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奖评语
因为他的诗作是崇高的理想、完善的艺术与罕见的心智相结合的标志。
颁奖辞
瑞典学院常任秘书
C·D·奥·威尔森
诺贝尔先生决心捐赠大笔遗产筹设奖金的时候,曾经引起举世的震惊。由于他个人事业的关系,使他特别喜欢研究大自然,也使他决心要奖赏某些相关范畴的科学新发现;同时,他那种四海一家的襟怀更使他发愿提倡国际和平与博爱。遗嘱里还包含了文学的奖励,虽然顺序列在科学之后,但却是他私下里最开心和重视的。
从事文学的人应该感谢诺贝尔先生,为了自己的工作能成为他敬重和奖励的对象之一。这项奖金所以列在后面,主要的原因是:最高级的文明花朵--也许是最美丽也最精致的--乃是绽开在安稳的现实地面上。
无论如何,得奖者在接到这项当代的荣誉花环时,他的报偿将胜于过去那种黄金桂冠所代表的物质价值。
诺贝尔文学奖有它本身的立场。所谓的“文学”,原是个涵括性的术语,按照基金会所定的法则,参加角逐的作品不仅要是纯粹的文学,而且在体裁与表现方面也要有相当的文学价值;这种规定固然使范围扩大了不少,也使困难增加了不少。万一碰上角逐的人选旗鼓相当、难分高下,以致分不出到底要颁给抒情诗、史诗或诗剧作家的时候,那种麻烦可就比在优秀的史学家、哲学家和天才诗人之间作抉择还要大,而且大得不能以道理计。幸亏这个奖金是每年颁发一次,一个优秀的作家今年就算得不到,明年、后年甚至以后也都还有希望,只要他的成就值得奖赏的话。
这次受到推荐来角逐文学奖的优秀作家很多,每个作家都有他们不同的世界性声名,每个人的文学分量也都不相上下。我们分别都作了严密的审核,以便从各种观点中选出优先的幸运者。几经斟酌,我们认为法兰西学院的诗人哲学家阿尔芒·苏利·普吕多姆最值得成为诺贝尔文学奖第一个得奖人。
普吕多姆出生于1839年3月16日。远在1865年,他便在《韵节与诗篇》里崭露非凡的才华,且接着推出了不少诗集、哲学以及美学论述。如果说很多诗人的想像力是外现的,也就是反映生命与世界周遭的事物,那么普吕多姆与他们不同,他在纤细敏感中显出内省的特质,诗中很少涉及意象和外在的情况,顶多只作为诗人沉思的映照;浓得化不开的疑虑、哀伤和无边无际的精神渴求,是他最常出现的主题。这些作品不但形式成熟,且富于一种精雕细琢的美,作者用字遣词谨慎灵巧,毫不马虎;诗中的色调丰赡华丽,比较不重视音乐性的探求,但在他所创造的形式中,却使感情与意念的表达更能伸缩自如。一般而言,他总是以柔顺而不流于伤感的语气,呈现出自己灵魂深处那种高贵而玄奥的冥思,以及哀怨的况味,使读者在细细咀嚼之余,也禁不住受他的忧郁气息所感染。
透过他优雅精致的辞藻以及圆融完美的艺术魅力,普吕多姆已然成为当代少数的大诗人之一,他的多数诗篇都是不朽的珠玉;瑞典学院喜欢他那些小巧玲珑、晶莹剔透的抒情诗,远甚于那些篇幅较长的软化诗与玄理诗,因为它们充满了感触与冥思,且在极端珍贵的感性与智性结合中呈现出无比的高贵与尊严。
在下结沦的时候,我们还要强调一个特色,那就是,普吕多姆常常在诗中显露出自己那颗喜爱质疑与思考的心灵;然则,思考尽管认真、观察尽管敏锐,似乎却永远难以获得进一步的答案,也难以从道德的范畴、良知的呼唤以及高贵而无可非议的责任担负里探悉人类在冥冥中的际遇。从这一点看来,普吕多姆非但比大部分的作家杰出,且符合诺贝尔先生对文学所要求的理想主义色彩。学院当局也相信他实践了诺贝尔先生的心愿,因而,在这个奖第一次颁发的时候,我们特别从诸多的名作家之中选出他来,作为表扬。
普吕多姆先生虽然同意接受这份荣誉,今天却因为健康关系而未能亲自出席,我们只有恭请在场的法国公使代为领奖;并以瑞典学院的名义转达给他。
花瓶碎了
扇子一碰,瓶就裂了
瓶上的樱花随之凋零不过是微微触及
没有声音
然而那轻微的裂痕
却不断扩展
用无法看清的速度
向四周蔓延。
瓶水越渗越快
花儿失去了水分
大家还没在意
别碰,它碎了。
这和爱人的手一样
稍不注意,就能碰伤心灵
伤痕自行扩大
爱之花逐渐枯萎
在常人眼中,它变化不大
而那纤细的伤痕里
却传来低低的哭声
它碎了,别碰
星星·眼睛
或绿或黑,这些眼睛美得令人爱怜
这些眼睛看到了睡在黑夜中的晨光
但太阳仍将升起
比日光更柔静的夜色
迷惑住无数双眼睛;
群星不住地闪烁
阴影却遮蔽着眼睛
啊!它们迟早会消失
不,不,不会的
它们轮番旋转,
朝向那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一如低垂的星星
离开我们后,却不离开夜空
瞳仁也有时下沉,
但与死亡无关
或绿或黑,这些眼睛美得令人爱怜
它们睁向无边的晨光
在黑夜的另一边
眼睛闭上了也能看得见。
枷锁
我渴盼热爱一切,不幸却纷纷降临
痛楚像层层的波浪
世间无数脆弱与疼痛相互缠绕
我的灵魂与万物一同呻吟
世间的一切吸引着我
灰暗的帐幕透着微光
一道划空的金光把我的心解放
似融入星辰后的涤荡
挡住我的是那动人的旋律
我抚摸着温柔的玫瑰
在我眼里微笑成了枷锁
我的嘴唇,亲吻成了枷锁
我的生命被绳锁悬系在空中
我成了爱的俘虏
我等待风儿的掠动
解开我心中无限的枷锁。
银河
晚上,我对着星星说:
“你们看起来并不快乐;
你们的微光,在浩瀚的夜空里
带着苦恼的柔情
“苍穹中,我以为瞧见了
一袭白色丧服,由手持
无数烛光,一个挨一个
无精打采的贞女引导着。
“你们是否是常常祈祷?”
你们是否是受伤的星辰
因为你们散发出的是泪光
“你们,群星,
人与神的列宗列祖,
你们的眼眶噙着泪水……”
她们对我说:‘我们形单影只……’
‘我们每一个都距离迢迢
你别以为与姐妹们毗邻’
她的柔美之光
在其国度无人闻问
“而其光辉的内在热情
却在冷漠的天宇耗尽。”
我对她们说:“我明白了!
因为你们灵魂彼此相像
“跟你一样,每一位姐妹
看似毗邻却遥远地发光
而成永恒的孤寂者
在黑夜里,静静燃烧。”
天鹅
静静地,在深邃的湖中
天鹅在优美地逐浪
洁白的绒毛如同
阳光下的瑞雪
曲颈在微风下摇摆
翅膀抚着绿水
从芦苇丛中昂立美丽鹅冠
在水面上轻柔地散步
那优美的曲线像雪白的花
黑色的喙,藏在胸前羽毛里
有时沿着松林,在阴凉宁静处停驻
把浓密牧草当做一束发
甩至身后,它蜿蜒而行
以缓慢懒散的步伐
有如诗人凝听的风拍岩声
泉水叮咚地奏乐
令它兴奋;它在此徘徊
一片祝福的叶子顺肩悄然滑下
有时迈步向前,远离林间
高傲地翱翔天际
她的纯洁与洁白
受到太阳的赞誉
她悄然离去
消失在万籁之中
远处一道夕阳照在地平线上
青草静默了
青蛙在静静的空中鼓鸣
而萤火虫在月光下闪闪
这时紫罗兰色的夜光
映照湖中,天鹅
仿佛是尊银色的雕像
她把头藏在翼下,沉睡于天地之间
惯性
惯性是个怪女人
她以理智驱使我们
这是个忠实女仆
藏在我们的内心
她审慎,谦虚,忠诚
熟悉每个角落
人们随意的行为
离不开她无形的细心
她引导人们的双脚
步入一条正确的路
去了解那些未知
低声说:“从这走。”
永远为我们无声地劳作
沉稳而始终如一
她的目光坚定
而梦中的双唇却十分温柔。
外乡人
我经常问自己:你属于哪个民族?
从你的内心丝毫找不到可以束缚或动人的东西,
没有什么能使你的思想与感觉满足:
好像有一种无限的幸福本该属于你。
那么,你失去的乐园是什么样子呢?
你为哪一种高尚的理想而献身?
如果只为了瞧瞧世间的丑陋与恶习,
那么你的什么是你的美德?
以我对大地的忏悔之情
和对神奇的厌倦而言,应该有头有尾。
我空耗光阴地在内心寻觅;
在恐惧的痛苦中我表达自己,
却听到一位超凡的异乡人正在哭我,
他把自己和祖国的名字都藏了起来。
世上
即使世上所有的丁香凋零
所有的鸟语消失
我仍希望夏天能够
永存……
即使世上爱的双唇
并未留下什么印迹
我仍希望热吻能够
永存……
即使世上所有的人流泪
为他们的友谊或爱情
我仍希望真情的伴侣能够
永存……
困惑
真理睡在井中。
有人绕开,有人失足;
我穿过长夜,带着爱的忧伤
独自下井探险。
我拉动长长的绳索;
直到末端才放松;先是望了望,
再张开双臂,睁大双眼,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柱子也碰不着。
但它就在这里,我听到它喘气的声音了;
然而,因受它那永恒的时间的误导,
我一再探索,黑暗中仍毫无所获;
我已无法再将绳子拉长,
可我为什么不回到阳光中
非要沉迷于这没有尽头的恐惧中呢?
祈祷
我要尽心祈祷,我内心烦忧!
我的理智要我抑制情绪。
不是信仰基督的母亲那哀求之言,
也不是圣徒的模范,烈士的鲜血,
更不是我对家的渴望,深深的悔恨,
与其哭泣,只能重现我的信心。
这是属于我的神圣而无神论者的烦恼:
我的疑虑玷污了我的欲望之神。
可我因过于孤独而只想祈祷。
现在我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