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宫的娘娘,嫔妃们都欢欢喜喜,唯有她,带着压抑不住的伤感缓缓踏上红地毯。
满目的红,红的披风,红的地毯,红的轿帘,红的喜字,分明是喜庆的颜色,却灼伤了黛玉的双眼!
时间在一这一刻静止,往日那一幕幕相处的日子如电影一般在脑海中闪过。
“林姐姐,我但凡是个男人,必出去立一番事业!如今在这院子里,倒每日受那些窝囊气,自己眼看着这一大家子只有吃的用的人,没有挣的管的人,心中早就难过了。”
“你们快走,我来对付他们!”
“我常想人活一世,就要轰轰烈烈方不负出生在这人世间!做人要堂堂正正,做事要大气磅薄,我最不爱偷三摸四,更讨厌做低伏小,我这一世拼着不嫁也要选个自己中意的方可!”
黛玉只觉得鼻头发酸,如梗在喉,可惜世事难如人愿,再刚强的人也得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做着不得已的事情。
探春一步一步的走着,及至要上轿时,方缓缓的回头,留恋的再看一眼生她养她的北京城。身后,没有站着熟悉的亲人,唯有那一群穿金戴银的宫妃,故土虽可恋,但这里的人,除了埋在心底的那个人,再无可恋之人!
走吧,走吧!
她上轿,鲜红的轿帘落下,遮住了一切视线,琐呐声响起,欢快的调子却似悲音,吹散在初春的空气中。
一帆风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园,齐来抛闪。
恐哭损残年,告爹娘:休把儿悬念。
自古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
从今分两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牵连。
西藏土司向康熙行了一礼道:“祝愿大清西藏睦邻友好,和平共处,并祝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大手一挥道:“赶紧上路吧!”
因为是迎亲,西藏土司专门命人在前面跳鬼面舞,敲大鼓助声势,一顶鲜红的轿子,十几个汉人的宫女太监,送走了贾家的三女儿,贾探春!
黛玉含泪看完这一幕,良久不能动弹,只到天色已幕,才慢慢的回到尚食局。
她回去时,却瞧见那拉氏屈尊降临尚食司,看见她来,冷笑一声,堵在门口。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正二品的女官林佳黛玉吗?你怎么来这种地方啊?哦,对了,我想起来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女官了,只是个小小的女奴而已!”
黛玉不耐烦和她废话,冷冷的瞧她一眼,闪身要进去。
那拉氏一侧身,故意挡着路道:“芳草,你是怎么管你的奴才的?事情也不做,难道由着她们这么逛吗?”
芳草早得了四阿哥的令,不许为难黛玉,见这位格格故意找事,不知如何答好。
那拉氏更得了意道:“林佳黛玉,你好大胆,竟敢偷懒,应该杖责二十。”
黛玉眉头微皱道:“让开!”
那拉氏被这声音一震,竟然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更加恼羞成怒道:“你这个下贱的奴婢,还敢顶嘴?还跟我抢男人了,不想活了吗?给我掌嘴!”
“你算哪门子格格,要教训也轮不到你!”黛玉忍无可忍,骂完还没等那拉氏的奴才出手,便出手如电,啪啪两耳光打在那拉氏的脸上,然后恍若无人一般自行进了内室。
那拉氏脸上浮现十根手指印,牙槽流血,顿时跳脚惊叫起来:“杀人啦,杀人啦……”哭着向外奔去。
芳草忍着笑进去做事,紫鹃和雪雁拍手大笑:“活该!”
远在准葛尔的十四阿哥突然看到完颜氏来到边疆,便知不妙,半月以后,收到有人给他的快马传信,方知探春已经嫁给了西藏的土司桑格尔,不禁大怒,骑快马一匹,日夜兼程,要拦截探春于半道之上。
官道上,一匹快马如闪电一般驰过,众路人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人马便消失不见,瞬间只余黄沙漫卷。四阿哥跑死了三匹快马,日夜不休,终于追上了桑格尔。
他横马立刀,拦于路口,虎晴云纹燕翅头盔在阳光下灼灼发光,青铜护心明镜甲衣犹带着战场上的血腥之味。他双眼通红,面色凝重,手握宝剑,如一座大山横在迎亲的队伍面前。
乐队停止了奏乐,桑格尔催马上前,看到一员年轻将领正拦在道前,怒道:“你是何人?敢拦本王的车队!”
十四阿哥缓缓的抬头,一字一句地道:“大清十四皇子胤禵!”
探春忽闻心上人声音响起,几乎疑似作梦,半信半疑的掀开轿帘,将盖头取下,华珠拔在一边,眼前豁然开朗,那人长身玉立,如苍松翠柏一般真真切切的立在眼前,这果真不是梦!
探春打开喜娘的手,提着长长的红裙,穿过枪林剑雨,一抹红惊艳天地,飞一般的奔向队前。
行至队前,两人遥遥相望,彼此均是含着热泪。
“丫头,你怎么这么傻?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十四阿哥哑声道。
探春笑得艰涩:“此事非我所愿,但圣旨一下,再难挽回,你我这一生,有缘而无份……”
音末止,泪先落,强忍着泪意抬头问天:若是无缘,为何相遇?若是有缘,为何无份相守?
桑格尔冷笑道:“本王不管你是几皇子?她是大清皇帝赐给本王的女人,若敢阻拦,你就是不忠不孝的大清反臣!休怪我翻脸无情!”
他略一挥手,立刻有亲卫军手执利矛长刀,格在探春面前,一步之遥,竟如天涯。
探春泣道:“十四爷,你走吧,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我!”
十四阿哥长剑微鸣,望着桑格尔淡淡地说:“要娶女人,不是靠得人多势众,也不是仗得有皇上有圣旨,如果你是男人,就出和我一决高下。若胜,我自然让道,若败,人我带走,如何?”
桑格尔手下的亲兵正要出剑,被他挥手制止,他早闻十四阿哥武艺非凡,用兵如神,便产生了和他一较高下之意,如今有这个机会,倒不如和他比试一番,也免得被他耻笑自己胆怯。
“好!”桑格尔脱下毛皮外袍,紧了紧腰带,抽出弯刀。
十四阿哥翻身下马,缓缓的抽出宝剑,一抹寒光反射在他年轻的脸上,落在眼中变成璀璨的星子,更映得这张年轻的面孔杀机四溢。
猎猎的风吹起探春血似的红裙翻飞,她看着心爱的人孤身一人与千军万马为敌,只为她而战,这一刻,足以让她回味半生,死而无憾!
剑如寒冰,骄阳如火,周围静得只听到剑尖晃动发出的轻微声响,这一战,关乎荣辱,关乎一个女子的归宿,他们,谁都不能输!
“王爷,请!”
“十四皇子请!”
客套完毕就是斗智斗勇的男人之间的游戏。
桑格尔的一把藏刀用得出神如化,以快制快,招招狠辣,取人要害;十四阿哥的长剑,沉稳扎实,巧避锋芒,以长击短,两人各有千秋,直看得众人紧张忘记了呼吸。
三十招过,桑格尔已经渐露败象,因为藏刀太短,终是吃了些亏,虽然逞了一时之勇,但眼看他越来越焦燥,破绽百出,而十四阿哥却越战越勇,似乎已经稳操胜局。
桑格尔急怒之下,拔出腰间的马鞭,来了一个凤点头,一鞭抽向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一缩身子,后退三丈溅起一片黄沙。惊得探春出了一身冷汗,这招式,太过狠辣,分明是拼命的招式。
桑格尔见他后退,抓住机会,一路逼近,鞭鞭不离十四阿哥的眼鼻咽喉左右,亲兵们都大声的叫好起来:“我王必胜,我王必胜!”
十四阿哥手上的剑忽然招式一乱,左形右绌,乱挡一阵似乎力不从心。
桑格尔大喜,足尖点地,腾空而起,一个俯冲,直刺着十四阿哥的面门。
“十四爷,小心!”探春惊叫道。
十四阿哥不避反迎,身体却腾空而起,看起来好像自己送上门受死一般。
桑格尔也暗暗佩服他的胆量,他可不想十四阿哥死在自己鞭下,于是匆忙之下鞭子偏了一偏,只扫过十四阿哥的前胸,打在护心镜上。
在这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时,十四阿哥身体突然拔高,剑气四溢,俯冲而下,后发制人。桑格尔形势极危,正在这时,忽然有人高声叫道:“十四阿哥,住手,快住手!”
十四阿哥瞧见是明珠在大叫,身形稳稳的落地,剑尖指向桑格尔的咽喉,如战神一般傲然而立。
明珠小跑上前,劝开两人跺脚道:“十四阿哥,还不快放下剑?”
十四阿哥愤愤的放剑,瞪着眼站在一边。
明珠擦汗道:“皇上让我护送和硕格格,就怕节外生枝,果然被他料到了。十四阿哥,你擅离职守,万一被皇上知道不治你罪才怪。这和亲一事关系重大,皇上已经诏告天下,不可更改的,你生气也没有用!”
十四阿哥将剑重重的击在沙石上,擦出一溜火花,怒道:“皇宫里有那么多格格公主,为什么偏要选我心仪之人?今天我一定要带贾探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