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桀心中顿时急切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身后的飞扬是否能跟上,大步朝着深山进发了。
而那急匆匆赶回来的一老一少,谨慎的穿过杀阵之后,看着空空如也的房子,严爷爷几乎整颗心都担忧了起来……
“诺儿!诺儿!”严爷爷扔下包裹,前后里外的搜寻。
“师傅,没有!”魏子墨也着起了急,哪里都没有,人会去哪了?!
“师傅?!”看着严爷爷蹲在药庐东侧的一处药田里,仔细看着什么东西,魏子墨也好奇的凑了过去。
严爷爷将一根被压坏了的药苗扶了起来,看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泥瓦房子,一双矍铄的眼睛痛苦的闭了起来。
诺儿去了哪里,他已然知晓了,这个杀阵,没有诺儿,清扬那小子走不出来……
远处的泥瓦房子升起一股细弱的炊烟,似乎有人要做饭了……严子诺就在那,严爷爷深深地叹了口气,傻孩子,该放下了……或许,是时候告诉她这场婚姻的真相了……鄂妃并非她想像中的那么善良……而她……是这所有的一切中,最无辜的人……空留一座牌位,诺儿,她又岂会跟你一条心……
“师傅?!”魏子墨顺着严爷爷的视线望向远处,只是出了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傍晚的时候,会回来的。”严爷爷兀自呢喃,让魏子墨更是一头雾水了……
药庐门口,赫连桀看着那被摆了杀阵的房子,停住了脚步,苍白的脸上满是焦急,因着连日来的等待,那瘦削的下巴上满是青茬……鹰一般的双眸里,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清扬背着严子诺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傍晚时分,寒冷的冬日阴沉的天气将那西斜的落日完全的覆盖住了,洋洋洒洒的雪花让人几乎看不清前路,清扬满头满肩落得都是厚厚的雪花,严子诺伏在清扬的背上,厚厚的披风上亦是白茫茫一片……
“诺儿……”严爷爷一直站在屋门前等着他们,看到严子诺平安的回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大步上前,在清扬身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清扬低垂的头微微抬了起来,铁血的汉子眼中竟是被蓄着的泪水浸染得通红。
“老太医……王妃……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哽咽的嗓音里盛得满满的都是痛。
严爷爷闭上眼睛,艰难的呼出一口气,那颤抖的胡须都在诉说着他此时的心疼:“没有……奇迹啊……”
严爷爷早就知道,那霸道的毒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原以为自己银针逼毒总要有些功效的……哪知,毒素还是聚集到了头部……
“有治吗?!”清扬急切地问,只是看着严爷爷灰暗的脸色,眼眸中的哪一点希望也彻底的泯灭了……
“老太医,你……我要传信给国主!国主会找到治愈王妃的办法的……”清扬有些着急,被困于此几日,跟段无烟联系不上……此刻,国主必然已是在来台山的路上了……
“清扬?我们到了吗?”背上,严子诺无力的声音轻声呢喃,那埋在厚实披风下的小脸微微露了出来,带着一种病态的美丽。
严爷爷赶忙上前,将严子诺接在了自己的怀里,苍老的手微微抚着严子诺的发顶,在她耳边用微微大些的声音说:“诺儿,爷爷回来了。”
怀中,本是有些抗拒的严子诺浑身猛然一震,接着便哆嗦了起来,毫无焦距的双眼来回寻找,知道严爷爷将她的小脑袋按进怀里,抱着她失声痛哭起来,这是他的小孙女儿啊,他看着长大的小孙女……
“爷爷!”严子诺再也忍不住了,一直以来所受的委屈全都在这一刻转化成了泪水,在自己至亲之人的怀里,她再也无须估计什么,就让她在这一刻发泄一下自己的悲伤……
而那被杀阵困在药庐之外的赫连桀在听到那一声带着无限委屈哭号的叫喊之后,再也忍不住了,那是诺儿的声音……他的诺儿……
“王爷!”飞扬看着飞身向前的赫连桀,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王爷不要命了!
果然,赫连桀刚起步,撩起衣袍踏上一侧的假石,一根黑色的弩箭便从他身后的方向直射而出,位置堪堪定在他的后心。
然,此刻赫连桀已是顾不得那么多了,竟是避也不避地一直朝前闯去。飞扬急了,捡起地上被雪覆盖的一块石头,朝着那偷袭的弩箭直直打了过去,虽然有击中,但却只是稍稍打偏了弩箭的飞行轨迹,偏离了赫连桀后心的位置,弩箭却深深地没入了赫连桀的肩头。
箭入血肉的响声是那样的刺耳,飞扬一张脸瞬间煞白,看着赫连桀左躲右避的穿梭在杀阵之中,浑身已是惊出了一身的汗。
飞扬一咬牙,向空中发出信号,下一刻,自己也是奋不顾身的投入阵中。
严爷爷看到那被甩入空中的信号,眉头紧锁,满脸煞气,心中冷笑连连,怎么,赫连桀那小子难道想要强攻入阵不成?!
就在飞扬飞身入阵的同一时刻,那接到信号赶过来的暗卫们在杀阵外围立住身,看到与神出鬼没的弩箭抗争的赫连桀和飞扬,顿时都瞪大了眼,只是惊讶也只有一刻,下一刻,众人纷纷跃入阵中。
尽管分散了许多弩箭的攻击,赫连桀仍然多时才堪破杀阵阵眼,来不及多看自己的伤亡,此时此刻,赫连桀眼中都是严子诺。
药庐依旧是上次他们来时的模样,严子诺的屋门前,赫连桀停住脚步,与门口孑然独立的严爷爷对峙。
“爷爷……”赫连桀露出恳求的神色。
“别叫我爷爷!”严爷爷疾声厉色,丝毫不给赫连桀一连好脸色看。
赫连桀抿了抿唇,没有怒火,只有急色,双眸越过严爷爷的肩头企图窥探到屋内严子诺的情景,只是,紧闭的门窗直接粉碎了他的这一奢望。
“我要见诺儿!”赫连桀沉声,身上多处被弩箭所伤,衣袍已是被染成了绛红色,血的腥味弥漫,不多时,便染红了赫连桀脚下的那片雪地。
“你没资格。”严爷爷眸光狠厉。
“诺儿是我的妻子!”赫连桀一时急迫,脱口而出。
“你已经写了休书了!”严爷爷冷冷一笑。
赫连桀哑然,死死地咬着牙关:“我是被逼的……那份休书根本不能做数!”
严爷爷没有接话,淡淡敛了下眼眸,语气低迷:“小子,回去吧,诺儿不会见你的,而你……也肯定不想看到现在这个模样的她……”
“不!我一定要见到诺儿,我需要解释……爷爷,求你!”赫连桀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绝望,那个“求”字第一次暴露了他此刻是多么的焦急,他从小到大,哪怕是被人踩着脸欺负,哪怕是娘亲病入膏肓急需救治……他也拼尽自己的力气去争,去打,甚至去偷去抢,但他从来都不会“求”!
随着那个“求”字的吐出,赫连桀再次跪在了严爷爷面前,只是高昂的头颅闪着一股倔强,他今日来,必然是要见到严子诺的……绝不会空手回去。
看着赫连桀如此模样,严爷爷哀叹了一声,矍铄的双眼里,此刻已是蒙上了一层灰暗,抿了抿唇,才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着严爷爷的模样,听着严爷爷严厉的质问,赫连桀垂下了头:“半月前,我在台山围捕刘子良……刘后却闯入睿王府带走了诺儿……我,我救不出她……只能……”
严爷爷双眼狠厉的眯了起来:“那新入门的睿王妃可是刘后的人?”
“是……”赫连桀头垂得更低了,身上的伤口依旧流着血,他却不感觉一丁点的疼痛,只是自惭形秽,他明明说过要保护诺儿的,要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的……可如今……
严爷爷恨铁不成钢的指着赫连桀的脑门,狠狠地戳了一下:“小子!当初我把诺儿交给你的时候,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你忘了诺儿的真实身份了?!你与无烟那小子交好,他的教训,你还没学够吗?!他现在有着亲妹妹却不敢认,你也想不他的后尘吗?!”
“爷爷!”赫连桀大惊,紧张的看着依旧没有动静的屋子,害怕严子诺听到这些会接受不了……
“怕什么?再也不用怕了!”严爷爷忍不住的哽咽,“诺儿再也不会知道真相了……再也不会……我,我苦命的孩子……”
“什……么?”赫连桀后知后觉,竟是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严爷爷话语中的意思……
“你不是要见诺儿吗?你自己去看!”严爷爷侧过身子,苍老的手覆上自己的眼睛,颤抖的胡须昭示,他此刻的情绪还是失控了……
“诺儿……”赫连桀再也不顾及那么多了,站起身子,顾不得身上的伤口被扯动,大步朝着那破旧的草屋而去。
“睿王爷……”屋内,清扬立在严子诺床畔的一侧,面无表情,不,应该说除了那双仇恨的眼睛外,面无表情的对着他,赫连桀此时哪顾得上清扬,大步奔到严子诺床边,看着那张几日来受尽折磨而狠狠凹陷的小脸,心痛如绞……泪水几乎就要忍不住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