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赫连桀蓦地蹦出一个词,那同样发抖的身躯却是因为愤怒,“杀了她!杀了她!”
“赫连,你冷静一点!”段无烟猛的按住赫连桀的肩头,将他固定在床上,皱起了眉,“现在还不能杀她,她是饲蛊者,但却不肯说出蛊在哪里,百凤凰要给你解蛊,我们还用得到她……”
赫连桀颤抖着唇,死死地攥着双拳,一股心火从胸口蔓延至全身,让他恨不得撕碎了所有的人!
“小桀……”老夫人诧异,心中又急又痛,那个刘芸菲居然对小桀也下蛊!真真是该死!
“滚!滚啊!我不想再看到你!飞扬!还不送她去法华寺!”赫连桀大声的怒吼着,飞扬应声而入,点了老夫人的穴道将她带了出去。
水牢是阴暗的,潮湿的,角落里攀爬着喜阴的蛆虫,肮脏的水浸染着刘芸菲被刺穿的伤口,另吃着她的神经。
“你可真不一般啊……”段无烟迈着闲闲的步子走来,微眯的眼睛掩去了他此刻复杂的心境。
刘芸菲微微抬起头,濡湿了的长发散乱地贴在脸颊上,面无表情的看了段无烟一眼,复又低了下去,不言,亦不语。
“我很欣赏你这种倔劲儿,但却不赞同,因为我认为,只要活着,就还有赢的希望,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段无烟在水牢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上蹲下,干净纤白的手指轻轻碰触水面,荡起一小圈涟漪。
刘芸菲干裂的嘴唇抿了抿,却依旧倔强的不肯屈服。
段无烟冷笑一声,重新站起了身:“你真的以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们就解不了赫连身上的蛊毒了吗?你未免太小看西夏了……你母亲师虽然从苗蛊大师百凤凰,却是个半路出家的,而你,又能从她那继承些什么精髓呢?皮毛罢了,或许,我有必要让你见见……你的师祖?百婆婆,请进!”
随着段无烟的话落,一阵叮咚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牢房,银色的坠饰照耀着水面,让刘芸菲的眼眸一花,被潮湿的发丝覆盖的脸慢慢地抬了起来,看向那个进来的女人。
一身大红的苗族服饰,银色的头饰上捏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发丝漆黑,却在额角处有了一丝银白,沉静的眼眸不大,却别有一番韵味,光滑的皮肤倒不像一个婆婆,而是像个姐姐……
“师祖婆婆……”刘芸菲干哑的嗓音让来人皱了皱眉,不悦的抿起了唇。
“小菲儿,母蛊在哪里?”百凤凰并不与她多话,开口便直奔主题,冷冽的气息连段无烟都被压了下去。
“师祖婆婆……”刘芸菲焦急,但更多的是不敢置信,没想到,连师祖婆婆也向着这帮人!心,被伤了,委屈地抿紧了唇。
“你母亲当年从师于我,入我门下便要遵守门规,她却对门规视而不见,应是跟了你爹私奔,只是没想到你爹五福消受美人恩,逃难的路上死了,我不知道你们母女是怎么进的将军府,但有一点,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出了我门,那我所授的技艺,便不可再用,违者门规处置!”
“我娘怎么了?!”刘芸菲登时瞪大了眼睛,挣扎着想要向前,却不想牵动了锁骨处的铁链,那穿透的疼痛让她浑身颤抖,血便顺着铁链流了出来,引来了更多的虫子。
“死了。”百凤凰面无表情,似乎只是再说一句平常的话,但刘芸菲却瞬间僵直了身子,不敢置信……她的娘亲……死了……那个苦苦劝说她的人……死了……
一瞬间,刘芸菲垮了双肩,若不是被铁链子拽着,她此刻,怕已是瘫软在污水里了……娘……是菲儿害了你……菲儿不听你的劝……害了你……
“小菲儿,我劝你还是快点把母蛊交出来,我还可以让你有一个痛快点的死法。”百凤凰向前又迈出了一步,但那冰冷的双眼吐露出的不耐以及杀气都让段无烟有些不自在,仿若在这里,她才是那个我有生杀大权的人,而他……只是不相干的路人甲乙。
“在祠堂里,在将军府的祠堂里……”刘芸菲喃喃细语,百凤凰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袖口中拿出一粒药丸,隔空弹指,送进了刘芸菲的口中。
“谢……师祖婆婆……”刘芸菲惨笑着,自嘲。
“先别谢,这个丸子是门里最高刑罚才用的,七七四十九天的蚀心之痛之后,会耗尽心力而死,你与你母亲所犯下的罪孽,由此洗清吧,若有来世,还是多行善事,积善德的好。”
刘芸菲嘴角的笑意顿时顿住了,慢慢的抬起头,片刻之后,看着那个毫不犹豫转身而出的背影,大笑了起来……她活该啊……娘亲,师祖婆婆果然如你所说,绝心绝情!果然!
段无烟也没有料到这个看似美貌,且慈善的婆婆,居然如此不近人情……心中也是一哆嗦,但更多的是安慰,唉……幸好自己没有入她那个破门……
将军府的祠堂就是刘芸菲母女在将军府的住所,简陋破败的小屋子供奉的都是刘家的祖先,而当百凤凰和段无烟步入屋内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衣着破败的妇人捂着自己的胸口挣扎喘息,浑身的冷寒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里也能濡湿了衣衫。
“芸儿,师傅的教诲,你不记在心里,如今这样,也是你咎由自取。”百凤凰依旧一张扑克脸,双眼看也不看地上打滚翻滚的女人,大步迈向一个小瓷瓶,半圆的瓷瓶里似乎还盛着液体,在她端起来的瞬间,晃动着,击打了瓶壁。
“师……师傅……徒儿知错了……师傅,您饶了徒儿吧……”地上的夫人伸出手,段无烟看着那只青筋暴起的惨白手背心中按抽了口冷气……
“入得师门时,师傅第一局告诉你的是什么?”百凤凰顿住脚步,却不回头。
“师傅……徒儿,真的知错了……”顷刻间,地上的妇人已是哭泣出声了……似是后悔,似是害怕……
“是什么!”百凤凰厉喝。
“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不可无……”妇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夹杂着时而的抽噎,让段无烟微微挑眉,这什么门?还真有趣,不念师门之理,却摆了这么一句话当做门规?
“我们是白巫之术,你从我门下,便要遵守门规,施蛊者不可有害人之心,不然便是有辱师门!出师门者不可再用白巫之术,否则以叛徒论处,你两者皆破,还有何话可说?!”百凤凰的冷漠真真是让看的人大开眼界。
“徒儿……有错,但徒儿罪不至死……啊……”妇人仍作垂死挣扎,但奈何,百凤凰已是不再看她一眼,端了瓶子径直走了出去。
段无烟留下,最后看了一眼那被蚀心之痛折磨的几乎抓狂的妇人,摇了摇头……
睿王府里,赫连桀因着连日来囚禁了刘芸菲而使母蛊无人喂养,此刻已是陷入昏迷了……百凤凰和段无烟进来的时候,只看到桃红坠子立在赫连桀的床边,两个丫头眼睛都红红的,肿肿的,看起来是哭了好久了……
“你来了。”身后,蓦然想起的声音让段无烟立刻回头,看到端了水盆进来的水涟漪,身子立刻贴了上去,将她手中的铜盆接了下来,置于架子上,拉着她立在床边,水涟漪正要问,却被段无烟一根手指按在了唇上,示意她噤声。
百凤凰将瓶子放在赫连桀的身旁,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黄色的药沫,洒进了那半圆的瓶子里,一股青烟冒起,有一丝淡淡的焦灼味涌进了众人的鼻前。
下一刻,之间赫连桀手臂上的血管内,一小块突起快速的移动着,来到他的手腕处顿住,稍稍扭捏了一下,便突破了他的皮肤,一个浑身血红的小虫子从赫连桀的体内爬了出来,朝着那冒着青烟的小瓶子爬了过去,百凤凰双眼死死地盯着浑身碧血通红的小虫,直到他全部没入了瓶内才迅速的盖上瓶塞,只听得瓶内一声低沉的“嘶啦”轻响,百凤凰那冰冷的脸庞也似乎因为放下心而微微舒展开了。
赫连桀在下一刻醒了过来,看到自己熟悉的帐顶,微微愣了片刻,一手习惯性的向床内侧抹去,却碰了个空。
“诺儿!”赫连桀呼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才看到屋内奇怪的人物组合……一双眼睛在身着苗服的百凤凰身前停了下来。
“你是谁?”赫连桀眼中闪着疑惑。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没事了。”百凤凰的声音与她的脸一样,让人觉得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慢慢的,赫连桀的意识才回笼,对着百凤凰道了声谢,撩起衣袍就要下床。
“王爷,您刚好,还是休息一下吧……”坠子赶忙上前按住赫连桀想要下榻的身子,却被他拂开了。
“我没事了,我要去找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