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七哥先后失势,唯一剩下的太子定也早早成了他的猎物。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太子突然开口:“十二妹这么聪明,难道看不出么,他的野心?”
她轻轻叹气:“我怎么会不清楚,本以为总有一天他会回到古夏国去,是我错了,他十几岁便来到这里,势力盘根错枝随着年岁积累,他怎会轻易放弃,况他不是甘心居于人下的人,他那样的人,总有一天要俯视众生,斜睨天下。”
就算没有仇恨,也是他必然要走的路。
太子静默片刻,笑了:“我突然想起一个愚蠢的问题,如若有一天我和赫连瑜同时面临生命危险,那么你会救谁呢?”太子这句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以前有没有用过,想不起来了……
她不禁微笑:“真是个没有新意的问题呢。”
如若有一天我和赫连瑜同时面临生命危险,那么你会救谁呢?
她不禁微笑:“真是个没有新意的问题呢。”
她再没有说话。
回到府内已经入夜,府门红灯高挂,扈从侍立,一阶阶拾级而上,望见牌匾上清晰地三个字:赫连府。
管家急匆匆迎出来:“殿下,您到哪里去了,大人着人找了您一天呢。”她淡道:“大人呢?”
管家跟在身后亦步亦趋,笑道:“方才等在门前呢,这会倒到书房里去了。”她漫声应一声,徐徐穿过长廊,廊下燃着八角棱灯,暖光柔柔落到她雪白的衣上,在夜色荏弱似雏菊,书房亦点着灯,淡淡自窗下洒下来,她欲推门进去,却听一个声音娇喝道:“谁?”
她微微一愣,这才见一个双髻丫鬟垂首侍立在窗下,因被暗影遮住,方才并未注意到有人在这里,借着光扫她一眼,双眸灵动,瞧着有些眼熟,那丫鬟这才认出她来,急急施礼:“奴婢碧珠叩见殿下!”
她不禁蹙眉,碧珠忙道:“奴婢是二夫人的侍婢。”
二夫人……她不禁弯起唇来,推门的手收回来,淡道:“你们小姐在里面么?”
碧珠颇有些得意的扬了下下巴:“是……殿下要奴婢通禀么?”
通禀?
她无声笑了,什么时候她要见他也需让旁人通禀了,微微挑眉:“唔,那就劳烦你通禀。”碧珠竟信以为真,在她的观念里,身为人妻,自是谁得宠谁才有势,如今自家小姐留在书房里便是得势了,果摆出样子来,忽听有人冷喝:“好大的胆子,就凭你也配为殿下通禀!”
语气严厉冷漠,惊得碧珠身子兀的一颤,望过去,不知何时青瑞寒着脸到了近前,也不看她,对上官漫拱手见礼:“殿下。”
她淡淡点头,不再说话,推门而入。
眼前转亮,入目只见赫连瑜在灯下持卷倚在椅上,他半个身子都沐在灯光里,映着他分明的侧脸轮廓,他一身蓝底的常服,黑发披在肩头,泛着黑珍珠一般的光泽。
欲要走过去,却听一旁怯怯一声:“婉曦叩见殿下。”倒是不叫姐姐了。
转头却见何婉曦双手举一盏莲花灯跪于地上,楚楚生姿的身形摇摇欲坠,她怔了怔:“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何婉曦小心翼翼抬起脸来,地砖平滑冷硬,跪上去片刻难以忍受,她脸色隐隐发白,咬了咬唇垂下脸:“婉曦怕灯光太暗,为夫君持灯。”这样说着,泪花只在眼里乱转,双膝不稳,灯光在她手中颤颤巍巍。
她不过为引起赫连瑜注意,擅自进了书房,他抬起脸来的刹那,分明看到深邃眸子里淡淡的温柔,眸光落定在她面上,那抹温柔瞬间分崩离析,仿佛一下隔了千山万水的遥远,垂下眼帘漠然一声:“出去。”她不甘心,柔声道:“夫君小心伤了眼,婉曦为夫君持灯吧。”径自燃了莲花灯欲靠过来,赫连瑜蓦然一眼扫过来,只觉那目光让人遍体生寒,手脚都不听使唤,她双膝一软,直直便跪在地上,官宦大户里的持灯丫鬟均是跪地将灯举过双肩,端的四平八稳,话已说出,又不好立即站起来,只好将计就计,未想他看的入神,竟似忘了她,一直未叫她起来。
何婉曦双膝打颤,只差哭出来,求救望着上官漫。
她四下里打量一番:“唔,屋里确实暗了些”旋即转过脸来对她赞许笑道:“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
赫连瑜闻言终抬起脸来,身子靠进在椅背上,挑眉戏谑望她。
何婉曦蓦然瞪大了眼,端着摇摇欲坠的莲花灯,不可置信望着她。
上官漫笑容纯净如少年:“你倒似不高兴?”
何婉曦艰难牵了牵唇角,强笑道:“这是婉曦应做的。”
上官漫扫一眼她不稳的身形,只怕一会便跪不住了,养在深闺的大家小姐,哪里受得这种罪,漫道:“大人看书也看累了,你先行退下吧。”
何婉曦如蒙大赦,僵着身子将那莲花灯放下,苦着脸泫然欲泣:“婉曦告退。”
房门吱的合上,只闻碧珠惊讶的声音响在门外:“小姐,你脸色怎这么白?”何婉曦也不知说了什么,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室内兀便静下来,纱灯罩子里偶“噼啪”作响,乱影晃到案上皆是斑驳,亦有影子落到他掌中书卷上,他目光似落到书上,修长的指漫无目的摩挲扉页,那书自她进来却自始至终未翻过一页。
上官漫端了那莲花灯倚到案旁,登时映的四下皆亮,他挑起眉来,并不看她,只闻她柔声道:“夫君小心伤了眼。”
他哼一声,蓦然伸掌过来捉她,她忙一扭身躲开,定定神取笑他:“娶了人家来又置之不理,只怕再过些日子,这府里便要怨气冲天了。”
赫连瑜将那书扔到案上,她一身男装立在灯下,更显得唇红齿白,妩媚风流,当真娇俏的紧,不禁弯唇微笑:“是么,怨气我未觉得,倒是闻到了酸味,不知谁家洒了醋。”
她随即绷了脸:“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敢在赫连府里撒醋,需拉出去杖责二十。”余光里只见他倾身便来捉她,惊得连连后退,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下便被他狠狠箍进臂弯里,动弹不得,忙笑着求饶:“我不敢了,饶了我罢。”他低下头来狼一般咬她的耳垂,忽又一舔,引得她身子顿颤,他仍不放过她,有要又吻,她终受不得痒,躲闪着笑的眼泪都流出来,突听他低道:“漫儿,我赫连瑜今生有你足矣。”
他气息湿热拂到耳上,仍是痒的难受,她却忽的顿在那里,他仍紧紧抱住她,肌肤偎贴,可清洗听到彼此心跳声,良久,她低下头轻声道:“你这样说,我可是记在心里了。若哪日你出尔反尔,我定会恨不得杀了你。”
因她仍是男子装扮,乌发皆用玉簪挽住,露出白皙的颈来,他闷笑着吻上去,果然沁香嫩滑,声音亦是闷闷的:“如此甚好,我求之不得。”修长的指已解开她腰间革带,她急急去捂:“这是书房……”
他轻笑:“书房才好。”
赫连瑜越发繁忙,她也忙,得空才去姝璃宫,将宫内食物一一检测了,食物端到桌上,由内侍试吃了才敢给顾昭媛服用,她事必躬亲,奈何精力有限,幸得罗姑是宫里老人,处事警醒,她才敢放心交给她。
这些日子却总睡不安稳,赫连瑜全身是血出现在梦里,她痛得喘不过气来,他却在笑着,似是平日里的神情,沉静的注视她,他道:“你宁愿死的是我。”她泪流满面,大喊:“不是的!”
梦醒,冷汗涔涔爬满了全身,赫连瑜一向睡得浅,每每被她吵起来,将她拥进怀里,安抚她睡下,她抱的紧,似是在害怕,次日赫连瑜晨起,她伸出一双皓腕蛇一般缠到他颈上,乌发衬着瓷一般的脸,眸中迷蒙慵懒的盯着他,他终又躺回去,心甘情愿被她诱惑,去刑部的时辰便越发晚了,杜明常常倚着府门摇头直叹:“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祸水啊祸水。”
上官漫却渐渐消瘦下来。
秋意渐深,院中枝叶已然变黄,落叶铺地,四下里皆是澄澄的黄色,今日并未进宫,只坐在院子里石凳上出神,突觉腕上一凉,她本能缩手,下一刻一张老脸放大出现在眼前,白眉白须白发,眼睛藏在眉毛里,几乎找不到,她镇静笑道:“原来是先生。”
清风仙人沮丧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好玩不好玩,你这女娃娃怎么一点都不可爱。”
她愣道:“那怎样才算可爱?”
清风仙人兴高采烈道:“自然是这样。”双手握拳做西子捧心装,瞪目咧嘴的大嚷:“哇,吓死我了!”他一个半百老人,做这样娇俏的动作,又极是夸张,上官漫忍笑忍得两腮隐隐作痛,清风仙人却倏地按住她手腕,她怔了怔,问道:“难道先生是专门给我看病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