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坐在下首,看着水宸翻看一本本的奏折,却是始终没有言语,不由得亦是冷冷一笑陪着他坐着,好半晌那水宸方才放下手中的奏折,面上却是有些徘徊不定的犹豫之色。
过了好半日,水宸方才抬首,定定的看着水溶,仍旧是没有言语,交握的双手却是有些微微的颤抖,复杂的容色更是纠结不已。
水溶亦是静静的凝望着水宸,面上有些微微的凛然和寒意,秋雨绵绵,冷风从未关紧的窗口飕飕吹来,将屋内蜡烛吹得火苗飘忽,戴权急忙上前要关上窗子,却是被水宸抬手制止住。
双手扣着桌案之上,不时的望着窗外细雨,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水溶冷冷的看着窗外细雨,淡淡开口道:“不知道皇上在母后跟前所说的国家大事是何事?难道就是这样静静的听着雨看着雨就算是国家大事了么?”
淡淡嘲弄的语气让水宸更是面上讪讪有些难堪,却是看着水溶脸上带笑的容色,不好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似是心中沉淀了半日,方才开口道:“溶王弟,朕问你一句话,你要照实回答,咱们是亲兄弟,本也不该有丝毫的隐瞒才是。”
水溶嘴角差点扯出不屑的弧度,淡淡开口道:“亲兄弟是不错,皇上对臣弟可谓是百般的了解,臣弟还有什么事情是皇上不知道的么?”反倒是他,隐瞒着自己许多的事情,还在这里说什么兄弟情深,啧啧,真真的不愧是当皇帝的架子。
不用抬头,水宸已经知晓水溶所说的意思,登时有些讪讪的,干咳一声,道:“虽然是知道,但是有些事情还是王弟亲自来说比较好。”
水溶冷漠无言,静静的看着水宸,心中隐约有些明白水宸所想要问的。
起身缓步跺至水溶身边,望着窗外的秋雨绵绵,沉吟了片刻,抬眸看着水溶道:“那江南大商贾的沐家,可以说是独霸咱们宇朝的半壁江山,却是无人见过那沐家真正的主子,只有一个沐尘是一个总管事。”
沐尘虽然只是一个管事,却是有些无以伦比的掌控手段,将江南大大小小的商贾尽数网罗,那沐尘却是独独于北静王府和当年林如海在世之时的林家有往来,其余不过皆是商场之上的盟友,并无人了解他的底细。
水溶冷冷一笑,亦是起身,颀长的身姿遮住半边红烛,黑色的投影映在墙壁之上,无形之中的一些霸气彰显出来,让水宸的心中更是微微一凛。
水溶淡声道:“不知道皇上提起这些,到底想要问什么?”水宸退离了水溶两步,把玩着手中的明珠玉佩,道:“朕并不想问什么,只是觉得有些好奇,毕竟那沐家的可谓是咱们宇朝的金库,富可敌国,若是为敌后果不堪设想,想着臣弟似乎与那沐尘极为交好,倒是想要了解一番那沐家的主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蓦然回身,紧紧盯着水溶的双眸,不放过水溶一丝一毫的神情和动作。
水溶却是神色不动,只是嘴角的嘲讽愈发的浓烈,淡声道:“臣弟不过就是一个附庸风雅之人,那沐尘也算是商贾之中的清流,至于商场之上的事情,臣弟无以得知。”
说着又道:“臣弟今儿倒是有些好奇皇上的目的了,竟是问臣弟沐家的事情,皇上不是说要批阅奏折的么,竟是拿着这些无聊的事情打转,若是皇上无事,请容臣弟告退。”
看着水溶不动声色,水宸更是有些不安,急忙抬手笑道:“王弟这么急着退出去为何?朕现在与王弟商量的正是咱们宇朝的大事,毕竟若是那沐家存在丝毫的二心,咱们宇朝的半壁江山将会消失的无踪无迹,难道这不算是大事情么?”
听着水宸话语之中刻意贬低宇朝的语气,更是忍不住冷笑出声,道:“皇上这话当真是有些可笑,恕臣弟无理,若是果真如此,那皇上手下的军队不是太过无能了?”水宸这些年手中训练的几万精锐之师当真是抵得上千军万马。
乌沉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水溶,水宸的心中愈发的有些忐忑,这水溶话语之中所表露的意思,似乎是知晓自己所做之事,若是如此,当真是有些棘手。
沉吟了半日,水宸开口道:“这些年王弟对朝廷忠心耿耿,照理说,朕原也不该过问,但是朕恍惚听到一些传闻,皆是不利于王弟之言,倒是让朕心中有些不得不信的意思了。”
水溶冷冷一笑,看着水宸惊疑不定的神色,淡嘲开口道:“皇上这般倒是有些杞人忧天之意了,臣弟虽然不及皇上明白天下黎民之态,却亦非无德之人,先皇所托,臣弟不敢有丝毫的相忘,若是皇上执意如此,臣弟无话可言。”
听到水溶这般的言语,水宸的心中蓦然一松,笑道:“臣弟这话所言极是,倒是朕有些小鸡肚肠的意味了。”
话语至此,就此打住,毕竟如今到了收网之时,这些事情就暂且搁置一旁,待得将这些线条全部理顺,自该当有重新计算之时。
心中的思绪翻转千万,想着今日太后所言,终究是心中的感触极为深刻,小时候的点点滴滴一点点的镌刻心头,如今重新翻开,却是找不回那时候的兄弟手足情深,多的却是君臣之间的猜忌和隔阂。
水溶终究是他的亲兄弟,今儿的鸿门宴本来极为顺利,倒是太后的一番话勾起了心中的点滴回忆,如今这般的按照计划进行,倒是更多的谴责在心中,不由得心中更是拿捏不定。
看着水宸愈发焦虑的神色,水溶淡淡瞥了他一眼,静静的看着水宸,倒是想要给他最后一个机会,若是果然不改的话,倒是任由他们来处置也就是了。
看着水溶笃定没有丝毫惊慌的容色,水宸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扩大,不由得有些怀疑水溶是否已经知晓这件事情,若是已经知晓,此时得罪水溶,当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水宸走至水溶身边,踌躇了半日,低低与水溶说了几句,水溶微微挑眉,看着水宸的面容,起身淡淡一笑道:“多谢皇兄,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说着便与水宸告辞,起身往慈宁宫方向而去,那水宸看着水溶不动神色的模样,更是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思及此,更是有些暗自庆幸,幸好,若是果真按照计划而行,到时候水溶会是自己最大的敌人,水溶快步走出养心殿,大步往慈宁宫方向而去。
水溶回到慈宁宫之时,黛玉正在陪同太后说话解闷,皇后却已经不在太后宫中,虽然知道黛玉无事,但是看到黛玉,仍旧是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看着水溶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太后挪揄笑道:“瞧瞧,这就是咱们宇朝最最温文尔雅的北静王爷,素来以都是儒雅之人,这满头大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做什么去了呢。”
没有理会太后的笑意,径自走到黛玉跟前,直到握着黛玉的纤手心中方才真正的安定下来,定了定神,看着太后道:“皇后娘娘呢?”
听水溶问起皇后,太后微微一怔,旋即淡淡一笑,笑容之中带着一点点的伤感,道:“皇后有些不舒服,哀家让她先回去了。”没有过多的言语,却也是尽到了对皇后的保护之意。
水溶冷冷一哼,却也不再言语,拉着黛玉一同坐下,黛玉看着水溶这般的模样,轻声道:“沐涵,你别放在心上,原也怪不得她的。”
皇上虽然是她的夫君,但是更是君臣关系,皇后一族的荣华富贵,一族的性命之责皆在她身上,皇后就是他们稳住脚步的定心石,自来女子的用途无非就是联姻如此,更何况是位于中宫的皇后?
今夜之事虽然水溶并没有十分的说明白,但是她知道,今儿不过就是水宸利用有心人特意设的一个鸿门宴,利用自己来诱出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只是,这般的心思未免太过让人齿寒,莫怪水溶如此这般的生气。
水溶看了看天色,牵着黛玉的手起身,道:“母后,溶儿和黛儿先行回府去,这宫中既然已经风平浪静,母后自可放心。”
想要借着黛玉来引诱他人出动,当真是可恶至极,若不是他是他的皇兄,就算是天子又如何,必当亦是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太后看着水溶隐怒的容色,不由得一叹,摆手道:“罢了,罢了,溶儿你们两人回去吧,今儿的事情母后明白,让你们受委屈了。”满是慈爱的容色看着黛玉,大手亦是握着黛玉的纤白素手,面容之上有些伤感,亦是松了一口气。
黛玉温柔一笑,道:“母后,玉儿和王爷先行回去,明日里带了烨儿来陪着母后,母后还是早些安歇吧。”
太后点了点头,松开黛玉的手,笑道:“罢了,你们先去吧,哀家这也就要歇息了,哀家也怪想那小烨儿的,若是得了空,就进宫陪陪哀家。”黛玉点头答应着,自随着水溶走出了慈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