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轻闲一张脸阴森森地无法直视,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他沉沉地盯着地面上黏黏的一坨,脚下似乎依旧传来了黏腻的触感。
“说,是谁?”他环视了眼前的莺莺燕燕。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理念,福身的妃嫔们此时像是统一了战线,视线汇成一股,投向了趴在地面上挣扎着的唐豆。
赵轻闲顺着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了唐豆无比娇羞地呈现在他面前。
“呵呵,”他打量了一下唐豆额上触目惊心的青色,沉沉一笑,“让你活着,倒是精彩不断啊。”
皇上踩到了屎!
上踩到了屎!
踩到了屎!
到了屎!
了屎!
屎!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皇上说她活着!
唐豆使劲儿晃了晃脑袋,她的脑袋刚刚保住,现在可不想死!
于是慌忙爬起来,膝行几步,直接跪在赵轻闲面前,“皇上,这不是屎!”
满堂沉寂。
皇后以及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她入住凤栖宫后,会有人如此大声地喊出如此绕梁三日的粗俗之字。
赵轻闲脸色僵了僵,随后一脸头痛之色,“那这是什么?”
他不是傻的,刚才是一时的震惊,此时看的久了,便想到不会有人胆敢在凤栖宫里撒上污秽之物。
“刚刚臣妾看到前面的姐姐们停了下来……”
“……说重点。”赵轻闲冷飕飕的一眼,让她住了嘴。
“糕点盒子撒了!”唐豆简洁说完,立刻闭了嘴。
赵轻闲低笑一声,“朕怎么不知道如今后宫可以选进来这种……”他以手托腮,认真想了想,这才道,“这种脑子不灵活的女人?”
唐豆脸色也垮了下来,被皇上当众宣称脑子不好……
那么是不是说……她的后宫职业生涯可以到此为止了?
想到这儿,她才算振奋了一些,“皇上圣明!”
看着唐豆脸上溢出的喜色,赵轻闲皱眉摇了摇头,他果然已经无法理解后宫中女人的思维了。
此时皇后娘娘听了传报,说是皇上踩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还在大发雷霆呢。她心头一跳,忙拉着问清楚了,听着是因为一块红豆糕,这才敛了心神,不慌不忙地出来了。
入眼便是唐豆跪在赵轻闲面前,而赵轻闲是惯有的阴沉。此时皇后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脑中全是一个念头在打转。皇上已经许久未来凤栖宫了,她虽然心底也念着,可是自恃身份,向来是不肯曲意奉承的。
皇上今日来凤栖宫,说不得便是对她念着些情谊的。如今皇上刚刚来了凤栖宫,便遭遇了这么一出。皇上心情阴沉不定,怕是要迁怒自己的。这般想着,她带着得体地笑对着皇上行了礼,“皇上,想必唐选侍也不是故意的,便绕了她吧。”
说着,皇后一个示意,跟在身边的小太监便拿了帕子,跪在赵轻闲脚下,擦拭起了鞋子。
赵轻闲的视线在皇后身上凉凉地打个转,脸上的表情僵硬的缓了缓。他扫了一眼愁眉苦脸的唐豆,沉吟了下道,“既然朕的皇后发话了,那朕也不好说什么了。”
皇后脸色也有一丝波动。皇上可是很久没有给过她面子了,如今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依照赵轻闲的尿性,这话是只吐出来了半截。她只好凝神听着赵轻闲的话语。
果然赵轻闲凉凉地打量了一下唐豆,森森笑道,“唐选侍既然弄脏了凤栖宫的地面,今后这凤栖宫的扫撒便由唐选侍负责了。”
皇后脸色略微地垮了跨。
她对唐选侍的印象不错,所以也不想苛责她,所以才帮着求饶。只是皇上虽然绕了她,偏生要唐豆来扫撒凤栖宫。唐豆也不是宫女,放在皇后宫里扫撒宫殿,像是什么样子?
这……她像是接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正在想着怎么婉拒这提议,好好地劝劝赵轻闲,那边唐豆欣喜的声音已然传来。
“谢皇上恩典,臣妾一定会将凤栖宫打扫的一尘不染。”唐豆亮晶晶的眼神凝视着赵轻闲,一脸的劫后余生。
得,什么也不用说了。皇后娘娘只好忍下话语了。
赵轻闲皱眉看着她,像是在研究她是真的这么高兴,还是假的。良久,探寻无果,索性迈开步子绕过了她,向着皇后走过去。
皇后脸色显出一抹喜色,对着后面的妃嫔缓声道,“你们都回去吧。”这才与赵轻闲相携进了内室。
唐豆怔怔地看着两人的背影,迟钝地爬起身来。婉美人从她身边过,嫌恶地看了看她,冷哼一声便走了。
唐豆也不在意,拍了拍衣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地回了夕颜殿。
到了自己的地盘,她这才略微安心。后宫很可怕,入职需谨慎啊!唐豆皱眉想了想,皇上……跟自己昨晚上以为的,似乎并不一样。
昨晚上自己吓傻了,只以为皇上是个傻子,这才是后宫中掩藏最深的秘密。今日白天看着赵轻闲,哪里有一点傻子的痕迹,分明还是那个冷血的皇帝!
难道皇上被鬼上身了?
唐豆浑身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这个念头一出,唐豆便被阴影笼罩了。她仔细想了想,更觉着这个猜测可信。为什么侍寝的妃嫔在第二天便都因为各种错误受了罚?而且从此不见了……
一时间,唐豆满脑子里都是娘给她讲过的各种鬼故事,张牙舞爪,身形可怖,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脑海中蹦出来一般。
啊啊啊啊!
大褚国的悲哀啊!可惜她一个弱女子,什么也不能做,保自己的小命要紧。唐豆悲痛地叹了一口气,捞起了靠枕便盖在了自己的脸上。眼前一片黑暗,恰似她前途未卜的命运。
佩璎自唐豆从凤栖宫回来,便去泡了茶。刚进了内室奉茶,便看到唐豆用靠枕牢牢地压在自己脸上。她“哎呦”一声,将茶盏搁在小几上,上前就要夺过靠枕,“主子这是做什么?闷坏了可如何是好?”
听着耳边佩璎叠声地呼唤,唐豆将靠枕错开了一条缝,露出来了一双大大的眼睛,“我是不是快死了?”
“呸呸呸!主子说什么呢?”佩璎皱眉,“主子长命百岁!”
唐豆看着佩璎关切的话语,暗暗地叹息了一声,自己倒霉悲催地发现了这件事儿,也不能告诉佩璎。佩璎伺候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到时候赵轻闲恼怒自己,牵连了她可就不好了。
于是唐豆勉强笑了笑,“你家主子要去凤栖宫扫撒去了……”
佩璎的脸上有些震惊,“主子也不是凤栖宫的宫女,缘何要做这些下贱之事?”
是啊,她不是宫女,可是比宫女更悲催。
哪想刚刚用过午膳,一个不速之客便登门了。
唐豆怔怔地看着夏烟对着她福了福身子,“你怎么来了?”
夏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今日在殿内便对她颇多照顾,刚过了不多久,怎么巴巴地跑到了不起眼的夕颜殿?
夏烟含笑道,“皇后娘娘看着唐选侍似乎有些伤痕,担心唐选侍对伤势不上心,便让奴婢拿了上好的白玉清云膏来。”
她将手中的白玉瓷瓶轻轻搁在小几上,“皇后娘娘让唐主子好生照料自己。”
唐豆看着那小小的瓷瓶,伸手拿了起来,紧紧握着。重重地点了点头,“谢皇后娘娘赏赐……”她想了想,轻声道,“我会好好用的。”
“那奴婢便回去复命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夏烟抿唇一笑,便告辞而去了。
与唐豆的一脸感动不同,佩璎倒是冷眼旁观者。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一个小选侍了?怕是想要在后宫中继续挣下一份贤良的美名罢了。看着唐豆的模样,她也不忍心提醒唐豆,只好接过唐豆手中的瓷瓶,细细替她抹匀了。唐豆低垂着头,任由佩璎抹了药。
度过了一个安祥的下午,眼看着日暮微沉,唐豆心惊胆战地让佩璎去打探消息。晚些时候,佩璎回了夕颜殿,面带疑惑之色,“皇上又是独居暖仪殿,并未召任何妃嫔侍寝。”
唐豆这才轻呼了一口气。
这边佩璎已然絮絮叨叨地说起来了,“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皇后娘娘了呢,今日里去了凤栖宫,众人都以为今晚上会留宿,哪想着今晚上又是独居暖仪殿,实在是奇怪的紧。”
不奇怪,留宿了才奇怪。
说着,佩璎迟疑地看着唐豆,一脸的同情之色,“主子,您今日的壮举已然在后宫中传遍了,实在是……”她犹豫了一下,组织了措辞,“实在是叹为观止。”
唐豆讪讪一笑,随意摆了摆手。
随即打了个哈欠,既然赵轻闲自个在暖仪殿睡了,那么便又安全了一日。唤了佩璎伺候洗漱,便去睡了。
唔,她明日要给皇后娘娘打工了,要保持良好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