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城曾说,他自己个性慢热,所以当许微主动缠上来时,他的态度不冷不热,因为他并不确定爱不爱许微。高中时候,他在旅行中遇到过一个女子,两人同行一段之后,安城把那女子深刻于心。那女子还曾寄过一张照片给他,模样和宁深有着惊人的相似,这是许微对她一直存着敌意的缘由。但听说那女子意外去世了,安城只能雪藏那段过往。而安城,在许微彻底诀别的时候,终于确定了自己对许微的心意,不过还是晚了半步。
等了一会儿,安城的状态显示离开。宁深幽幽地叹口气,打开常去的网站浏览新闻,不知过了多久,安城才回复:“一辈子太长,我等不了那么久。”
她沉默以对,恍惚中忆起曾经有个声音说过:“我不会许诺一辈子,一辈子太短。”
“阿深,一个人生活固然自在,可到底还是会寂寞的。”
她看着电脑屏幕,眼神游离,寂寞吗?每当看到成双的小情侣,回家面对着清冷的房子,当然寂寞。
“孤单又有什么呢?这几年不也是这么过的。”她手指在键盘上起舞。
“你在怨。”安城简简单单发了几个字过来。
宁深心惊,自己真在怨,怨命运,怨自己。
“可能是吧。”
“随心、随性、随缘。比你别扭着拒绝任何爱任何温暖要自在。”
“呵呵,安大师道行高深莫测,境界大增啊。”她打趣道。
安城无奈地摇摇头,显然她在回避话题,他也就知趣地配合她转移这个话题。
峰会会场就在T大北校区。
9月初,新生已在塑胶操场上军训,到处都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宁深不自觉地漾起苦涩的微笑,昨晚与依旧在本校读研的成锦雅重聚,锦雅透露,原来分手当晚,莫佐酗酒,并因酒精中毒被送进了省人民医院ICU病房。
半夜未睡,辗转难眠。从一开始,她自己就作为索求者出现,贪得无厌享受他的温暖和呵护,却没有任何回报,最终还残忍地说出只因报复才在一起的话。如果这份感情还有后悔与遗憾的话,就是自己不该招惹他,面对他的告白,也不该存着那么自私的理由同意在一起。
峰会是在北校区能容两千人的活动中心举行,例行的记者签到后,宁深便坐在记者席上发呆。等到企业嘉宾入场,莫佐意气风发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赵箫和赵湘语,三人边就座边说笑,那感觉就像阔别多年的知交!
宁深惊讶,赵湘语从美国回来了?她还是那么漂亮,妆容精致,衣着时尚,气质不逊于任何活跃在银幕上的名媛淑女。
三人也没看向媒体席,宁深更乐得自在,她并不愿见这两人,不过也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实在不想面对这些让自己厌倦的脸孔。
阿箫代表的天诚科技在五年前不过是一规模中等的网游代理商,可五年后,在他的执掌下,天诚科技涉足的领域慢慢扩大,大有与互联网巨头南越逐鹿中原的气势。
峰会流程结束后,宁深也已经把周边采访做完,看着依旧被围在记者圈中的莫佐和阿箫,她犹豫着要不要凑上去做深入采访。
“阿深,好久不见。这几年还好吗?”虽然有一两个记者采访赵湘语,但是跟她哥哥阿箫一比,她就轻松很多了。
“还好。”宁深微微一笑。
“你很适合做记者。”
“生存而已。”
“上次你专访莫佐的稿子我看过,写得很好。”赵湘语迫不及待地想让两人的话题更深入些。哪知宁深已看透她的心思,偏不如她所愿,只说了句谢谢夸奖,转身欲走。
“既然你们分开了,我更不会放弃他的。”赵湘语嘴角微翘,志得意满的模样。
宁深装作没听到,没有任何反应地离开了。莫佐不是一个赌注,从来无所谓输赢,可笑的是赵湘语还是如从前一样,无论什么都要决个胜负。
赵湘语在美国修完学业就回天诚帮哥哥打理公司,她很聪明,才几个月,财务部的工作便大有起色。这次本也没她的事情,但是她执意来会会故人,赵箫也就由着她了。
让宁深尴尬的是,不知为何,围着莫佐和赵箫身边的记者一哄而散,纷纷去采访其他人了。而此时,互联网两大巨头的目光都锁在她身上,她向前走不是,退后更显得没风度。
莫佐眉眼一沉,转身离开。看着他挺拔如竹的背影,心里突发莫名的疼痛擭住全身,可宁深依旧强颜欢笑:“赵董,您好,我是华声网的记者宁深。”
十多岁是不是人生最美好的阶段?在她的记忆里,那些年伴在阿箫身边的日子是最快乐最简单的时光,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清瘦俊逸的翩翩少年,如今竟变了这番模样,浑身散发着果决的精英气息,当初让她动心的痕迹无一丝残留。
“阿深,跟我何必那么客套呢?”赵箫笑。
“现在您代表着天诚,而我代表着华声网,礼貌是应该的。现在我的采访会耽误您一点儿时间,您不介意吧?”
赵箫笑笑,他已经浸淫商场多年,什么措辞、什么表情、什么动作代表着什么涵义,他早已摸透,诸事了然于胸。而宁深的这番姿态自然是不想与他再有纠葛,他一向不是强求的人,因此也只是得体地笑笑。
宁深工作时向来是心无旁骛,哪怕面对多年前以为非卿不嫁的男子。而赵箫很善于应对媒体,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无法采访到一些有效信息。
等采访结束的时候,他道:“阿深,我快结婚了,到时候请你参加我的婚礼。”
宁深愕然,但很快释怀:“很好啊,祝福你们。”当听到自己话语余音的时候,她终于明白,至此对阿箫已经毫无感情可言,青梅竹马的故事终于落幕。
赵箫点点头:“谢谢你,也祝你幸福。”
“我会幸福的。”
说完这话,她目光开始搜索莫佐的身影,看到大堂门口的那个身影,她耸了耸肩,勇敢地走上去。
“莫董,我们又见面了。”宁深道。
莫佐并没有看她,继续和赵湘语聊天。赵湘语也像没留意到宁深的存在一样,巧舌如簧,时不时飘出一串娇俏的笑声。
现在换他报复了。宁深暗想,但也不恼不气,得体地说:“那先不打扰你们聊天,我在旁边等您。”说完,她就气定神闲地坐在旁边的布艺沙发上。
莫佐看了她一眼,眼神更冷,可与赵湘语的聊天似乎越发热烈,赵湘语娇滴滴的声音分贝更高。半个钟头后,两人似乎还没有停歇的趋势,宁深也就没耐心了,收拾东西走出了大厅。
莫佐个人并不是很喜欢媒体记者的采访,因此很少有记者能单独采访到他,如今自己吃了闭门羹属正常了,反正早就成了陌路人,也都怪自己刚开始扭扭捏捏,提不起胆量接近他,如果刚开始和其他媒体一起围在一起,哪怕自己不提问,也能听到些有用的信息。宁深越想越烦,最后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心想着大不了被骂上一顿算了。思绪一乱,她也就没了写稿的心情,提着笔记本电脑走上沿江大堤。
沿江大堤是前些年修建完工的,布局精巧,景色宜人,是大学城学子周末约会的最好去处。但如今是上课时间,堤上阒静无人,只有飒爽秋风做伴。
宁深漫无目的地赏着江景,心情也爽朗许多,恰逢编辑打电话问峰会情况,说其他网络媒体已经发出了消息,她也就答应两个小时后交稿。
坐在凉亭的石椅上,她全心写稿,不过因采访资料并不全面,编写过程并不是那么得心应手,在处理南越的数据时,还是卡壳了,终于勉强写完全稿后,她粗粗通读一遍,按下发送的确定键。看下时间,两点四十分,收拾好笔记本电脑,她正打算去路边小饭店吃中饭填饱肚子,一辆黑色轿车却停在她身旁。
“宁记者。”莫佐摘掉墨镜,款款打开车门。
“莫董,真巧啊。”宁深愕然,但很快微微一笑。
莫佐目光沉静,徐徐地道:“不巧,这个地方我经常来。”
以前,这个石亭、这道阶梯就是当初两人来过多次的地方,她写稿太过入神,居然没留意到又重回故地,而马路对面那个小咖啡店就是当初分手的地方。
“三年前,我在这儿被我曾经最爱的人抛弃了。”他冷然道。
听了他这话,她心情更为郁结,可是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不是已决裂要忘记了吗?纠纠缠缠,拖泥带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刚才没地方可去,正好江边凉爽,我也就来这边把稿子给写了。”
莫佐也没其他表情,只是很绅士地一问:“介意一起走走吗?”
宁深下意识地就拒绝。莫佐脸色虽冷,到底没有强求,目送她走上公交车后,他缓缓游走着,林荫道下投下碎碎金光,看着江景,他恍然觉得过往感情已隔世经年。
之后几个月悠悠而过,各自安于各自的生活,许微依旧每晚流连PUB,无法安定下来;星星、沈千依然过着幸福的小日子;安城在父母的劝告下,终于辞职备考公务员,他本来家庭背景就好,预计仕途将一帆风顺;宁瑟为学业忙得焦头烂额,闲下来就玩许微送的单反数码相机;赵箫和银行大亨独生女王瑶瑶结婚了,但婚期一到,并没有通知宁深,她也更乐得节省时间和彩礼钱;莫佐的名字时不时出现在各类媒体的版面上,他所执掌的南越最近大力收购具有潜质的游戏开发团队,看来现在南越的经营范围已经满足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