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搜家
洛兰和莫里斯回到洛兰家中。莫里斯为了不致过分牵累他的朋友,采取了晨出夜归的生活方式。
每当出什么事情他必围观,如有犯人送进附属监狱,他必做帮手,总之,他虽然不能知道热纳维也芙被关在哪间牢房里,但他每天都在窥视着她的必经之路。
莫里斯自从拜会了富纪埃-坦维尔之后,洛兰让他明白,他如公开采取措施必毁了自己,这样,他既牺牲了自己也不能对热纳维也芙有所帮助;莫里斯呢,他只要有可能与他的情妇呆在一起,哪怕立即坐牢也在所不惜,因此他就更加谨言慎行,就怕永远见不到她了。
于是每天早晨他从卡尔姆走到自由港,从玛特洛奈特走到圣-拉扎尔,从拉福尔斯起到卢森堡公园(法国大革命时代,这些地方都设有监狱。),在监狱前的囚车出口处安顿下来,这些囚车都是把被告带向革命法庭的。他向那些牺牲者瞥了一眼之后,又奔向另一座监狱。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即使有十个人帮他干也不够监视当时在巴黎的总共三十三座监狱的,所以他干脆到法庭去等待热纳维也芙出庭受审了。
其实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了。事实上,囚犯被定罪之后,还有什么出路可走?有时,法庭从上午十点开庭,到下午四点之前要审判二三十个人;第一个被判的人有六个钟头可活,到了最后一个,直到四点差一刻才被定罪,而在四点半便倒在刀斧之下了。
心甘情愿让热纳维也芙去碰这样的运气,无疑乎懒于与命运抗争罢了。
啊!倘若莫里斯事前知道热纳维也芙会被监禁,他就会怎样去耍弄这个所谓的人道法庭,在当时这个法庭是多么盲目从事,为所欲为啊!他又会多么方便快捷地把热纳维也芙从狱中劫走啊!越狱从未如此简单过,也可以说,越狱从未如此罕见过。贵族们一旦蹲了监狱,如同住在古堡里了,心安理得去等死。逃跑简直就是回避决斗,即便女人也会为这种方式得来的自由感到羞愧的。
可是莫里斯不管那一套。把狗杀掉,腐蚀个把挂钥匙的看门人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热纳维也芙也不是那些显赫的人物,会引起世人注意……她即使逃跑也谈不上名誉扫地,再说……她就是丢了份儿又有什么了不起!
他辛酸地盘算着,自由港监狱的花园一攀就上去了;玛特洛奈特监狱的囚房一捅就破,出门便是街;卢森堡监狱的矮墙,卡尔姆那阴暗的过道,在那些地方,一个意志坚强的人只要打开一个洞口,便能舒舒服服地进入了!
可是,热纳维也芙会在这些监狱里吗?
莫里斯拿不定主意,又因为焦虑而心力交瘁,于是便大骂起迪克斯梅来了;他发出威胁,恨得咬牙切齿,心想他装成效忠帝王事业,实则隐藏着怯懦的报复。
“我也会找到他的,”莫里斯心里想,“因为只要他想着去救那不幸的女人,他就会出现;倘若他随她去了,他也就辱没了她。我会找到他的,这个卑鄙的家伙,到了那天,活该他倒霉!”
我们叙述的这个情节的次日早晨,莫里斯出门到革命法庭门前原地等待,洛兰则睡大觉。
门外传进女人的说话声和枪托的碰撞声,他被吵醒了。
他像受到惊吓的人那样向周围惶恐地扫了一眼,希望能证实眼下没什么麻烦事发生。
四个国民卫队队员、两个宪兵和一个公社委员同时进入他家。
这次来访动机十分明显,洛兰慌忙穿上衣服。
“你们要逮捕我?”他问道。
“是的,洛兰公民。”
“为什么?”
“因为你可疑。”
“哦!有道理。”
公社委员在逮捕证的下方画了几个字。
“你的朋友在哪儿?”他接着问道。
“什么朋友?”
“莫里斯?林代公民。”
“也许在他家吧。”洛兰说道。
“不对,他住在这儿。”
“他?算了吧?你们可以搜呀,如果找到了……”
“这是告发信,”委员说道,“上面写得很明白。”
他递给洛兰一张纸,上面的字歪歪扭扭,拼法更是让人费解。上面写着:每天早晨林代公民从洛兰公民家出走,他是受通缉的嫌疑犯。
告发信的署名是西蒙。
“啊哈!这个补鞋匠同时干两份活计,会丢生意的,”洛兰说道,“什么,又当暗探,又做鞋底的鞋匠!这位西蒙先生是凯撒大帝……”
说着,他爆发一阵大笑。
“莫里斯公民!”委员说道,“莫里斯公民究竟在哪儿?我们勒令你把他交出来。”
“我说了,他不在这里。”
务员进入邻屋,然后又上楼钻进洛兰的公务员睡的小阁楼里,最后他打开底层的一个房间,没见莫里斯的踪影。
可是在一餐厅的桌子上,新近写的一封信引起了委员的注意。信是莫里斯写的,他早上离开时放在那儿没有唤醒他的朋友,其实他们是同时就寝的。信上写着:
我去法庭;午饭别等我,我晚上回来。
“公民们,”洛兰道,“尽管我服从你们尤恐不恭,但你们也得明白我总不能穿着内衣跟你们走吧……请允许我的公务员帮我更衣。”
“贵族!”一个人说道,“还要有人帮他穿裤子哩……”
“喔!我的天主,是这样的!”洛兰说道,“我像达哥贝尔公民(达哥贝尔一世在公元629至639年为法国国王。他建立了法兰克王朝,并以巴黎为首都。)一样,你们听见了吧,我可没说他是达哥贝尔国王。”
“去吧,”委员说道,“但要快一点。”
公务员从阁楼上下来,帮助他的主人更衣。
确切地说,洛兰的用意并不是要一个家仆,而是要让公务员目睹他家发生的一切,这样,他就可以把情况转告给莫里斯听。
“现在,先生们……对不起,公民们……现在,公民们,我准备好了,这就跟你们走。可是,我请求你们让我带走德莫斯梯埃先生写的《致埃米丽的信》一书的最后一册。这书刚刚出版,我还没看过;这样,我在狱中就不那么心烦了。”
“你在狱中?”西蒙突然说道,他此时已擢升上市政府委员,带着四名队员刚走进来。“在狱中也不会太长的。你与那个想让玛丽-安托瓦内特越狱的女人的案子有关。今天她要受审……你作证人之后,明天就审你。”
“鞋匠,”洛兰一本正经地说道,“您上鞋底也太快了点。”
“不错;这上鞋刀多漂亮啊!”西蒙狞笑着反唇相讥道,“你走着瞧,走着瞧,我的漂亮的掷弹兵。”
洛兰耸耸膀。
“怎样,走吗?”他说道,“我在恭候。”
当众人转身下楼之际,洛兰向西蒙委员飞起一脚,把他从光亮坚硬的楼梯上踢下来,他嚎叫不已。
国民卫队队员们禁不住笑了。洛兰把两只手插进口袋。
“我在行使我的职责!”西蒙说道,他气得脸上发青。
“当然罗!”洛兰答道,“我们不是都在履行我们的职责么?”
他们让他上了马车,公社委员把他带上革命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