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六姑娘在上房,老太太又要陪着六姑娘吃喝,又要给六姑娘灌输大家闺秀的教育,还要陪着六姑娘玩耍,抽空还要关心四姑娘的学习,就连往日喜爱的叶子牌和戏曲都分不出时间,索性就免了初一十五的晨昏定省。越是这样,几个夫人姑娘反倒来得殷勤了,特别是大夫人,恨不得整日带了大姑娘过来。
对于刘氏的心思,老太太有什么不懂的,不过是怕她偏心,担心四房越过了大方。刘氏是个有才干的,管着家没出过岔子,又能生养,对老大也算贴心,唯一不好的就是有些子小家子气,连带着大姑娘都不大方了,需知长房嫡孙的体面哪是她偏心便能埋没的?老太太也是个促狭的,明知道刘氏心中所想,却故意说道:“你管着一大家子的事,便不必每日里过来了,晗姐儿也到了该学管家的年纪了,好好跟着你娘学,这可是顶顶重要的事,祖母这里有你两个妹妹陪着呢,你一旬过来一次就行。”
刘氏忙慌道:“府里都遵循您往日的旧历,逸哥儿媳妇也能帮帮手,儿媳也并不十分忙碌,晗姐儿还小,过两年学管家也不迟。两个侄女在您这里,不如就让晗姐儿搬过来帮着照顾堂妹,免得让您太劳累了。”
大姑娘在屋里住得好好的,可不愿意搬家,她不满地看了刘氏一眼,昨日里可没说让她搬过来,只说让她经常过来请安,免得祖母心里将两个堂妹摆在了她前面。
老太太说道:“怎么这会儿便舍得了?晗姐儿小的时候你不是说离了她晚上便睡不着觉吗?”
刘氏立刻尴尬了,那会儿是怕老太太将孩子抱走以后女儿便跟她不亲了。祖母抱了孩子去养,孩子长大了只亲近祖父母,跟父母说不上几句话的事,在宜城里可是数见不鲜。现在晗姐儿大了,自然知道谁最亲,跟着老太太住几年,多亲近亲近,出嫁了老太太还能不多出一份嫁妆?
这算盘老太太何尝不知道,刘氏被老太太明明白白的眼神看着,越发觉得头发发紧面色发红。大姑娘看着刘氏不自在的样子,也顾不得心里的一点埋怨,立刻为刘氏解围:“娘亲是怕累到祖母呢,祖母要照顾五叔,又要照顾吵吵闹闹的奶娃娃,肯定要忙得四脚生风。”
大姑娘这话风趣又机智,老太太听了直点头,也不为难刘氏了,晗姐儿还是很聪明的,离了刘氏,多带出去走走长点见识,也是好的。
就这样,经过老太太、刘氏、大姑娘三方会议,六姑娘又多了一个室友。虽说是室友,可是上房屋子多,大姑娘又十二岁了,老太太便大方地给她拨了一个院子,里面种了蔷薇,现在正是蔷薇的花期,搭起的木架上爬满了鹅黄乳白层层叠叠的蔷薇花,在浓绿的灌木间显得格外娇嫩,最妙的是晚风从花丛中带来的清香。哪个少女不喜欢这样的花团锦簇?被刘氏强拉着来的大姑娘哪里还顾得上心里的别扭,顾不得矜持扑向花丛,对于入住这蔷薇苑自是一百个愿意,还兴冲冲提议,“在这蔷薇花亭架一个秋千就更好了,正好前面便是池塘,傍晚风起的时候,可不就是‘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娘说对不对?”
“先别顾着玩,待会就去老太太那里道谢,可别再苦着脸惹老太太不高兴了。”
“早知道住进这么漂亮的院子,我哪里会不情愿?娘你要是早说这‘蔷薇院’真的有蔷薇,不就不用白费那么多口舌将我劝过来?怎么去年没闻着花香?”
刘氏瞪了大姑娘一眼,“你也知道自己淘气了?”不过,对于大姑娘说的她心里也是疑惑的,不确定地说道:“去年是没见到花的,不过老太太这里我们来得少,估摸着是没留意吧。不过,也可能是老太太知道你喜欢蔷薇,专门给你准备的。”
“自然是这样的,我是家里的嫡长孙女,老太太肯定最看重我。”
相比大姑娘的惊喜,刘氏心中更多的是震惊,她几乎可以确定,这院子是今年老太太特意为大姑娘准备的,正是年初老太太派管事请工匠翻修院子时让了搭了花架,移植了花苗。上房的事她插不进手,居然连栽了蔷薇都不知道。更主要的是,老太太年初就准备了院子,是不是那时候就决定让大姑娘搬进来了?那她感恩戴德让大姑娘住进来,是不是正种了老太太的心思?老太太平日里看着随和,原来这样深的心思,难怪说姜还是老的辣。刘氏在心里感叹,更坚定了让大姑娘住进上房的决心,对着大姑娘说道:“那你还不多亲近老太太,以后被六姑娘抢了先,你可没地方哭。再者,老太太活了一辈子,你跟着学了一点两点,也是一辈子受用。”
“知道啦,知道啦。”大姑娘敷衍地说道,心思都用在怎么装饰自己的新院子了。
长房的行动力强,前前后后不过一个礼拜,大姑娘便住进了蔷薇院,而且室内都是按高规格布置的,比起四姑娘六姑娘两个的有过之而无不及。大姑娘刚住进那日,摆了席筵请家里的妹妹过来作客,六姑娘也被邀请在列,并有幸提起见识了古代的少女闺房。跟她们到处铺了地毯边角包了布料的类似于婴儿房不同,大姑娘的闺房展现的是少女的情怀,月洞门四柱床,粉红薄纱帐,挂在帘钩的香囊,挂在墙面的刺绣,摆在案头新鲜的荷花,珠帘、香炉、古琴。大姑娘乐于让人知道屋内东西的来历,一个个指着介绍,这个是她爹专门让人从蜀地购买的百花齐放画屏,那个是她大舅舅从苏州带回来的鱼戏荷叶图的墙屏,还有老太太老太爷赏的各种摆件,反正她屋里每件东西都是有来历的。大姑娘重点突出了一件五寸的白玉雕瑞兔衔芝的摆件,说特意用了“价值连城”四个字,说是京城侯府从皇宫得来的。
六姑娘听了这名头,立刻凑上前欣赏,货真价实的白玉雕啊,要是能带着穿回现在,那躺着过一辈子也能爽歪歪呀。大姑娘看六姑娘亮晶晶的小眼睛,特意拿到六姑娘眼前,“只能看不能摸哦。”
屁嘞,又不是仙人掌,还只能看不能摸,我还不稀罕摸呢,姐摸过电脑冰箱彩电,你摸过吗?可是,小兔子耳朵竖起耳朵,睁着红宝石的眼睛,真的很好摸的样子。
六姑娘觉得自己脾气见长了,要是前世她肯定不会这样的,她伸出胖胖的爪子,然后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姑娘。
大姑娘:“……”
看大姑娘吃瘪的样子,三姑娘觉得格外舒爽,堵在嗓子眼的忿气消了不少。便是一向木着脸的二姑娘脸色都比以往和缓,只有四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害怕大姑娘责怪她妹妹。
六姑娘原本还以为大姑娘对生气,哪知道她只是愣了一下,便用手指轻轻点了六姑娘的额头,笑着说道:“还以为你是个乖巧的,哪知道这么淘气。你既然喜欢兔子,明日里姐姐便送你一只活的兔子,雪白雪白的,可好?”
“好,好。”六姑娘拍着手叫好。想不到这位大姐还挺好的,自己好歹是跟她抢老太太的宠爱,怎么对自己这么好?也可能是她没把我放在眼里吧,毕竟年龄太小,不在一个层次上。
得了大姑娘一只兔子,六姑娘立刻被收买了,超级喜欢这个大姐姐,经常跑过来玩。除了喜欢显示自己长房嫡女的宠爱和尊贵,大姑娘还是个很好的大姐姐,给吃的给玩的,还教六姑娘背诗,在六姑娘心中蹭蹭涨了到九十分,剩下十分是太爱撒娇略微做作扣掉的。不仅是大姑娘,六姑娘对时常过来的长房的二姑娘也熟悉起来了,还得到二姑娘亲身绣的一方帕子,并惊奇地发现往日里像背景一样的二姑娘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黯淡,她不仅刺绣了得,而且很会弹琴,在闺学里很得女先生喜欢,她姨娘很得大老爷的宠,正跟着大老爷在贵州任上,还有个亲生的哥哥和妹妹,这个妹妹便是五姑娘,在贵州出生长大现在还在贵州,只比六姑娘大半个月,这些八卦当然是来自喜欢上串下跳的春芽。
六姑娘对二姑娘兴趣不大,不过很赞成春芽打探消息的行为。她们现在住在上房,老太太对她再好也没有从前在四房方便,多了解一些信息才利于应付各种突发情况。比如说,姚府里最近的新鲜事便是二老爷的宠妾怀孕了,二太太下药想要将孩子打掉,被二老爷当场发现,两人大吵一架,二太太被二老爷打了一巴掌。知道了这个消息,六姑娘看见二房的人到上房便不能老太太跟前凑。
六姑娘赏了春芽两个银角子,看春芽眼馋地看着桌上的糕点,又赏了她一碟子绿豆饼,并暗示她跟小姐妹分享,顺顺问问有关闺学的事情,因为四姑娘过几日便要去上闺学了。六姑娘现在话都说不明白,当然只能体现意见,具体的操作过程由解花语竹青完成。
春芽的效率还是很快的,一天的时间便收集到了不少消息。姚府的闺学一共有四个先生,一个老先生启蒙,一个女先生教女四则,还有一个教琴棋书画,最后还有一个比较特别,是武安侯府派来的嬷嬷,专门教府里的姑娘规矩,据说非常严厉,府里的姑娘都怕她。
一说嬷嬷就容易想到全国闻名的容嬷嬷,这个嬷嬷不会也那样变态吧?还有,从武安侯府派来嬷嬷教导旁支的姑娘规矩总觉得不安好心似的。不会真的让她呆萌的姐姐去挑战这个属性未知嬷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