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酸涩气味的湿毛巾,并能让人立刻昏迷,应该是浸有乙醚液体的毛巾吧。
“那么,宝叔呢?”
粉笔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我一上了阁楼,就呼喊宝叔赶快上来,但却根本没听到他的回应。然后那根绳索马上就从下面燃烧了起来,我猜,如果火是赵连蒲放的,那么宝叔应该凶多吉少了吧。”
“那个袭击你的人,你看清他的面容了吗?”
“没有,那个人是从我身后袭击我的,我根本来不及转过身来。不过,我猜那个人应该是赵连蒲!除他之外,我想不出谁还有可能袭击我。”
“那么,你身上穿着的衣物是哪里来的?你滑下阁楼时,应该只穿着内衣内裤的。”
粉笔露出疑惑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身上穿着的女式外衣,喃喃说道:“我滑下阁楼时,确实只穿着内衣内裤。可是当我在二楼电梯门外醒来时,就发现身上穿着这件外衣了。这件外衣是疯女穿过的,怎么会跑到我身上来了?是谁趁着我昏迷过去的时候,穿到我身上来的?真奇怪……”
周渊易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了起来。
如果粉笔所言属实,那么她在滑下阁楼,抵达三楼走廊时就遭遇了某个神秘人物的袭击,令她昏迷了过去。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二楼,而且身上还多了一件疯女生前所穿的外衣。
而最让人疑惑的,则是她醒过来之后,电梯轿厢竟然停留在一楼。
不用说,肯定是那个袭击她的人,趁着粉笔昏迷的时候,把疯女的衣物穿在了粉笔身上。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至于是担心粉笔穿得太少,在二楼走廊上会感冒吧?
粉笔究竟昏迷了多久,具体时间暂时不得而知,但肯定不会太短。考虑到她才苏醒没多久,她昏迷的时间应该与周渊易在阁楼上昏睡的时间差不多长吧。
在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那个袭击她的神秘人完全有充裕的机会对她为所欲为,为什么最终却放过了她,还把她扔在二楼电梯门外的走廊上呢?出于什么理由,那个人会放她一马?为什么当初却没放过疯女?还有,最初那具疑似林云儿的女尸,真实身份究竟又是谁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这幢谜一般的别墅,真是太让人摸不清底细了。
周渊易挠了挠后脑勺,向粉笔问道:“你晕过去之后,身体有没有异常的反应?”他很担心,不知道粉笔是否在丧失意识的情况下,遭遇了性侵害。
粉笔想了想,然后有些迟疑地答道:“要说身体上的异常反应,倒还真有一点。”
周渊易蓦地紧张了起来。
“我觉得……在我昏迷之后,似乎有人拿着冰凉的金属,在我胸前后背按了按……后来我的隔壁好像被什么很紧的像布条一样的东西给紧紧缠住了……似乎还有尖锐的针头,刺进了我的胳膊……但是我只依稀记得针头刺入的感觉,却没有针头拔出的记忆……大概是因为后来我又陷入了重度昏迷吧,之后便是脑海一片空白了。”
冰凉的金属在胸前后背接触?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像是听诊器在听胸音?
很紧的布条缠住胳膊?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像量血压?
只有针头刺入,却没有针头拔出?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像是有人为粉笔输液?
4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周渊易上前一步,捉住了粉笔的手腕。
“你要干什么?”粉笔惊慌失措地大叫了一声。在她心中,依然存有对周渊易的疑虑,这种疑虑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转化为不可遏止的恐惧。
周渊易一把捋起了粉笔的衣袖,立刻看到在她手臂的静脉处,遍布着数不清的针眼,绝大多数都是陈旧针眼,有些静脉的针眼叠合在一起,甚至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凹洞。不过,在凹洞旁,却有一处新鲜痕迹,应该是不久前才刺出的针眼。
“你吸毒?”周渊易看着粉笔手臂上的针眼,诧异地问道。
粉笔露出难堪的表情,喃喃答道:“准确地说,是曾经吸毒。”
“已经戒掉了?”
粉笔点头道:“嗯,戒掉了,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才戒掉。”
“没有复吸?”
“当然,手臂上全是陈旧的针眼,你就应该看得出吧?”粉笔不高兴地答道。
粉笔无法忘记戒毒的那半年时光是如何痛苦渡过的。那时,她终日躺在不见天日的下水道里,她很幸运,有几个贴心的好友,好友将她五花大绑在下水道的铁栅栏上,随时陪伴着她,不让她有任何外出接触毒品贩子的机会。每当她毒瘾发作歇斯底里时,好友便为她注射镇静安眠针剂,让她昏睡过去。那半年时间,她几乎一直躺在地上,吃了就睡,睡了又吃,醒来时也只能在朋友规定的范围内活动,决不允许外出。
那些朋友,也都是混迹街头的流浪汉,为了帮助粉笔脱离毒海,轮流值守她,还几乎拿出了所有乞讨而来的钱,为她购买营养品。半年过去,粉笔终于能够昂首挺胸走出下水道时,她比戒毒前整整重了二十多斤。她深深感谢那几位好友,她随时随地提醒自己,不能让朋友们在自己身上花费的心思白白落空。如果连这一点也做不到的话,她根本没有任何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价值了。
她身上随时都带着镇静安眠的药物,一旦心里忽然想到了吸食毒品后快乐似神仙的美妙感觉,就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吞下安眠药,好好睡上一觉。自从离开下水道后,她可以自豪地对每个人说,她再也没碰过毒品了,一次也没碰过。
这次接受林云儿安排的免费体检,也是朋友们得知后,欢天喜地般赶来通知她的。拿朋友的话来说,一定要通过医生的专业检测,确定粉笔已经完全摆脱了毒品的诱惑。
听完粉笔的戒毒经历后,周渊易点点头,说:“恭喜你,你有那么多值得交心的朋友。毒品有百害而无一益,千万不能碰。”说到这里,他蓦地想起一个问题,“对了,你吃了那么多安眠药,对你的身体有所影响吗?会不会产生抗药性?或者是后遗症?”
粉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古怪的光芒。
“周警官,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我被湿毛巾迷晕之后,精神还有些恍惚,似乎还有一点尚存的意识——或许这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长期服用安眠药造成的抗药性吧。”
“哦?!真的?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周渊易问道。
“其实我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什么,毕竟那时我是迷迷糊糊的。不过,我感觉自己被抬进了电梯中,而且是两个人抬的。一人抬头,一人抬脚。”
“你被两个人抬到了别墅二楼?”
“不对,不像是被抬到了二楼。从我依稀的感觉中,似乎电梯向下运行的时候,先在二楼停顿了一会儿,然后又向下运行。最后我在别墅一楼,被两个人抬了出去。”
“你被抬出了一楼?这怎么可能?一楼的电梯门外,砌着一堵墙,那是铜墙铁壁般的密室呀!”周渊易惊呼道,他不敢相信粉笔所说的一切。
“呃,那是我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的,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吧。”粉笔皱紧了眉头。她的眼中,不知不觉流露出一种“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信,还不如我不说”的神情。
周渊易没理会粉笔的感受,又继续追问道:“然后呢,你被抬出电梯后有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那时安眠药的药效已经开始发作了,出了在恍惚中感觉有人拿冰凉的金属按了按我的前胸后背,我就再也记不得任何事了。”粉笔说完后,又补充了一句,“就连刚才我说的电梯停在一楼的事,其实我也是我刚刚依稀回忆起的,不敢保证是否准确……”
周渊易不禁陷入沉思。
如果粉笔所言属实,暂且不管一楼电梯门外的那堵墙,那么就有两个人将她沿电梯带到了别墅一楼,对她进行了体检并输液,但不知为何,并未对她痛下毒手,又将她送回了别墅二楼。最后,那两人沿电梯沉到一楼离去。
听上去似乎有太多不可解释的地方,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当周渊易醒来后,发现电梯轿厢是停留在别墅一楼的。
如此说来,别墅里的这部电梯一定有问题。
或者说,别墅一楼外的那堵墙肯定有问题。
是一堵安有机关的墙吗?赵连蒲与他的同伙,利用了某种手法,伪装了这么一堵墙吗?
周渊易在警局里最好的朋友,就是技术科的小高。小高以前聊天时,就曾聊到过技术科里有一帮造假的高手,能用硬纸版、面粉和颜料,把一个人的相貌变成另一个人,连身高都可以改变;他们也能利用身边一些很简单的原材料,将一件东西伪装成另一件东西。
在刑侦中,障眼法是个经常使用到的实用技术。
赵连蒲会不会也是利用了障眼法,把一件东西伪装成了一堵墙?比如说,其实那是一道可以移动的墙壁,只要按一下机关,墙壁就能横向移动,露出一道门?
如果是这样,那么在电梯里一定能够找到控制墙壁移动的开关。
想到这里,周渊易不禁兴奋了起来。
只要找到了那个开关,不就能够离开这幢死亡工厂一般的荒郊别墅了吗?
周渊易在警校读书时,就学习过各种搜索技能,只要电梯轿厢里真有这么一处开关,他就自信一定能找得出来。
5
在检查电梯之前,周渊易强压住兴奋之情,与粉笔一起在污血横流的二楼厨房里,找到了几包没有被针眼破坏的方便面,就着自来水干啃着咽下。勉强补充了一点体力之后,两人重新钻入电梯中,沉到了一楼。
待电梯轿厢停止运行保持静止之后,除了裸露在眼前的那堵墙之外,周渊易仔细地在电梯轿厢生于的三面钢板上检查着。他不时重重地敲击着钢板,又用手不停抚摸着,想从看似平滑的钢板上找到暗藏的凹凸机关。但足足搜索了接近半个小时,用尽各种方法,周渊易却最终一无所获,根本没找到任何机关所在。
周渊易失望透顶。
这是怎么回事?电梯轿厢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以控制墙壁移动的机关。
粉笔的遭遇又如何解释?
难道赵连蒲是用无线遥控技术来控制墙壁移动的吗?如果是这样,那周渊易就没辙了。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开关安装在电梯外,赵连蒲一直有个同伙呆在一楼,按照赵连蒲的指令来控制墙壁移动。如果是这样,周渊易也没辙。
周渊易不禁怒火中烧。
看来无论怎样,他都没法打赢这一仗了。他注定要被赵连蒲禁锢在这座杀人工厂里,赵连蒲就如玩弄老鼠的猫一般,潜藏在暗处正阴恻恻地笑着。
不行!不能就这样被他玩弄!
在这一刻,周渊易彻底抛弃了一贯坚持遵守的冷静原则。他愤怒地踢打着电梯轿厢的三面钢板,歇斯底里地咒骂着赵连蒲,甚至连林云儿都骂了进来。
而粉笔则绝望地哭泣着。
不知道周渊易究竟歇斯底里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了疲倦。这是一种从身体直抵内心深处的倦怠,无可抵挡。
他无奈地瘫坐在电梯轿厢地板上,闭上了眼睛。
他想睡一觉,什么都不管。或许醒来后,自己正躺在家里的床上,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粉笔也趴在了周渊易的胸口上,在这绝望的境地,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又无依无靠的人,只能以彼此对方作为假想中的倚靠对象。尽管这只如悬崖边的一棵无根草,根本就不可能靠谱。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之间,奇怪的声音传入了周渊易与粉笔的耳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