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心想让玉宁生的孩子继承大统,可皇子的血统要求十分严格,皇上临幸妃子时都有专人记录,怀孕时备查。等过些年太后驾鹤西归,将她们母子接入宫中,皇儿已经长大,只怕血统会被人置疑。于是,皇上便与玉宁商量生下孩子后,将孩子过继给宫中某位妃子抚养,待玉宁入宫后,再换回她身边抚养。没曾想被玉宁断然拒绝。
虽然皇上心中疼爱玉宁,可宫中还有数十佳丽,他又勤于政务,每月能到别苑来看望她的日子几根指头就能数出来,还经常几个月不来。玉宁本已觉得十分寂寞,若是连孩子都没了,岂不是更加孤独?况且她并没野心,不想儿子加入这些争斗之中。
但皇上铁了心要让她的儿子当太子,便令许公公翻查记录,玉宁怀孕那会儿皇上政务缠身,临幸时间差不多的妃子竟无一人。皇上十分头疼,玉宁倒是安下心来。
说也凑巧,原本宫中三位怀孕的妃子的预产期要比玉宁晚两个多月,却因故早产,出生的时间反倒比玉宁的孩子早了五天。皇上立即觉得这是个机会,乘玉宁产后体虚昏睡之际,让人抱走了婴儿,告诉她孩子是个死胎。
宫中的皇子生下来后,全要先放到皇子所抚养至一周岁,才会放到母妃身边养育。偏巧丽妃的孩子出生没几天便因病而夭,皇上立即令人将丽妃的死儿换成了玉宁的孩子。皇上的本意是等一切已成定局之后,再告诉玉宁实话,可没想到玉宁因儿子死了,顿感了无生趣,乘侍卫看守不严之际,悄悄逃出了别苑。
当年的知情人都被灭口,因此这件事,只有皇上和深受其信任的许公公知晓。
皇甫淳听完这些,恍若隔世,昏沉沉地退出了御书房。耳边还在响着父皇的话,“你若真不相信,可以去问瑜儿的娘亲,她当年是否为朕生育过一儿。”
真是天下最荒唐的事!
皇甫淳回到府中,便大笑了出来。琪侧妃见夫君笑个不停,不由得关心询问。皇甫淳怔然看着她片刻,忽然道:“本王打算出趟远门。”说罢,当天下午就带着贴身太监和两名侍卫,追宁晓瑜等人的马车去了。
出了城门,陈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面色不佳的主子,“爷,您打算往哪去?”
“我也不清楚,但是往南去准没错。”
皇甫淳说完便是一怔,其实司忆等人并没告诉皇上他们的目的地,但他就是知道应该要往南方去,而不是西面的金芒山。其实他与宁晓瑜之间似乎一直有某种感应,好几次在外地,他都能明显地感觉出宁晓瑜就在附近,凭着直觉一找准能找到。以前他沾沾自喜这种直觉,认为是上天给的缘份,现在想起来,莫非是兄妹之间的感应?
思及此,心头无比沉甸,皇甫淳拢好大氅,打马飞奔。陈公公和两侍卫忙紧紧跟上。追了一天,终于看到了蔚家马车的踪影,皇甫淳忙快赶上去,拦住马车,轻笑道:“请问蔚公子和司公子在吗?”
司忆推开车门,见到是他,不免有些惊讶,仍是客气地请他到车内取暖。皇甫淳担忧地瞧了瞧人偶一般的宁晓瑜,开门见山地说明来意,“我想陪瑜儿,待她病好再回京。”
夏侯一听就来火了,“瑜儿的病跟你有什么关系?麻烦王爷喝了这杯茶就回京去。”
皇甫淳淡淡一笑,“我不会离开的。”
众人默了,宁晓瑜有身孕,马车走不快,他若想跟着,甩也甩不掉。
夏侯的意思让皇甫淳在外面吹冷风,司忆还是请他到车内坐,于是,这一路又多了一个同行之人。
一个月后到达了风信山,宁浩天早早地到山脚的路口迎接,见到痴呆的女儿,不禁老泪纵横。他医术极高,尽心尽力为女儿医治,却仍不见一点起效。
其实宁晓瑜的心中是明白的,只是好象被关在一个小黑屋内,只能朦胧地看到外面人来人往。她知道司忆、蔚乘风、夏侯、靳若欢和爹爹每天来找她说话,可她却听不清楚,被关在小黑屋内无法动弹。
直到某一天,一阵剧烈的腹痛成功地唤醒了她的神智。
“啊——”这是三个月来宁晓瑜首次发声,因为羊水破了,宫缩得疼痛难忍。
这一声可谓石破天惊,宁浩天、司忆、蔚乘风、夏侯、段千然、靳若欢和皇甫淳都喜极而泣,跟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宁晓瑜连着生下两个儿子,瘦巴巴的,因为这段时间她吃饭都是靠众人嘴对嘴地哺给她。
宁晓瑜恢复了神智,又想起了夜爻之死,不禁泪如雨下,抱着婴儿痛哭。待她哭够了,司忆等人才围着她安慰,劝她想开些,为了孩子也要开开心心的,待她出了月子,就陪她到后山为夜爻建个衣冠冢。
宁晓瑜也知道逝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继续向前看,轻叹了一声,看着几位面容削瘦的相公,知道这几个月他们为了她尽力憔悴,心中不禁惭愧,她对不起已经死去的人,也对不起还在身边的人;再看看怀中两个皱巴巴的小婴儿,又是一阵羞愧,她这个当娘的真是不称职。
宁浩天亲自端着药汤进来,见女儿神色已不是那么悲伤,总算是放下心来,微笑道:“瑜儿,快些喝了这碗药。”从她手中接过两个孩子,细瞧了瞧,肯定地道:“这两个孩子不是同时怀上的,这个要小上一个月。”他举了举手中包蓝片的小婴儿。
司忆等人神情大动,全都满怀希望地问道:“这么说这孩子的父亲就不是皇甫烨啰。”
宁浩天点了点头。皇甫淳不禁追问,“会是谁呢?”
宁浩天一怔,然后大急,“淳儿你没跟瑜儿……吧?”
皇甫淳俊脸一红,随即黯然道:“没有。”因为皇甫淳一到风信山,就求见了玉宁,确认她当年曾为父皇诞过一子,又在宁浩天的医术下确认了血亲,现在已经认了娘亲,以宁晓瑜的哥哥自居了。
宁晓瑜这才从父亲的口中得知皇甫淳意是自己同母异父的兄长,微微一怔后便笑开了,“我有哥哥疼了。”
皇甫淳也抿唇轻笑,温柔优雅,将所有苦涩的心思深深掩藏。
相较于两兄妹相认,男人们更关注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宁浩天令小童端来四碗清水,滴了几滴药水进去,再取了银针过来,淡然一笑,“你们谁有机会当父亲的,自己滴一滴血到碗中吧。”
司忆、蔚乘风和夏侯忙用银针刺破指尖,各往一只碗中滴入一滴鲜血,靳若欢也走了过来,刺破指尖,滴入一滴鲜血。
时间仿佛被控制器按了暂停,司忆、蔚乘风、夏侯还保持着两根手指掐住另一只手的食指挤血的动作,僵在原地不动;宁晓瑜抱着皇甫烨的儿子呆看着靳若欢,仿佛入定的老僧。宁浩天目不转睛地看着靳若欢那张稚气尤存的漂亮小脸,脸皮僵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宁晓瑜打破魔咒,颤抖地问,“若欢,……你为什么要滴血?”
靳若欢理所当然地答,“因为我也想当宝宝的父亲呀。”
司忆等人的视线立即横扫过来,同时想到,难怪岳父大人要放四个碗。宁晓瑜感觉自己脸上已经被灼出了几个窟窿,气若游丝地道:“可是……我们明明没有……”
靳若欢立即抢着道;“但主子你答应了要跟我试试的呀。”
原来没有!夏侯立即一掌将他拍飞,怒道:“小屁孩凑什么热闹?”
宁浩天这才奋力转了转眼珠,恢复一派从容的儒者风范,微微一笑,飞速在宝宝几近透明的指尖扎上一针,挤出三滴血,滴入碗中,不一会儿,有一碗的鲜血融在一起。
司忆微微一笑,从岳父手中抱过儿子,亲了亲道:“原来是司家的宝贝。”
蔚乘风一脸失望,夏侯根本就不信,问岳父大人道:“岳父大人,这方法会不会有偏差呢?”
“不会。”宁浩天答得斩钉截铁,“宫中都是用这种方式确定血缘。这果子可是极为难得的。”
司忆瞟了夏侯一眼,淡淡一笑,想了想,偏头看向宁晓瑜,“瑜儿,这孩子就跟夜兄弟姓吧,你看取个什么名字?”
宁晓瑜的眼眶立即红了,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哽咽着道:“忆,谢谢你!我替夜谢谢你!”
司忆腾出一只手来搂住她,用肢体无声地安慰。良久后,宁晓瑜静下心来,慢慢地道:“叫夜思好不好?”
“思”是思念夜爻,也与“司”同音。
司忆立即笑道:“好啊,就叫夜思。”
夏侯用手指戳了戳夜思粉嫩嫩的小脸,知道这个儿子是没指望了,立即将主意打到云儿的身上,“岳父大人,这认血缘的果子您还有吗?我想知道云儿是谁的孩子。”夏侯心里美滋滋地想,当云儿的父亲希望应该大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