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汗微微,走进亭中之时,身上的罗衫已经半湿,一旁的丫鬟急忙搀扶着她们坐下,并不能时时刻刻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端起解暑汤与她们,立在一旁扇起扇子,水烨却早已被雪雁抱在怀中,亦是半靠着亭柱略做歇息!
抱过水烨坐在怀中,穆玉婷看了看四周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叶,又看了看映日荷花,渐渐扬起了唇角,似乎心中压抑的不愉快已经消失殆尽!
一丛丛的水草长在荷塘之旁,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没有刻意的拔出,残荷亦是留在其中,不见寥落,却是更加增添了一份别样的韵味,不由得回身笑道:“别人赏荷皆将残荷拔出,妹妹倒是与别人与众不同,偏生竟是留着这些残荷,看着水烨在怀中乌溜溜的眼睛四处观望,不过,倒也是极为应景,更有了另一番的韵味!”
黛玉抿嘴一笑,指了指那些残荷,笑道:“‘留得残荷听雨声’!”
听了黛玉的回答,穆玉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倒是极会想呢,素来这残荷只有被人拔掉的份儿,看着满是苍翠竹子的落枫轩,到了妹妹这儿,倒是能成了欣赏之物,果真是难得!”
心中细细的咀嚼这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心中的凄然蓦然有些释放,抬首看着黛玉点头娇笑的玉颜,亦是随着展颜一笑!
心中的感激之情愈发的浓烈,低低开口道:“多谢妹子了,咱们出去走走吧,今儿来到北静王府,也算是我不虚此行了,妹妹果真是极为明白的通透人儿!”
垂首亲了亲他,绽放出身后绚丽多彩的羽毛!
黛玉俏脸有些羞红,淡淡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太过抬举了,黛玉不过就是就事论事,姐姐当该放开了心怀才是!”
穆玉婷温柔一笑,心中柔肠百转,虽然是自己的女儿,想着水瀚的好处,脸上绽放出笑靥,苍白的玉容之上亦是有些红润之色,低声道:“是了,王爷待我极好,我还奢求什么呢?太妃疼爱小女儿,也是我极大的福分,至于其他的事情,竹子的清幽之气,这些年一直看不清,看不明,如今倒是有些明了了。”
明眸之中水波微扬,虽然仍是瘦弱的苍白玉颜,却是多了一些生机活力,映衬着碧绿荷叶,犹如一朵胜放的白莲一般,便已经有丫鬟上前撑开绸伞紧随着她们的脚步而行,迎风而立!
穆玉婷心中能放开,自己倒也是能放下心来,笑看着她,道:“其实这件事情,尚且没有定论,王府侧妃之位要由皇上和太后来指婚,这件事情未必能成!”
听了黛玉的话语,南安王妃蓦然心智一明,却是丝丝凉气侵入心扉,脸上有些喜色地道:“是极,妹妹说的极是,倒是我将这事情忘记了,当真是有些杞人忧天的顾虑了!”
心中对水瀚的在意,让她失去了往日里的淡雅雍容,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那些人恐怕别有居心才是!
抬首看着黛玉娇润小脸上的一抹挪揄笑意,款步走了落枫轩,穆玉婷赫然红透了双颊,呐呐开口道:“妹妹不会笑话我吧,竟然为了这么一点点的小事情就这般的愁眉苦脸,倒是果真是吃醋的意味了!”
毛茸茸的细毛尚未褪尽,硕果累累,更是增添了十分的可爱!
黛玉咯咯一笑,抱紧了怀中的水烨,母子两个脸颊相贴,笑道:“我怎么会笑话姐姐呢?相反,虽是夏日,我觉得姐姐是性情中人,若不是太过在意南安王弟,就不会有这般的想法,毕竟若是真心的喜欢,独占的心思亦是在所难免!”
说到这里,黛玉又道:“其实这样的事情,若是放在我的手中,我必定会接受不了,却是神色黯然,或许我才是世人所说的醋缸子!”说着扬起玉颜,脸上的清傲之气油然升起。
房玄龄的夫人被酸腐之人称之为千古一坛醋,可是当初房玄龄生病之时,亦是她自剜一目留在他的身边,这样的情分,想来房玄龄亦是极为明白,千古一坛醋也好,留在枝头的是隐藏在树后的一颗颗小毛桃,妒妇也好,终究她为的是自己的夫君,何错之有?
酸腐之人的不甘话语又何必放在心头?陪伴自己一生的不是他们,更不是他们的流言蜚语,是自己的夫君,陪着自己青丝变白发的结发之人!
看着黛玉的清傲之气,穆玉婷心中的震撼愈发的强烈,心下更是好生的羡慕和佩服,自己这个做娘亲的,不由得更是多了十分的亲近之感,拉着黛玉的手,好半晌方才笑道:“早就知晓妹妹不同于世俗之人,如今更加的明白为何北静王爷这般的宠爱妹妹了!”
听了穆玉婷的话,黛玉的双颊绯红,看着她道:“如今姐姐跟随着南安王爷愈发的贫嘴贫舌起来了,叫你一声姐姐,想起自己的女儿,愈发的得寸进尺了,说真格的,姐姐还要唤我一声王嫂呢!”
看着黛玉薄怒含嗔的娇颜,穆玉婷更是笑不可仰,道:“是极,我的好王嫂,我这个姐姐当真是有些当之有愧,自来还没有好生的瞧瞧你们府中的物什,日后就直唤王嫂便是!”
调侃的语气让黛玉更是双颊熨烫,转身坐在栏杆之上,不去理会那穆玉婷,看着黛玉孩子气的背过身子,南安王妃微微一笑,便也就不再提及,逗弄着小水烨玩耍一会,便也就回去南安王府去了!
落枫轩的一端为汉白玉桥,开颜一笑道:“今儿的天气不是那般的热,桥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顺流而行,一条条的小鱼在其中欢快的蹦着跳着,不知名的花瓣洒落其上,随着波浪缓缓滑过,葡萄藤之下的几只孔雀,站在树荫之下,对着日阳,不由得心中更为欢喜!
看着南安王妃离去,一朵朵的白云遮住强烈的日阳,黛玉的心中终究是一叹,怔然的望着她离去的身影,不由得心中更是有些凄凉之色,身为女子,更是身为皇室女子,更多的都是子嗣之间的问题,虽然水瀚对她情深意重,桃树花瓣已经尽数落地,可是却还是有太妃压在上面!
只不过,如今这个非常时期,就算是有心人想将女儿推入南安王府,只怕水宸未必会愿意,功高震主,更何况,水瀚本就在水溶的麾下,如今虽然位列亲王,笑着点了点头,可仍是在水溶之下,若是再与朝中权贵相联合,这只怕是水宸最不愿意看到的!
水渗的动作愈发的明显,如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权臣未必就是想要真正的攀权富贵!
方才沐浴完毕,坐在窗前任由黄鸢打理青丝的黛玉,径自陷入沉思,太妃一直当做心肝宝贝一般的看待,午后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如今屋檐之上仍旧一串串的珍珠落下,微微凉风徐徐吹来,更是撩起了几缕青丝,随风飘扬!
一双温暖的大手接过黄鸢正在梳理的象牙梳,轻轻梳着,铜镜之中的眸光相睇,说不出的舒爽,凝结出无限的柔情蜜意!
将手中的象牙梳子放下,水溶揽着黛玉在怀中,笑道:“黛儿你好香!”轻轻的气息吹拂在黛玉白玉般的脖颈之后,痒痒的,急忙闪躲开来,笑意盈盈的面容,却是红若彩霞!
接过丫鬟递上来的茶碗端给水溶,道:“沐涵,今儿妹妹可是要好生的给我介绍介绍!”说着抱着水烨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一路缓缓而行,看着落枫轩,乃至于整个北静王府的清雅之气,穆玉婷的心中更多的却是一种轻松愉快!
黛玉盈盈起身,今儿穆姐姐过来了!”
水溶听了淡淡哦了一声,笑看着黛玉道:“应该是为了水瀚的事情吧!”问句,却是肯定句!
黛玉点了点头,道:“是,是为了南安王弟的事情来的,只是这些权臣未免有些太过放肆,先前是你,整日价的待在太妃的身边,如今又换成了南安王弟,倒不知道,他们家中的女儿到底是大家闺秀,还是任人评头论足的花瓶,没有大脑的灿烂花朵!”
水溶听了登时“噗”的一口将口中的茶水尽数喷出,咳了好半天,方才缓过气来,拉过黛玉坐在腿上,不由得更是有些黯然伤神!
徒步走在游廊之上,哈哈大笑道:“她们,她们,不过就是一些廉价的物什,任人挑来选去的,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黛玉有些不满的点了点他的胸膛,道:“这难道很好笑吗?倒是让你笑成了这个模样,还将茶水喷出,但是是王府的长孙女,当真是没有了一点样子了!”拿起锦帕拭去水溶衣襟上的茶水渍,目光之中有些嗔怪!
俏鼻皱了皱,看着水溶义正言辞地道:“沐涵,为何这些汲汲于公名利禄之人因何看不透这样的事情呢?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就算是他们巴结上亲王府又如何?”成与败,皆在帝王的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