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望向了我,他的脸显得更加白皙了,不知道原本就是这个颜色呢,还是强烈的恐惧使然。
在这里,我和霍格是剩下仅有的两位男性,我的年龄又比霍格大了一点,所以决定权自然就交到了我的手里。
我眺望着碉楼,去,还是不去?
不去,我们还有其他选择吗?擅自越过红线,杀无赦,开膛破肚,死无全尸。回到山谷,天知道增援的警察什么时候会来。去碉楼,更是未知凶险。
但必须得做出一个选择,我不禁犹豫不决了起来。
“还是去碉楼吧。不管怎样,那里曾经是山民抵御土匪的地方,易守难攻。烟囱是惟一入口,门窗都被封死了,只要我们进了碉楼,起码能够暂时保证安全。”
没想到,做出决定的竟是杜瑜眉。她狠咬嘴皮,眼中射出一道忿恨的光芒。看来她已经从情人背叛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化悲愤为力量。
这倒也是件好事。
虽然不知道援兵什么时候会来,也不知道在废弃碉楼里又能坚持多久,但……走一步算一步吧……门窗都封死了,碉楼内肯定是黑暗一片,但那又怎么样?至少我们能多活一会儿……
碉楼距谷口尚有一段距离,当初担心有游客误闯碉楼造成意外,杜瑜眉曾经让工人阻断了通往碉楼的土路。我担心无法顺利前往碉楼,更何况我们当中还有一位又聋又哑的老太太,虽谈不上行动不便,但毕竟刚攀爬了这么长一段石台阶,体力肯定也跟不上了。
杜瑜眉领着我们来到平台一侧,那里布满丛生的墨绿色的灌木与荆棘,密密麻麻,长及膝盖,远处则遍布高大树木与灌木。树木还留了一点树叶,并未落光,这里显然无路可走,我有些纳闷为什么杜瑜眉会把我们带到这里来。
而这时,杜瑜眉突然蹲了下来,一把扯住地上的几株带刺的荆棘。
“哎呀!”我禁不住大叫了一声。荆棘的植株上全是刺,她这么一把抓去,掌心不被刺出淋漓的鲜血才怪。而且荆棘带的刺多半是倒刺,扎进手里根本就没法理清,这下可有苦让杜瑜眉吃了。记得我小时候就曾不小心摔进荆棘丛中,老妈花了一下午才拿小夹子替我拔出了所有倒刺,而我也疼得哭了整整一小屋。那种钻心的疼痛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
没想到,我并没如预想那样见到杜瑜眉掌心中出现鲜血。
她微微一笑,拽住荆棘站了起来。只听“嗤啦”一声,一连串荆棘被她拉了起来,面前的灌木丛中立刻出现了一条狭窄的小路,如兽径一般。
而我这时也发现了,她手中的荆棘,根本不是真正的带刺荆棘,而是塑料制成的仿真植物。
原来杜瑜眉是让工人以这种方式来阻断土路的?
我不禁大吃一惊。
杜瑜眉又招呼我和霍格一起来清理地上的仿真塑料荆棘,我们忙碌了十来分钟,就在灌木丛中清理出了一条恰好能让一辆面包车通过的土路。
“呵呵,用填埋的方式来堵路,必须要去其他地方取土,还有砍树,得经过林业部门批准才行,实在太麻烦了。而买这些塑料植物,才花几百块而已,便宜又实用。”
杜瑜眉很是自豪地向我们解释道。
由此可见,她确实很有经商的智慧。最起码,从控制成本这一点来说,就值得钦佩。
穿过灌木丛,我们就来到了一条碎石子铺成的土路上。
这里虽然比谷底凉很多,但比起远离此处的西岭山脉来说,还是暖和了一些,所以树木的树叶并未落光,偶尔有几片树叶随风坠落,但也不会让人感觉到冬日的肃杀。
走了大约十分钟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这幢废弃的半圆型碉楼前。
这还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来到这幢碉楼前。
碉楼的红砖外墙千疮百孔,很是破败,一楼的惟一大门被砖石堵得死死的,还敷上了水泥,如果没有铁锹石锤,根本别想推倒这道砖墙。而那行歪歪斜斜写在外墙上的字,也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扰碉楼宁静者,必将遭受开膛破肚之酷刑!”
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行字,小倩、玉儿和杜瑜眉都不禁发出了一声恐惧的尖叫。黄阿婆因为又聋又哑,无法发声,但眉头也不由得紧紧蹙在一起,拧成一条川字。
我们快步走过了写着这行字的那面墙壁,转到了半圆型碉楼的另一侧。
这幢碉楼的一楼,层高大约有五米,外墙上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凸起物。二楼三楼的窗户全被砖墙封死了,不过砖墙是砌在窗户内的,窗架还完好保存着,但玻璃全碎了。原本封死门窗就是瞒着文物部门私下干的,杜瑜眉一定是考虑到堵死土路后,文物部门万一来巡查,也一定是站在谷口的平台上拿望远镜看看。在平台那个角度望过来,大门恰好被树木挡住,只能看到玻璃尽碎的窗户,却看不清窗户内已经被砖墙堵死了。
不得不承认,杜瑜眉派来施工的工人干得非常棒。
屋顶是个半圆型的平台,平台的弧形边缘有伸出屋顶的房檐。
现在轮到该把连结着铁耙子的绳子扔到屋顶上去。这需要体力,还需要一定技巧,才能越过房檐。我可不擅长做这个,我是靠脑力智慧吃饭的嘛,体力和技巧都不是我所擅长的。还好霍格是自由摄影师,常年在野外奔波,体力远胜于我,他接过铁耙子,就奋力向屋顶上扔去。一楼的层高虽然有五米,二楼三楼的层高却都很低矮,尽管看上去很不协调,但却让总高度保持在了霍格能够掷上铁耙子的力量范围之类。
霍格选了一处窗台下的地方试着投掷铁耙子。之所以会选在这里投掷铁耙子,是考虑到攀爬过程中,如果脚能够踩到窗台上有个下脚处,能省下不少的气力。
试过七八次后,霍格掷出的铁耙子终于勾住了屋顶上的某个凸起物。使劲拽了拽绳子,纹丝不动。
好了,攀上屋顶的绳索已经准备妥当了。
我忍不住翘起大拇指,小倩则冲上去直接给了霍格一个香吻,搞得霍格原本白皙的脸上飞出一道红云。
我招呼众人安静下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我们必须逐一沿绳索攀爬上房顶,这里有四位女士,其中一位还是老太太,可想而知这肯定是一项艰巨的任务。等上了房顶后,我们还得把绳索拴在烟囱顶端,再沿绳索滑到碉楼里去,那将是更艰巨的任务。
我们决定,由霍格先沿绳索攀爬至房顶,再让各位女士攀上去。如果女士的气力不够,霍格还能在上面拉拽一下,谁让他的力气比我大呢。
霍格拽住绳索,用了大约一分钟,就爬上了十多米高的房顶上,然后扔下绳索,示意下一位接着攀爬。
接下来的,是玉儿。她的气力比小倩大,到了房顶后,还能帮着霍格一起拉拽绳子。
很快,小倩和黄阿婆都在霍格与玉儿的帮助下,顺利攀到了碉楼的屋顶上。黄阿婆因为年龄较大,她几乎是被绑在绳索上,由屋顶上的霍格和玉儿活生生拽上去的。不过黄阿婆看上起身子骨还是蛮硬朗的,上了屋顶松开绳索,我们便在下面看到她已经在屋顶上背着手四处转悠了。
轮到杜瑜眉了,她忽然松开手转过头,一脸愧疚地对我说:“蓝先生,真是辛苦你了。都怪我,把你们请到这里来,却发生了那么多意外事件。”
我撇撇嘴,道:“这也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女逃犯董佳,还有戴面具的神秘人的错!千万别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会让你过得很累的。”
她感激地笑了笑,便重新拽住绳子,准备向上攀爬。
就在此事,在我身后那条土路上,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回过头,我看到了身着警服的戴警官。他一边朝碉楼狂奔,还一边惊慌失措地回头张望。在他胸前的警服上,似乎有一团暗色的潮湿污渍,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未干的鲜血,而且还明显呈喷溅状。
怎么回事?他一个人回来的?老李呢?戴警官身上的血,是从老李体内喷溅出来的吗?
杜瑜眉又一次松开手,忍不住发出一声绝望的痛苦呻吟。
5
“老李……老李他死了……”
戴警官一屁股坐在我们面前,说完这句话后,浑身就开始剧烈颤抖,怎么都止不住。
虽然他曾经在刑警的岗位上干过,见过无数死状惨烈的尸体,但真正亲眼见到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估计这还是第一次。
“他是怎么死的?开膛破肚吗?”我忍不住高声问道。
戴警官无力地点了点头,满脸苍白,再没了刚才越过红线去追赶老李时的威武之气。
头顶上传来霍格与小倩呼喊的声音:“你们快上来呀!怎么了?”
我见戴警官如烂泥般躺在地上,显然根本无法沿绳索攀爬,瞅瞅远处,似乎风平浪静,于是我朝上方喊道:“先等一等,戴警官回来了,我们和他聊几句话再上来。”
戴警官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向我和杜瑜眉说起了老李的遭遇。
在平台通往外界的土路上,老李不管不顾地迈过红线,撒开脚丫向远方狂奔而去。戴警官见状后,担心老李出事,立刻就冲出去追赶老李。别看老李年近五旬,但跑得还真快,大概也是恐惧使然吧,尽管戴警官奋力追赶,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赶上老李的步伐。这里到处都是弯道,无法直接看到老李的背影,好在仅有这一条土路,没有岔道,所以戴警官确信自己不会跟丢,而且也一直能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老李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