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王夫人诚惶诚恐的模样,贾母深吸一口气,道:“若是北静王爷因此而怪责下来,那我们府中岂不是灭顶之灾,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唬的王夫人登时跪了下来,泣道:“老太太明鉴,媳妇也是为了我们府中好,也是为了娘娘的旨意,若是想要三丫头进入北静王府,也只能让王爷瞧得上她才好,这样来日里才能取代了那狐媚子呀。”
贾母闻听登时惊怒,厉声道:“你这蠢妇,混吣些什么?这些话也是你能这般随意的说出来的?快些给我住嘴。”唬的王夫人登时噎住了话尾,贾母扫视了一下周围并没有丫鬟婆子,贾母略略松了一口气,道:“说话不分丝毫的场合,如今三丫头不但没有给北静王爷留下好印象,反倒是弄成这般的模样,你竟然还敢提这样的言语。”
望着王夫人只垂泪不敢言的木讷模样,贾母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另想他法也就是了,只日后,不可自己擅自主张,若是再出了差子,你瞧我饶了你们谁,你下去吧。”王夫人闻言急忙诺诺的站起身离去,转身却是一抹怨毒的神情闪过。
贾母望着王夫人出去,无力的一叹,这样的家,如何能撑下去,无论如何,贾家的百年基业不能倒,一定要再想办法才是。
静立窗边,望着窗外月下盛开的白梅,黛玉提起狼毫笔,挥笔而下,轻描数笔,一朵白梅跃然纸上,点点清秀可爱,似是迎风而立,又似娇怯含羞,黛玉发髻之上珠花钗环摇曳,点点叮当灵翠之声,凤嘴流苏随着黛玉的提笔而画,微微摇曳,俏皮灵巧,可爱怡人。
水溶走入落枫轩,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急忙行礼,却是被水溶抬手制止,望着在窗边月下挥笔而画,任意挥洒的黛玉,水溶嘴角一抹温柔的笑意愈发温暖,挥手让屋内丫鬟婆子退下,立在门边细细打量黛玉许久,方才缓步走至黛玉身旁。
黛玉却是恍然未觉,只细细画着心中所看所想景象,时时抬头细看,时时颦眉紧蹙,时时静默思索,狼毫笔在黛玉手中似是有了灵性一般,一朵朵一条条的素白梅花绽放纸端,一轮明月照亮心中,虽是夜间景致,却是只觉明亮夺目,不显丝毫的灰暗之色,白梅倨傲,枝干虬曲,明月当空亮如银盘,当真是‘妙笔生花花传神,丹青点月月难得’
画完最后一笔,黛玉轻吐一口气,素手执起一端细细观看,放下宣旨,提于纸上‘月揽素梅’,方才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终究有些不如意之处,正要回身,却是看到立在一旁的水溶,遂轻笑道:“沐涵,你怎么进来都不说一声的?”话语之中的信任之意让水溶微微一笑。
理了理黛玉的鬓角乱发,将黛玉手中的狼毫笔搁置好,用温热毛巾将黛玉的小手擦得干干净净的,方才笑道:“看你画的极为认真,怕打扰了你,来,让我仔细瞧瞧,我们家黛儿画的是什么?”说着牵着黛玉的手一同望着大案上的素梅图。
黛玉巧笑倩兮的执起其中的一端,另一端却是交到水溶手中,扬起俏脸,笑道:“沐涵,好看吗?”水溶细细观看,一丝一毫都不曾放过,凝视着黛玉晶亮双眸,笑道:“好看,画出了梅花的传神品格,明月当空,素梅清幽,或是含苞欲放,或是洁白盛放,翠竹傲然立于梅旁,皆是一股绝不服输的傲然品格,如何能不好?”
黛玉听了温柔一笑,方才举起手中狼毫,笑道:“那就请沐涵将这幅画再画上一丝可好?”灵动美眸之中闪动着的点点调皮之色,让水溶心中微微一动,轻接过狼毫笔,望着黛玉小脸上的一抹娇晕,水溶提笔画上,一气呵成,将远处原本朦胧的景致画作点点岩石假山,愈发明朗了白梅的素,明月的亮,翠竹的青,仿若夜深人静的静默无言,岩石假山蜿蜒而下,不见丝毫的堆砌,唯见明朗柔顺的线条。
黛玉执起素梅图,眼中一抹笑意宛如秋波清丽夺目,眉眼含笑娇媚可人,望着窗外景致,更是嘴角收不住的一抹甜笑,轻叹道:“沐涵。”
水溶轻轻“嗯”了一声,黛玉抬眸望着他俊朗的容颜,道:“你怎么知道我心中缺少的是这样的岩石假山?这并不是我们屋外的景致。”
水溶温柔一笑,点了点黛玉的俏鼻,笑道:“我们是夫妻,黛儿的心中想什么,我自然是知道的,明白你的心思,我的心思亦是画在其中,永远做你这枝白梅身后的挡风石,却又不想阻拦你的独特品格。”
听水溶如此说,黛玉心中甜如蜜,眼角却是一点盈泪闪过,为水溶眼中的浓郁深情动容,更是为他真心仔细的品读自己所画出来的素梅,心中的情意几乎要随着眼泪一同倾泻而出,心中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悄然滑落,水溶轻叹一声,揽着黛玉入怀,道:“黛儿,想哭就哭出来吧,我知道你不开心。”
黛玉听了再也忍不住,泪珠一滴滴的滑落,埋首在水溶怀中,纤弱的肩膀微微抖动,伏在水溶怀中无声的哭泣,更是让水溶心中万分不忍,大手轻轻拍抚着黛玉,搂紧的双臂泄露着他的痛惜和爱怜,眼中却是越发的冷冽起来。
好半晌黛玉才略略止住了哭泣,看着水溶胸前皱巴巴的衣裳,黛玉忍不住红透了双颊,轻轻理了理水溶的衣衫,咕哝道:“沐涵你真是的,我都好久没这般哭过了,偏生你又招惹我。”
水溶看着黛玉含嗔带俏的模样,笑道:“哭出来好,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毕竟她们也曾和你一同生活过那般长的时间,而却不知她们这般歹毒的心思,不过,只准为她们哭着一次,若是来日里还这般为她们掉眼泪,我可是不依的。”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带泪的娇颜却是明亮的笑靥,轻声道:“她们早就已经不值得了,就算是为了她们哭,也找不回她们已经失去的良知了,只不过是心中有些感伤,为娘亲,也为我自己。”
水溶听了点了点头,道:“岳母的一生有岳父相伴,必定也是一生无憾,况且她还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更是一生无缺憾了,黛儿不用难过。”
黛玉点了点头,轻轻靠在水溶胸前,道:“是呀,娘亲是没有任何的遗憾,所以我也更加不会有任何的遗憾,不管日后如何,她们这般的作孽多端,终究也是不能饶恕。”
沉思半日,抬首望着水溶担忧的神色,黛玉莞尔一笑,道:“沐涵,不用为我担忧,我心中已经放开,日后不会再有这般的事情了。”
看着黛玉的神色,水溶放下了心,拿着手帕轻轻拭去黛玉娇脸泪痕,擦拭着黛玉纤手上的泪珠,看着黛玉洁净无瑕的面容,指了指身上皱巴巴的衣裳,笑道:“本来是看着你的画的,谁承想你倒是在我衣衫上面用泪水画了一幅画。”
一句话惹得黛玉一张娇颜红透如霞,嗔视的看着水溶,菱唇微微一嘟,俏鼻轻轻一哼,玉手揉搓着水溶的衣襟,道:“我就是要在你身上画画。”说着提起狼毫笔就要在水溶白色衣衫上面画上一条,却是被水溶躲开。
黛玉不依,追着水溶非要画上,却是被水溶轻轻拿过黛玉手中的狼毫笔,邪邪一笑,将笔尖对着黛玉的娇嫩小脸,俊颜上带着顽皮的笑意,道:“要不要让为夫为娘子画上一朵芙蓉?”
望着临近的笔尖,让黛玉登时花容失色的轻呼一声,躲到了大案后面,围着大案和水溶转圈圈,却是被水溶一把抓住,作势要画在黛玉娇颜之上,笑道:“坏丫头,还不求饶?”
黛玉素手轻饶,玉颜带笑,道:“沐涵,好沐涵,是黛玉的不是,你饶了我吧。”水溶听了微微一笑,暂且停下了手,笑道:“听着怪可怜的,就暂时放了你。”说着便准备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却是不承想被黛玉素手一抹,脸上登时多了两撇胡子。
望着水溶的模样,黛玉登时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我为夫君增添两撇胡子,夫君可满意?”望着一脸得意洋洋的黛玉,水溶邪邪一笑,拉过黛玉,将脸上墨汁抹到黛玉玉颜之上,登时一点墨痕点在黛玉娇颜之上,水溶笑道:“我们夫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墨汁一同分享,娘子可还满意?”带笑的语气惹得黛玉跺跺足,道:“你欺负我。”
说着跳到一旁,急忙拿起的毛巾细细擦拭,直到看不到了墨汁方才罢了,回首看着水溶俊颜上的墨痕,忍住笑意上前也替水溶擦拭干净,方才携着水溶的手一起立在案边。
水溶望着素梅,笑道:“这样一幅画若是不装裱起来岂不是浪费了?明日里我吩咐人将这幅画装裱起来,就挂在我们现在的书案旁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