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一干老臣几乎有站不住的颤然,却是静静的候在殿外,不敢出声。
太后却是挥手道:“罢了,你们都别说了,这件事情,哀家倒是要查到底,倒是要瞧瞧究竟是何人散播出来的谣言,竟是诋毁咱们水氏皇朝的清誉。”
顿了顿,看着水宸和水溶,道:“既然溶儿无心纳侧妃,皇上若是再苦苦相逼,岂不是有些太过不近人情了?更何况,皇上登基以来方才有两次选秀,如今这宫中的贵妃和皇妃之位皆是虚悬,后宫宫女也该发回原籍,皇上倒是不替自己操心,竟是关心起溶儿来了。”
听了太后的言语,水宸面上登时一窒,一旁本来端庄坐立的皇后,亦是忍不住眼中有些慌乱之色,眼中的淡淡哀伤袭上眼眸之中。
盈盈秋波看了看太后薄薄的责备之色,黛玉一声轻叹溢出,水溶却是冷冷一笑,端起白玉杯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盈满喉头。
似是没有看到皇后的异样,太后仍旧笑道:“这选后妃和宫女的事情就交给皇后来办吧,内务府着手将花名册全数整理出来,各府中尚未出阁的姑娘皆登记名册之上,听说这些闺秀皆是才貌双全的佳人。”
水宸抬首正要拒绝,却是被太后制止,定定的凝望着水宸道:“皇上就不必推辞了,如今后宫极为寥落,哀家看着心中也怪堵得慌,趁着如今朝局清明,竟是选了合心的女子来服侍皇上才是。”
说着抬手让身边的嬷嬷上前,道:“去将那些朝臣们请进来,皇上选秀这么大的事情,哀家倒是想同他们商议一番才是。”
殿外的大臣们听了太后话语之中的不悦之色,不由得皆是捏了一把冷汗,随着那指引嬷嬷走入太后宫殿之中,黛玉和皇后早就已经起身避开了去。
水宸万分不悦的看着太后维护水溶和黛玉的意思,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凌厉的凤目扫视了一番垂首恭谨的大臣们一眼,道:“你们也都听到了哀家和皇上的谈话,也罢,省的哀家再叙说一遍,就依从哀家的懿旨行事,去内务府着报府中闺秀,记于花名册之上。”
那些大臣诚惶诚恐的听着太后话语,却是有些人暗自欣喜,自觉自家女儿若是能成了皇上后宫嫔妃,自然比在亲王府为侧妃或者姬妾的好,遂急忙躬身道:“微臣遵命。”
退出了慈宁宫,自有太监领着他们往宫外而去,慈宁宫之内只剩下太后和水宸水溶三人,静谧的空气凝结着不悦的沉重,只余下窗外沙沙作响的狂风吹动枯枝。
水宸看着太后,道:“母后为儿子选妃,儿子自然是万分感激,只是,终究这北静王弟府中,未免太过不成体统,倒是让外人说母后有失偏颇了。”
太后道:“哀家并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更何况,皇上身为一国之君,鞠躬尽瘁,为国为民,多几个妃嫔倒也是不算什么,谁人胆敢再三言两语,哀家必定不会轻饶。”
听着太后话语之中的绝对不妥协,水宸心中的怒气愈发的沉重,起身看着一旁同样迎视着自己的水溶,甩袖离开到:“儿子书房尚且有许多未处理完的奏折,竟是不能陪同母后,望母后恕罪。”
拂袖出了慈宁宫,为了太后言语之间的维护,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份担忧,更是为了那个清雅女子而生气,摔碎了龙案之上的砚台和茶盏,却是消不掉的怒气。
看着水宸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太后看着水溶却是一叹,道:“本来不想你们兄弟到了这种地步,不承想,还是到了这种地步。”
略有些疲惫的声音溢出一丝烦闷和哀伤,水溶却是淡淡的没有开口,只是无声的拍着太后的手。
太后拉着水溶的手,道:“溶儿,你别怪你皇兄,他生来多疑,如今沐家的事情没有清楚,他断然是不会罢休,这件事情哀家本来是要告诉清楚他的,怕为你们夫妻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如今瞧来,也只有解开这个心结,才能真正的放心吧。”
水溶淡淡一笑,道:“若是皇上当真是明白,想想这些年沐家的所作所为,亦是断然不会如此,母后放心,这件事情儿臣心中自有分寸。”
流泻出的嘲讽笑意却是有些无尽的刚毅,水宸的心思他明白,朝中的这些老臣不过就是他的一块探路石,想要摸清沐家的底细,以为黛玉是沐家的主子,千方百计的想要做出什么事情出来,当真是可笑至极。
太后满是担忧的眸子凝望着水溶,淡淡地道:“其实,当年若不是你父皇明白你皇兄的性子,更是知晓水渗的活动,是断然不会成立这沐家的商贾动脉,其实一切终究还是为了水氏江山,名义上是你和玉儿的沐家,却是咱们皇室的顶梁柱,只可叹,你皇兄,如今还是看不明白。”
夜空深沉如水,寒风呼呼的吹着,冷冷的雪花从天而降,太后披着大斗篷,扶着黎嬷嬷的手往养心殿而去,寒冷的风中,闻到一股清幽的梅花香气,却是冷香沁入心中。
走至灯火通明的养心殿,制止了通报的太监,太后让身后跟随的众人留在殿外,更让养心殿的守卫皆守护在殿外,径自走入养心殿内。
看着水宸正坐在龙椅之上沉思,手中的朱笔亦是未曾落下,不由得更是一声叹息!
听到叹息声,那水宸回过神来,看到太后过来,急忙起身道:“这天寒地冻的,怎么晚了,母后怎么过来了?”
太后任由水宸扶着坐下,看着水宸道:“皇上,哀家知道你心中有许多的事情放不开,你是哀家的骨肉,哀家如何能睡得着呢?”
水宸看了看太后,却是淡声道:“母后的心中本就向着北静王弟,朕贵为天子,自然什么都不缺,母后自不必挂念。”
有些赌气的话语,让太后听了不由得心中有些戚戚然,多少年了,自从水宸登基之后,他们母子之间的对话,从来都是局限于太后和皇上之间,母子之间的亲情已经所剩无几,如今倒是心中略略好过一些了。
似是觉得自己话语之中有些赌气的意思,水宸干咳一声,道:“儿子的意思是,既然母后不想让溶王妃伤心,朕亦是无话可说。就此作罢也好,让那些女子进宫也罢,朕都没有意见。”
静静的看着水宸片刻,太后一声轻叹,“宸儿,你和溶儿都是哀家的骨血,哀家自视你们一般模样,只是,这些年终究是有些事情错开了,就全部错了开去。”
听着太后话语之中似乎别有他意,水宸抬起眼眸,掩不住眸色之中的疑惑。
太后遥望着窗外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的天色,思绪似是飘到了极为飘忽的远方,却是一声声的叹息声愈发的明显浓烈。轻轻地,缓缓地,将当年的事情一一说与水宸听。
水宸越听越是觉得不可思议,脸上的神色诧异,惊诧,羞愧和略略的悔意,一点一滴的映在面上,脸色忽而青白,忽而微红,转换不定的神情随着太后的话语,竟是控制不住心中的异样。
听得太后说完,水宸陷入了沉思之中,养心殿之中静谧至极,只有窗外呼呼的北风不断拍打着窗户。
太后亦是静静的看着水宸,并不再开口说什么,只是等着水宸的开口。
好半晌,水宸方才抬眼看着太后,面上有些悔意,“是儿子的不是,竟是错怪了母后和溶王弟了。”
原来,独霸江南一方的商业霸主,竟是先皇和林如海一手建造起来,为了守护水氏江山的顶天大柱!沐家的主子是水溶和黛玉,他们的手中执有沐家的信物,执有先皇的信物,却又是不得违背先时守卫水氏皇朝的誓言。
这些年竟是错怪了水溶,虽然早就已经明白水溶的不争夺之心,但是,这个沐家始终都是自己心中的一块大石,压在心中,不知如何自处。
如今知晓了一切,心中大石落下,竟是一种说不出的畅快,回思先前所为,竟是有些羞愧萦绕心中,不敢抬头看太后的眼睛,径自低头沉思。
似是明白水宸心中所想,太后微微一笑,道:“溶儿夫妻两个都不是计较之人!”
水宸点了点头,道:“儿子知道溶王弟夫妇的性情,皆是难得之人,也明白他们不会怪责与朕,只是,终究是觉得有些难以面对他们夫妻二人。”
皱了皱眉头,太后心中亦是有些拿捏不定,如今水宸这里倒是稳定住了,就只水溶那个倔强的孩子,不知道该如何说才是。
罢了,罢了,如今水溶的身边有黛玉在侧,凡事也能有个知心人相陪,倒也不必自己来担忧什么,如今水宸既然已经知晓沐家的事情,水溶和黛玉离京应该是安全了吧!
把玩着手中的碧玉扳指,水宸脸上神色闪烁不定,看着太后道:“选秀之事,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