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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陆乔和土豆匆匆地赶到国际机场的时候,随意一瞥就看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地往出口方向走来,大概是走得急,过程中毫无交流。

只是当她仔细看过去,并且眼神定在了某张熟悉的脸上时,她瞬间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冒了出来,下意识地牵着土豆的手急急地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头也不敢回,她只觉得刚才与他对上的视线竟然让她感到不安和惶恐。

但转念一想,她和他早在五年前就没有了关系,她为何要怕他?这样想着,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看了眼身边土豆。小家伙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正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见到他这个模样,陆乔心中那点不安的情绪很快消失不见。

“哇,妈妈,这里好大啊!”土豆看见新鲜事物总有一种探究感,拉着妈妈的手问个不停,直到登上了机,看见飞机上坐着许多陌生人,他这才闭上了嘴,跟着陆乔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陆乔和土豆登机了以后,韩律和乔衍一行人已经坐上回程的车。韩律和乔衍同乘一车,同行的其他员工则坐的是公司派来的另一辆商务车回去。

回程的路上,乔衍托着腮,一脸凝思,连韩律叫了他好几次都没有听见。

韩律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暗道这人竟然会想事情想得这么入神,但也没有再去吵叫他,只管把车子往熟悉的方向驶去。遇到十字路口的红灯,他减下车速,把车子缓缓地停在了路口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方向盘,蹙眉望着上方的交通灯发呆。

只是没过几秒,冷不丁地听见副驾驶座的乔衍大叫一声,嘴里喃喃自语着:“是我看错了吧?一定是的吧?”

“谁?”韩律看了看正要变换的交通灯,边启动车子,边问他。

乔衍一副“要和你谈谈心”的架势,凑近他,说:“我刚才在机场看见了一个女人,那人和我姑长得挺像的,我姑你知道的吧?就是后来嫁给了余音父亲的那个。”话音未落,他便觉得失言,认真地看了看韩律的表情,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松了口气。

“我记得你姑姑年轻的时候在江市生活过一段时期吧?”韩律像是没注意到他刚才的话,淡淡地开口询问。

“是啊,好像和江市的一个男人结了婚,两人生了一个小孩。但是后来她回来的时候,完全不提当年的事,我那时还一心期待我会有个小表弟或者小表妹呢!”乔衍越说越起劲,说到最后竟然在八卦他姑姑那段陈年往事了。

韩律笑着摇了摇头,然而映在脑海中的尽是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她牵着一个小男孩儿的手,急匆匆地避开了他。

他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那天早晨,她趁他回房间拿衣服的空当偷偷离开了酒店,而接下来忙碌的行程让他抽不出时间去找她,他在她退房之后不久也退了房,出国和那些难缠的外国人进行项目谈判。今天会在国际机场碰见她,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经过长时间的旅途,抵达美国纽瓦克国际机场之后,傅承谨已经等候在这里。

出了机场,陆乔和土豆很快坐上了傅承谨的车,碍于车内还有小朋友在,她也不便问他关于傅承淮的具体情况。

土豆小朋友因着在旅途过程中睡了好长时间,下了飞机反倒生龙活虎,小身板趴在车窗上好奇地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过了会儿扭头过来,带着疑惑的表情问她:“妈妈,现在是晚上吗?可是我们坐飞机的时候明明是白天?”

陆乔觉得向他解释时差什么的太费劲,沉吟了会儿,然后学着他刚才的表情,说:“因为我们现在是在美国,不是在中国呀!”说着把他从车窗上扒了下来,“咱们好好坐着,别给叔叔添乱。”

土豆有些不甘心地扭了扭身子,仰头看着身边的陆乔,拖长了语调叫着:“妈妈。”

陆乔忍着笑意看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得从前面传来的轻笑声。她连忙搂住土豆,笑着说:“你看,承谨叔叔在笑你了。”

土豆瞬间有些不乐意了,反驳道:“叔叔才不是在笑我呢!他很喜欢我的,承谨叔叔,是不是呀?”说着,不安分地探身过去问傅承谨。

傅承谨从后视镜中看了看他,笑着说:“叔叔最喜欢小土豆了,土豆呢?”

土豆毫不犹豫地说:“土豆也喜欢叔叔,不过土豆还是最喜欢妈妈。”说完,便甜甜地朝着陆乔笑了一下。充满稚气的孩童说的话虽然很直接,但却是真实纯朴的,他们不懂含蓄委婉,只知道用简单的方法来表达此刻内心的情感。

陆乔别过头看着窗外,用手指拭了拭眼角渗出的泪水。

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

傅承谨无意间看到她的动作,愣了一下,想到这几年来他所目睹的一切,不由得叹了口气。

傅承谨在哥哥所住的医院附近有一幢私人别墅,平时因为工作的原因,都住在另一住处,只有在来医院的那几天才会住在别墅里。他把母子俩带到别墅里,因着陆乔前几次来美国的时候也是住在这里,所以一开始他便吩咐佣人定期打扫她的房间,所以他们到的时候,所有物品准备得很齐全。

土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承谨叔叔,刚到别墅的时候,就一直拉着傅承谨的手问东问西,连要睡觉了也跟着他进了房间。

陆乔也没去管他,草草地洗漱了一番之后便躺在床上睡觉,很快进入了梦境。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阳光从落地窗外直射进来,令人感觉整个人暖暖的,陆

乔愣愣地看着落地窗随风拂动的纱质窗帘,只是她很快就听见一阵敲门声,伴随着清脆的叫喊声:“妈妈,快起床!妈妈……”

陆乔匆匆套了件睡袍系好,给他打开门之后,径自去了卫生间洗漱。正在刷牙的时候,一个小脑袋从门外伸了进来,问她:“妈妈,今天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了?”

陆乔刷着牙的手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然后漱了漱口,吐出嘴里的水才开口说话:“这么长时间没见他了,你是不是很想他?”

“对啊,土豆已经好久没有和爸爸打电话了。”土豆玩着衣服的钮扣,垂着头有些沮丧地说。

陆乔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用毛巾擦了擦脸,然后抱着他走出了卫生间。

“妈妈先换个衣服,你下楼和叔叔吃早饭,等吃完了我们一起去看你爸爸。”陆乔拿着衣服,看着儿子小跑出了房间,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依旧是傅承谨开着车送他们去的医院。一路上,车内只有土豆手里的PAD发出的动画片声音,另外两人则沉默不言。

到了医院门口,傅承谨让陆乔先带着土豆上去,他停完车以后再上来。

陆乔牵着土豆的手走入了电梯,身边的土豆大概感受到了医院里肃穆沉闷的气氛,一改往日里活泼好动的性子,十分乖巧地跟在她的身边。

“妈妈,爸爸是不是生病了呀?”土豆好奇地望了望周围的环境,扯着陆乔的衣服小声地问道。

陆乔停下脚步,蹲在他面前,摸着他的脑袋,耐心地说:“对啊,你爸爸马上要动手术了,等会儿土豆见到他,一定要对他说‘加油’,知道了吗?”

土豆虽然不太明白“动手术”是什么意思,但看着妈妈带着笑意的脸庞,点了点头:“嗯,土豆会的。”

“乖。”

整层楼几乎没有人走动,静寂的气氛令陆乔尽量放轻脚步,从走廊这头缓步走到尽头,而身边的小土豆似乎也受到妈妈的影响,紧抿着嘴,一副严肃的样子,认真地跟着她往前走。

走廊尽头,旁边病房的门悄悄地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女子,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掩上门,随后像是累极了,靠在墙上闭目养神。脚步声突然惊动了她,她蓦地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来人。

陆乔顿住了脚,看见她有些警惕的眼神,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叫了声:“阿姨。”

旁边的土豆看见熟悉的人,也乖乖地朝她喊:“奶奶好!”

夏颢芸听见稚气的童音,露出淡淡的微笑,而后朝土豆招了招手,说:“小土豆,过来,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土豆仰头看了看身边的母亲,见她点点头,然后又看看坐在走廊椅子上的中年女子,很快跑了过去。

陆乔随即也跟了过去,站在土豆的旁边,听着夏颢芸对土豆嘘寒问暖。她微抬眼眸,隔着病房玻璃望进去,病床上的人正安静地躺着看报纸,很快她又垂下眸子。

“进去和他说会儿话吧,他下午就要进手术室了。”话音刚落,夏颢芸又低下头继续和土豆说话。

陆乔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然后轻轻地推开了门走进去。

她的脚步声很轻,再加上靠近病床的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毯,更加更加静寂无声,直到她走到傅承淮的面前,微微咳了声,他才意识到有人进来,抬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虚弱的声音衬着他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庞,他安静地半躺着,微微笑着看她。

陆乔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忽然不敢开口说话了,生怕一开口,心里的情绪就会像海水使劲地涌出来。

他也不催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哥,你……”话甫一出口,陆乔眼角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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