老李的死,又是怎么回事?
老李和杜瑜眉铁定是一伙的,也应该和戴警官是同伙,毕竟老李一直坚称,戴警官是被他从邻近山区派出所里请来的。
或许老李根本就没死?戴警官只是撒了弥天大谎?老李又去了哪里?那些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究竟是否真实存在呢?
我猜迪克应该不会撒谎吧?神秘人应该是真实存在的,黄阿婆也给我们说过白脸人的故事。或许,戴面具的神秘人就是一个是否能让我们逃出生天的未知X因素吧。
回想迪克的死,或许也有另外的解释。
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被戴面具的神秘人杀死后开膛破肚的,而是老李在离开他与迪克合住的客房前,就杀死了他,并用金刚钻制成的特殊工具割破了窗户玻璃。难怪碎玻璃都跌落到了旅社外的地面上,而没有落到客房内。
但老李为什么要杀迪克呢?而且还将他开膛破肚?没有深仇大恨是做不出这种事的。但从迪克一路上的言行来看,并不像会招来杀身大祸的人。除了在西川市主城区的车上,迪克强令老李允许霍格也来常青谷时,发生了几句口角,看上去他俩的关系也算不错。
难道,老李、杜瑜眉、戴警官就如我最喜欢的B级血腥暴力影片中的大反派,是一帮不折不扣的冷血杀人狂?他们从一开始,就打算让所有进入常青谷的人全部没法活着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不寒而栗,浑身颤抖。
2
推理了那么多,也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必须找到真实证据才行。
只有确定碉楼二楼那扇窗户后的砖墙真有蹊跷,才能证明我的推理不仅仅是理论可行。
这一次,我决定亲自去证实这一点。
于是我捉住仅存的绳索,让霍格在上面拉拽着,我缓缓向下沉落。沉到二楼的窗台上,在我面前出现了一堵砌在窗台后的砖墙,灰扑扑的,看上去甚是牢靠。
我伸出后,轻轻抚摸了一下墙面。
质感坚硬,与普通砖墙别无二致。
我又捏起拳头敲了敲。
“咚、咚、咚——”
声音有点不太对劲,似乎砖墙很薄,后面有空洞存在。
我心中大喜,立刻拽住绳索双足腾空,然后悠悠荡起,双腿重重踹在了这堵墙上。
只听“砰”的一声,我的腿下腾起一团肮脏雾气,在我面前的这堵墙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破洞。
果然正如我推理的那样,堵住这扇窗户的砖墙有问题。
蹲在窗台上,我不停踹着这堵薄薄的砖墙。很快,砖墙就被我彻底踹得坍塌了。我也不敢贸然就这么进去,向上喊了几声通报了这里的状况后,霍格将玉儿吊了下来。
我先从这扇窗户钻进了碉楼中,但没有马上就进去,而是紧倚着窗户,警惕地四下打量。
这是一个很小的房间,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打扫过了。但地上依然能够看到两行清晰的足印,一大一小,这就应该是戴警官与杜瑜眉留下的脚印吧。只要有脚印,那就有办法把他们从碉楼里捉出来。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暗喜了起来。
我打量四周的时候,玉儿就蹲在窗台上,接着其他人。
下一个来到窗台上的,是小倩。接下来的,是黄阿婆。黄阿婆还是被捆在绳索上,慢慢放下来的。但她老人家的气色看上去还是很好,甚至还捋起了袖子,像年轻人一般情绪高涨,盯着地上的两行脚印呵呵直乐。
最后霍格也滑下绳索,与玉儿一前一后进入了这间碉楼里的小屋中。
霍格与我的想法一致,只要跟着脚印,就能找到戴警官与杜瑜眉。
虽然来碉楼之前,杜瑜眉曾经画过一张地形示意图。但真正进入碉楼之后,我们才发现碉楼里的布局与杜瑜眉绘制的地形图大相径庭。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实杜瑜眉画了一张假地形图,她肯定心中有鬼。
循着足迹,我们从一扇小门走出了这间小屋。
霍格和小倩走在最前面,玉儿搀着黄阿婆,我则走在最后。
从我的视角看来,黄阿婆真是老当益壮,腿脚挺利索的,哪里需要玉儿来扶?倒是小倩,走着走着,就挽住了霍格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我们沿着一条盘旋而下的石台阶向碉楼一楼下行。积满灰尘的台阶很狭窄,两人很难并肩而行。霍格很绅士地微微侧身,想先行走到前面开路,但小倩却不想走在后面,下意识朝前挤了挤。这下可就糟了,只见小倩的身体晃了晃,竟失去平衡,歪倒在一边,眼看就要沿着台阶骨碌骨碌滚下去。
小倩原本挽着霍格的手,身体歪倒时候,手便松开了,害得霍格也顿时身形不稳。好在霍格反应机敏,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刻以手点地,身体如风车一般调转了方向,一把抓住小倩的脚脖子,才让小倩没有滚落下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责备地对小倩说道。
小倩却愣住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回过头愣愣地望着霍格,神情很是古怪。
“你怎么了?受伤了?”霍格立刻露出关切之情,他蹲下身体,手握着小倩的脚踝,轻轻按摩着,然后又将嘴凑过去,吹了几口气,然后问,“好一点了吗?”
我不禁暗笑,又不是小孩子了,吹几口气就能让受伤的脚踝好起来吗?
但令我没想到的,却是小倩突然站了起来,狠狠瞪着霍格,大声叫道:“你不是霍格!你是薛骏纬!”
薛骏纬?我还依稀记得这个名字。他不就是那个抛弃了小倩,不辞而别人间蒸发的前任男友吗?
霍格是薛骏纬?这怎么可能?
一个人难道能够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吗?就算化妆易容,也不可能不在朝夕相处的女友面前露出破绽吧?
应该是小倩认错人了吧?但看她的表情,却如此坚决。再看霍格,他已神情大变,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3
“你一定就是薛骏纬!你为什么要瞒着我?还扮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小倩发疯似的揪住霍格的头发,撕扯着他的脸皮。她一定以为眼前的男人戴着一张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将自己装扮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吧。
可是,不管她怎么撕扯,除了留下几道鲜红的指印之外,根本没扯下什么人皮面具。
我也不由得上前摸了摸霍格的脸,那就是一张货真价实的脸,除了稍显白皙一点,哪有什么化妆的痕迹?人皮面具就更不可能有了。
呵,人皮面具本来就是恐怖电影里杜撰的玩意儿,现实生活里又怎么可能存在?
我转过脸,看到玉儿和黄阿婆都在苦笑,似乎搞不懂小倩为什么会把霍格错认成了她的前任男友。
唉,这也错得太离谱了吧,我不禁气冲冲地朝小倩吼道:“你发疯了?你怎么会把霍先生认成薛骏纬?”
“哥,我不会认错的!”小倩带着哭腔叫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他肯定就是薛骏纬!他刚才做的动作,就与两个月前我们去登山时,所做出的动作一模一样!”
小倩告诉我,她与薛骏纬热恋的时候,常常趁着闲暇去市郊登山踏青。两个月前的一个傍晚,他俩吃过晚饭突发奇想,心血来潮打车来到市郊,去爬一座陡峭的山峰。那天没做好准备,小倩穿了一双高跟鞋,上山的时候小心翼翼,总算攀登上了顶峰。
在山巅,小倩兴奋得放声大叫,还调皮地学着狼嚎,没想到却脚底一滑,差点沿着陡峭的山路摔下去。当时薛骏纬就是及时一手点地,身形状如风车一般,一把捉住了小倩的手,才让小倩没有摔下去。然后薛骏纬蹲下身体,轻轻按摩着小倩的脚踝,还将嘴凑过去,吹了几口气。
当时薛骏纬的举动,就与霍格刚才所做的动作一模一样。
“表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刚才你说的,应该只是巧合吧!”我撇撇嘴,说道。
小倩却如歇斯底里般大叫了起来:“决不可能是巧合!就算动作是巧合也就罢了,但他按摩脚踝的轻重、吹气的大小,都与薛骏纬完全一致。不可能巧合得那么多的!”
我转过头来,不好意思地对霍格说:“真是对不起,霍先生,请你不要见怪。有时候我表妹就是那么疯疯癫癫的……”
现在非常时期,我可不想让咱们这支临时团队出现意外情形。
但我却看到,霍格脸上出现难以捉摸的神情,眼中似乎也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怎么了?难道你真是薛骏纬?别开玩笑了。”我哈哈笑道。
霍格没有理会我言不由衷的打趣,他只是抬起头,望了望玉儿与黄阿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