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哧”一声浅笑,虽轻,却也传入了水溶的耳朵。抬起头时,珠帘已被撩起,黛玉的身影出现,脸上忍不住的笑意,一手拎着帕子掩着上翘的唇角。幸好丫头被她打发了,否则水溶可是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了。
“玉儿……”水溶尴尬的要命,忙将手中的镯子放回原处,起身迎了过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大概是你同黑豆儿说话的时候开始!”黛玉歪头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到。黑豆儿是她给黑猫取的名字。
“那你怎么不进来。”水溶从尴尬变为狼狈,刚刚煞有介事的同两只猫说话来着,岂不是全都被黛玉听见了。
“看你同它们俩聊的开心,我哪里好意思进来打搅。”黛玉低头浅笑,抬脚走进里面,自顾自的倒了茶水喝。
“嗯嗯……”水溶清了清嗓子,掩饰下尴尬。而后上前从背后将她拥住,央求道:“可不许笑我。”
突如其来的拥抱使得黛玉手上的杯子差点掉了,忙拿稳了放在桌上,转过身子点了点他的额头,温柔道:“笑你做什么,没了面具的遮掩,平日里看你在人前绷着王爷的样子,实是累得慌。该放松时候就放松,保不齐猫儿也愿意听你叙话呢!”说完,却忍不住笑起来。
“好啊!玉儿说不笑,还是挤兑我呢!”水溶抱怨着,顺势将手放到她腰间抓痒。黛玉咯咯笑个不停,并着示弱求饶。
“好玉儿,再有几日,咱们就成亲了……”闹够了,水溶搂着喘息甫定的她,在耳边低低呢喃道:“这二十几年来,我为这般激动过,只一想到你将成为我的妻子,好端端的也会笑醒……”
“我可没见过会笑醒的。”黛玉美目弯弯,扫过他的脸,嗔道。坐正了身子抬手整了整发髻,顺过边上的扇子轻轻消散热度。
“玉儿,成了亲,稳当些日子,我一定陪你回江南。到时候我捕鱼砍柴、你照顾咱们孩子,再养上几只猫狗,从此过着再也没有烦忧,平平淡淡却幸福的生活……相信我……”水溶描绘着温馨的田园之家,向往到。
“我当然相信你。”黛玉感动在怀,轻轻应道:“其实在京城还是在苏州,并没有关系,只要是你我在一起,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二哥哥不必因此挂怀,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让我过的幸福,其实,幸福是一种态度,并不是身在何处,不是么……”
“我总是说不过你……”水溶为黛玉的言语所动容,爱怜的挽起她的手,深情道:“总之咱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还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要相携而行,玉儿千万不要放开手,我会迷路……”
“咱们谁也不放开,今生来世,都要在一起……”黛玉对上他含情的眼眸。
静心庵中那惊鸿一瞥,自此再也无法忘记他的眼神。
天降奇缘,二人红线相牵,这眼神从静心庵的饱含钦佩、到莫府相遇的惊艳莫名、到得知贾家算计后的心痛气愤、到阴谋重重中给予自己的温暖安全……
何时起沉沦其中?黛玉已记不得了,也许是他百般呵护而渐生情感,也许,那危难中的一面,已定下万年的情缘……
北静王大婚,是普天同庆的盛事,宫里提前三个月便着手准备,各色上佳器物装饰、衣料吃食源源不断的送入北静王府同林家,莫府也一片喜气洋洋。晴川重视水溶大婚,胜过自己的婚典,从礼部抽出四十余人,专门负责安排大婚的仪式、街巷的礼仪布置、王府的装点还有太庙祭礼时的一应事物,又着内务府从库里挑选各国各地上供的珍奇异宝无数,亲自过目挑选,添入皇家预备的彩礼之中。梨阳除了时不常悄悄溜去林府玩耍,还抽出时间亲往太庙,指点册封用龙凤喜亭的搭设,命人大肆搜刮了国库中典礼珍器,祭酒的那对老坑翡翠龙凤对杯,还是太祖大婚时所用,历任帝王大婚时皆不敢轻易动用。梨阳可不管那么多,命人小心取出使用。
各国通过使臣纷纷献上厚礼,一时间,京城中时不常便可以看见一队队插着别国旗帜的车马队招摇过市、日日络绎不绝。
转眼已是大婚前夜。
北城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前挂起红灯,几百名太监连夜铺设红毯,摆放鲜花。不同的是,竟然没有戒严令百姓回避。而众人也极敬仰北静王贤伉俪,自发的帮着忙活,偶有去折花枝的不懂事小孩子,也随即被父母教训。
外面忙的热火朝天,林如海却不叫贾敏掺手,只在房中陪着黛玉休息就好。自己则又里里外外将一切都亲自过了目方回到房中小憩片刻。时间过的太快,不知不觉已经鸡叫头遍,小丫头告知姑娘已沐浴完毕,正在梳头上妆,林如海这才去了黛玉的院子。
适才忙碌,浑然不觉,只忽地到了这时,嫁女的心头酸涩油然而生。从前院到内院,并不算长,只他脑中不断的闪现着一个个片段,从女儿的出生到女儿的咿呀学语、从听到第一声爹爹的欣喜若狂到为女儿聪慧伶俐而欣喜、从女儿因丧母而日渐消沉到重返苏州的父女重逢……一点一滴,皆深深刻在心头。每当黛玉呼唤着“爹爹”扑进他的怀里的幸福感觉,便是给个天王老子做也绝对不换……
想着,想着,已进了黛玉的屋子。铜镜前,黛玉穿好了红底黑色缠金丝龙凤纹的北静王妃大婚朝服霞帔,坐在镜前。上头嬷嬷并七八个小丫头执了盆盏香粉立在一旁,贾敏亲手执了玉梳为女儿梳头,口中念念到:“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爹爹!”黛玉听到林如海的脚步声,回头轻唤,随即,眼泪止不住的流下。
“乖……”林如海快步上前,将女儿紧紧搂在怀里:“莫哭、莫哭,眼睛肿了就不好看了……”虽然这么说着,自己却也哽咽难言,贾敏刚止住的泪水又涌了出来,拎出帕子掩了嘴。
片刻,林如海方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又接过贾敏的帕子帮女儿拭泪:“今儿是玉儿大喜的日子,爹爹跟你娘为玉儿高兴,我们的玉儿长大了,就要出阁了。”
“爹爹,女儿不孝,不能再多陪爹娘几年了……”黛玉不敢揉眼睛,紫鹃赶紧用手帕轻轻沾掉眼泪。
“傻孩子,爹娘最高兴的,莫过于你能遇到一个疼你、爱你的人,有自己幸福的生活。萧儿是个好孩子,是个有担当的男儿。最关键的事,他对你是满眼满心,我跟你娘很是欣慰……”林如海摸着女儿的头发:“那些所谓教诲的言语,不说也罢,你与萧儿之间的默契,已很不用我们多说什么。”
“女儿一定会常回来看爹娘的!”黛玉依依不舍的哭道。
重新用凉毛巾敷过眼睛,方匀面施粉。镜中人儿,粉面桃腮,眉目如画中仙子般清新脱俗,樱唇一点,娇艳欲滴,一切的胭脂水粉皆失了颜色。宫中来的上妆嬷嬷不好施展,紧张的连连告罪,只在原有娇媚的容颜之上,稍稍强调了眉眼,已是美貌无双!
太阳跳出地平线之时,黛玉大妆完毕,九层华服庄严奢华,红色底色与水溶王爷朝服黑色的底色相得益彰。宫裙长长的后裾,显示出了其显赫的身份。
迎亲的队伍,隆重而庄严。正副婚使率领八百人仪仗队伍先出了正阳门,紧随其后的是放置着北静王妃金印的宝亭。宝亭后,一百黑甲卫编队而行,水溶一身大婚朝服骑在彩鞍高头骏马之上,后有卫若兰等几十名黑甲卫将官紧随其后,引出了崭新的北静王龙辇,缓缓驶出宫门。官员、骑尉、宫监、命妇、彩女、宫娥列队跟随。另有彩礼以外的接亲赐礼一百抬,皆是黑漆红纹大箱装了,四人方用木杠架起。
一路之上,黑甲卫夹出道路,今日特许免除跪礼,百姓两侧欢呼恭贺,整个北城如同过节一般热闹,其他城区百姓也拖家带口前来观礼,一时间除了依仗道路外,各处水泄不通,后来的根本挤不上前,还有攀上屋檐、爬到树上远远看着的。
小太监快马来至林府门口,禀告候在林府外的礼官,王爷迎亲队伍先头仪仗已至街口。礼官忙吩咐准备礼炮,号角,命人再去确认一遍编钟礼乐匠师。实则是多虑了,礼炮在子夜时分已布置妥了,宫廷乐师天不亮也已架好乐器,很不必担心。水溶的大婚仪式,又有哪个敢出一丝纰漏。
待到先头仪仗过后,宝厅抬进街口时,万响鞭炮并礼炮齐鸣。编钟起了音头,《龙腾》、《凤跃》、《隆庆》、《盛华》等十余曲宫廷婚庆礼乐依次奏响,气势宏大且庄严。皇家的婚典,不似官府百姓那种喜庆热闹,多的是高高在上的荣华尊贵,宛若徜徉在天宫宝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