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还有来生,我愿意再做一次女人。
假如还有来生
三毛
我的这一生,丰富、鲜明、坎坷、也幸福,我很满意。
过去,我愿意同样的生命再次重演。
现在,我不要了。我有信心,来生的另一种生命也不会差到那里去。
我喜欢在下次的空间里做一个完全不同的人,或许做一个妈妈。在能养得起的生活环境下,我要养一大群小孩和他们做朋友,好好爱他们。
假如还有来生,我愿意再做一次女人。
我觉得目前做为一个男人,社会的背负力,被要求的东西比女人多得多,我不喜欢。
是否有来生,谁也无法回答。
命运的拨弄,使我们身不由己地离离合合。
十八年前,当我第二次出国的时候。有两个妈妈,各带一个女儿,在香港一家伊人服饰店选购衣服。其中一个女儿就是我,当时我的手中拿着一件翠绿色的旗袍。耳边传来服务员的声音:“你看,你看!那就是林青霞,演《窗外》的那个女学生。”
我不禁抬起头去看,就像看到现在《滚滚红尘》里的国中女生头的林青霞,我看她的时候,手里还握着旗袍,心中有一种茫然感,好像不只是看着她而已,这时候耳边传来的是妈妈的声音了:“妹妹,这件旗袍,你到底要不要?”我说:“好,也好。”妈妈就帮我买了。我跟自己说:“这个女孩即将进入她的电影事业,她的前途会怎样?而我又要远走欧洲去,我的未来又在哪里?”
这样一交错,暌别十多年。我和秦汉、青霞三个人,因为《滚滚红尘》的工作关系,成为很谈得来的好朋友。
回忆起初见青霞的情景,想及命运的问题,真是一个谜。
谁能把古老的事物真地看得那么遥远呢?人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随时都会遇着这一类隐藏着的、古老的故事。
古老的故事
司马中原
最好是夜晚,我们同坐在山间的木屋里,四面都是高耸的森林。远在我们来到这世界之前,在拨开寒云也望不见月的年代,这些树便迎着风霜雨雪茁生了。人类的故事在它们听来算得上是古老的么?人的一生总是短暂的,李白的诗里有过这样的吟咏:“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在唐代,梦也没梦过三重明镜,那时耀眼的铜盘,即使磨工再细,于今怕也斑驳如云,再也照不见过逝的人的脸了。古人的白发,已化为秋风中的芦荻,投入以一丝远远遥遥的想象罢了。对于人类而言,所谓古老的故事,也只是短暂的古老吧?一些属于记忆的开端和感觉深处的事物,凡蒙上尘埃和诉诸回想的,勉强说得上古老了;如果那些事物的本身在人的感觉上还不够幽古,那么,把木屋变暗的板壁上的年轮,曾像当年磨铜镜的镜工一样,把你迟钝的感觉磨得敏锐起来,好像一只从窗外飞来的草虫,停落在板壁显示的年轮间,缓缓爬动着,一年一年就那么快法,当草虫展翅飞进无边的夜色中去,你和我也许都已成为古老故事的一部分,由别的人谈论着了。
你或许有些很使人迷惘的经验,比如面对着比你年龄大上若干倍的器物,像一张变成深褐色的雕花木床,一枚生满铜绿的前代锈钱币,一幢在户型和装饰上都不同于今的屋宇,你会用感觉的触须探进那种已经消逝的时间里去追索和描摹,有时更会兴起泡沫般的出奇的异想。若干古老的故事,都是根植在那里,缓缓生长出来。
我们一面这样说着,姑且把它当做一个故事的楔子,然后缓缓地点起一支蜡烛来,让烛火照亮我们的眼眉,你看见木屋里陈列着的那些古老的器物么?发暗的铜质烛台,染着斑斑的蜡泪,有多少支烛光,在窗前的风里哭泣过?古老的雕花自鸣钟,滴答的赶着时间,它已经老得发出喘息的声音来了。
平常我们听的那些古老的故事,多半是由须眉皆白的老者讲述的,他们手捏着长长的烟杆,吧着,喷着,那些故事和他们的脸都裹在沉沉的烟雾里面,看来仿佛很不真切似的。但任何老人,都曾年轻过,梦过,爱过,像烛火一般的点燃过,器物也是一样,你如何能从一幅变成灰黄的画幅里,寻觅到当初它被绘成时的光泽呢?同样的,我们如花似梦的年龄,欢笑的青春,也会随着波流的时间转暗,变成另一些古老的故事,这样说来,一切古老的事物都是自然的,绝无可嘲可蔑的成分。聪明的人,会嘲蔑到自己的头上么?
当然是不会的,你们眼里亮着诚恳炽热的光采,会使我在述说时觉得安心些,我还不能算是老者,但至少,在生命的感觉上,有负荷很重的况味了。有人说,常梦见明天的人,都是年轻的,近年来,我常常梦见过去,那该是老化的象征,但我自认品尝经验,既宽慰又安然,若干古老的事物带给人的启悟是丰盈的。
前几年,多雨的冬夜,我从一份专谈弈事的杂志里,读过许多首属于回忆的诗,据说作者是个弈人,但我毋宁称他为诗人,他写的诗,意境高远而苍凉,这在现代人所写的传统诗里,算是极有分量的作品,我没见过作者,更不知他真实的名字,只知他诗里展现的寒冷的江岸,排空浊浪声,烟迷迷的远林,红彤彤的落日,在酒店的茅舍中,爱弈的主人把棋盘当成砧板,盘中不是棋子,而是片片鱼鳞。不久景象转变,呈现出细柳依墙,蔓草丛生的院落,如烟的春雨落着如同飘着,一对爱古玩字画,更爱弈事的年轻夫妇,曾将生活谱成诗章,转眼间,柳枯花落,变成历历的前尘,寒夜里独坐,听北风摇窗,独自拂拭,那况味岂非如浇愁的烈酒?!
一个落雨的春天,清明节前,我到墓场去祭扫一位逝去的友人的墓,看见一个满头斑白的老妇人,坐到她亡夫的坟前,身边放着一只篮子,篮里放着没织成的毛衣毛线,饭盒和水,她用一把家用的剪刀,细心地修剪墓顶的丛草,我好奇地留下来,看她从早晨工作到傍晚,仿佛她不是在剪草,而是在修剪她自己的回忆……谁能把古老的事物真地看得那么遥远呢?人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随时都会遇着这一类隐藏着的、古老的故事。
另一个落雨的春暮,和一位深爱古老事物的女孩在大溪镇上漫步,看那条古趣的街道,参差的前朝留下的房舍,她说起童年时就在那儿上小学,放学时走过这条街,会呆呆地看老木匠雕刻桌椅和油漆木器,时间使老木匠换成新的年轻的木匠,而他们雕刻的云朵,龙凤和人物图案,仍然如昨,仿佛在生命与生命之间,有一条深深长长的河流相通着。
她撑着伞,带我去看一些更古老的,一家圮颓的宗祠,雕花的梁柱落在蔓草里,排列着一代代有显赫官衔的列祖列宗名字的石前,也半躺在湮荒的庭园中濯着雨,而崖下的大汉溪仍然流着,和从前一样的流着。她没有说话去诠释和肯定什么,她的笑容展在无边春雨中,染上一些春暮的悲凉……
更远一些时日,有位朋友告诉我:郊区有个卖烧饼的老人,他的妻子早就过世了,留给他一个男孩子,他一个人除了起早睡晚忙生意,还得父兼母职带他的孩子。日子飞驰而去,似箭非箭,至少在贫困中生活的人,感觉没那么快法,当那男孩子留学异邦时,卖烧饼的父亲的生命,已经在时间里燃烧尽了,孩子走后,每年也都来一两封信,告诉老父他成婚了,就业了,购车了。买屋子了……成家立业的风光都显在一册彩色的相簿上,而卖烧饼的老人死时,紧紧地把那册照他梦想绘成的相簿抱在怀里,他的墓由谁去祭扫呢?
烛光摇曳着,我的声音当真有些苍凉沙哑么?说别人的事,实际上和自身的事有何差别呢?新鲜里含着古老,同样的,古老里也亮着新鲜,就那样参差罗列,相互映照着,人生各面,不都是透明的镜子,能映出生命不同的容貌来么?前人常慨乎怀古,写出“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的句子,那似乎太古远也太重情了,若能随手牵来,使古今融合为一,也许更使人获得一番领悟吧?
我梦想煮物架上的莲子粥,在煤灯焰舌上吟唱,恍惚又听到自己童年脚步踏在楼板上的声音。
你们的第一首诗是怎样写成的呢?
原来在我、河河和萌子之间,真正渺小和卑微的……是让我们双双陷入痴迷的萌子!
往事并不如烟
邓皓
12年以前,正是我的花季。
但我的花季一点不灿烂,也不浪漫。
很黯然。有故事为证。
这故事是关于我、萌子和河河的。
萌子是这故事的主角。萌子是个女孩,那时十七岁。河河十八。我十七。
我们三个是同班同学,那一年我们面临高考,是1983年。参加高考要进行筛选的,筛选上了就等于上大学有了一半的把握。我们都筛选上了。也就是说我们离跨进大学的门槛很近了。
大约是离高考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事情就出了些意外。
先搁下这故事不讲,说说萌子。
萌子是我们班最漂亮的女孩。她父母是机关里的干部,她从小在县城里长大,看上去就很有些气质。虽然那时候我们眼睛要死死地盯着书本,不看萌子,但也知道萌子走到哪里,是要吸引不少男孩子的眼神的。我和河河,从乡下考到县城念书,“十年磨一剑”,因此都有些昭然若揭要登科中举的“土老冒”样子。现在想想都有些悲壮、凄凉。
那时的萌子脖子上喜欢挂一把钥匙,钥匙用一根紫色毛线系着。简简单单,却就与别的女孩子不一样,让人看了觉得很童心也很青春。
我很喜欢萌子那模样儿。晚自习后回到寝室就想萌子。心事儿不敢亮着,就只催人早早熄灯。17岁的男孩什么不敢想呵!
后来就有了那件事儿。
那天,我们正上早自习。教室里满满当当坐了人。萌子突然走到讲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儿,清了清嗓子,脸涨得通红地念开了。
天呵!我们原以为她要念学校里发的什么通知,原来是一封让人肉麻的情书,不知是哪一个男孩写给她的情书!
萌子一念完,整个脸庞、眼神都充满了羞辱和愤怒,一副无辜和清纯无助的样子,让人产生无限的爱怜和同情。于是立即引得好多男同学(当然有不少默默喜欢她的)、女同学的同仇敌忾!立即有人从她手上抢过纸片儿,看是谁的笔迹。
刹那间,偌大的教室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所有的人都等着一个结果的出现!这时,一声不亚于晴天霹雳的声音炸开了:给萌子写情书的是河河!
在一片极端蔑视的眼神和无情声讨的声浪里,我的心陡然间坠得很厉害。我的头沉沉地低下去。河河,怎么会是你?!在老师和同学眼里你从来就是那般守规矩那般用功那般忠厚老实的人!这样的错发生在你身上,我宁可相信是我们这个年龄拒绝不了犯错误,而不相信错在你本身!
后来的结局就可想而知了。河河被叫到教导处接受审查,然后便是在全校大会上杀一儆百地点名批评,再后来便以匡正校风的名义给取消了参加高考的资格——高考在即还有心思去谈情说爱,怎么分析都只能是扰乱军心,影响极坏啊!
那一天河河悄悄地整理东西回家。班上居然没一个同学与他道别。我顶风险去送他。没几天工夫,河河人消瘦了一大圈,眼睛也哭肿了。做了十年的大学梦就这样破碎了,我也从心里为他感到心痛。
送河河出校门的时候,他与我抱头痛哭。一声凄厉的“我今后怎么做人呵”,让我的泪终于掉下来。
那一天黄昏,太阳涂满渗淡的血色。
河河走了。我从心底里恨透了萌子。我认定是一个女孩子的虚荣和所谓的高洁葬送了河河——一个无辜的有真正男子汉气息的男儿!
我不也是悄悄地喜欢萌子吗?我只是比河河少了一点勇气,难道我对萌子的感情会比河河更纯洁?
后来,我和萌子都考上了大学。那个暑假我过得很没劲,心里总是堵得发慌地想河河。命运在一念之中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这是一种让别人也承担不起的残酷!
快要到大学去报到的前几天,萌子从几十里远的县城来乡下找我。她愈发光彩照人。我冷若冰霜地对她。我说:是你把河河给毁了!
萌子不做声,一脸的委屈。然后含情脉脉地望着我。那眼睛盯得我很胆怯。
“你不知道我一切都是为了你吗?”萌子压低声音说。那种声音提示我:萌子原来很早熟。
“为了我?”我惊讶不已,脸上露出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的神态。
“其实,我心里一直喜欢你。我才把河河的那封信当着大家的面给念了。”
萌原来喜欢我?这不是我一直期待着的吗?但现在这种事实该是幸运还是不幸呢?而且,萌子,你以为向别人标榜了自己的高不可攀和显示了自己有拒绝别人的爱的资本,同时就一定拥有了主宰自己喜欢任何一位男孩的爱的自信了吗?
原来在我、河河和萌子之间,真正渺小和卑微的……是让我们双双陷入痴迷的萌子!
那一刻,爱在我心里圣洁起来。我和河河也伟岸、坦荡起来。我们爱的原本不是萌子,我们只是经历了所有的男孩子在他的花季里必然走过的一段心理历程。
这就是我、萌子和河河的故事。一段关于成长的经历。
只是,当我们都长大的时候,我们都能宽容地原谅我们曾经所做的一切。包括我今天对萌子的理解和对河河的不再同情。因为每个人走向成熟都将意味着要付出代价,而付出代价的本身就是人生的另一种收获。
那么,谁又能说出年轻时我们犯下的错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年轻的本身?
因为有了梦才有梦想;有了梦想,才有了理想;有了理想,才有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历程。
有梦才有远方
罗西
雪野茫茫,你知道一棵小草的梦吗?寒冷孤寂中,她怀抱一个信念取暖,等到春归大地时,她就会以两片绿叶问候春天,而那两片绿叶,就是曾经在雪地下轻轻的梦呓。
候鸟南飞,征途迢迢。她的梦呢?在远方,在视野里,那是南方湛蓝的大海。她很累很累,但依然往前奋飞,因为梦又赐给她另一对翅膀。
窗前托腮凝思的少女,你是想做一朵云的诗,还是做一只蝶的画?
风中奔跑的翩翩少年,你是想做一只鹰,与天比高?还是做一条壮阔的长河,为大地抒怀?
我喜欢做梦。梦让我看到窗外的阳光,梦让我看到天边的彩霞;梦给我不变的召唤与步伐,梦引领我去追逐一个又一个的目标。
1952年,一个叫查克·贝瑞的美国青年,做了这么一个梦:超越贝多芬!并把这个消息告诉柴可夫斯基。
多年以后,他成功了,成为摇滚音乐的奠基人之一。梦赋予他豪迈的宣言,梦也引领他走向光明的大道。梦启发了他的初心,他则用成功证明了梦的真实与壮美——因为有了梦才有梦想;有了梦想,才有了理想;有了理想,才有为理想而奋斗的人生历程。
没有泪水的人,他的眼睛是干涸的;
没有梦的人,他的夜晚是黑暗的。
太阳总在有梦的地方升起;月亮也总在有梦的地方朦胧。梦是永恒的微笑,使你的心灵永远充满激情,使你的双眼永远澄澈明亮。
世界的万花筒散发着诱人的清香,未来的天空下也传来迷人的歌唱。我们整装待发,用美梦打扮,从实干开始。等到我们抵达秋天的果园,轻轻地擦去夏天留在我们脸上的汗水与灰尘时,我们就可以听得见曾经对春天说过的那句话:美梦成真!
忽然有一天,父亲的花开了。我和母亲喜极而泣,泪光中看到父亲的生命在这绽开的花瓣中,永远和我们在一起。
生命的花
王怡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