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双眸,细长轻叹,苦涩的笑凝在嘴角,世间哪有如果啊。那双焦切泪眼寻找的是楚天易,绝非他千叶雪枫;那柔柔唤儿声,唤的是楚天易,绝非他千叶雪枫。
雪枫摇头轻笑,见了亲娘,师兄再拽再冷,亦有温情一面。而他长这么大,头一次心里会泛酸水,眼会觉得热辣。
继续独自慢步月下,心里那股子莫明其妙的异动,到现在也没安生下来,更寻不出原因。
雪枫的脚步嘎然,嘴角微扬,静待身后掌风来袭,仅一掌之隔,雪枫脚下星移寸步,偷袭之人掌风落空,娇哼随之传来,得以近看与她同辈之人,楚天贝眼中的惊艳越发明显。
“贝儿,不得无理,雪枫可不是哥哥这种百无一用的书生,你那套三脚猫功夫赶紧收收!”楚天赐挖苦着楚天贝,脸上流露的尽是宠溺。
看到楚天赐,雪枫一下子想起了白日里那个喝止妻子的楚将军,健硕的身板,威武的气息,洪厚响亮的声音,眉宇间尽有师兄风采,楚魁雄人如其名。不过,楚家老爹还真是图省事,将长子楚天赐的“赐”字,一分为二,便有了楚天易,楚天贝。
将门无犬子,可楚天赐的身子骨练不得武艺,整日与书为乐,楚天贝到整天的舞刀弄枪,跟个傻小子似的。
雪枫笑脸相迎,亲切的回道,“智者不在于拳脚之力,大哥之才已然有用武之地。”
“噢?雪枫为何如此说?”楚天赐问道。
雪枫只笑未答,是个书生又能怎样,如若有看透世事之心,有运筹帷幄之手,这百无一用的书生能胜多少拳脚厉害之人。聪明人之间无需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已。如同今日厅堂之上,楚家父子的眼神、暗语,雪枫看在眼里,听在心中。做将军身边的军师,不正是有用武之地吗。如今师兄也回来了,楚家二子一文一武,楚老爹可是如虎添翼了。
耐不住沉默的楚天贝搀着楚天赐的手,讨好道,“哥,爹到底要不要插手啊?”
“什么事?”
“你又给我装!这次修想唬弄我,爹跟二哥走书房前,我可听到二哥在问爹城里到底怎么回事呢,我不管啊,我也要知道,那些王八蛋凭什么抓无辜百姓,郡首跟个龟孙子似的连屁都不放一个,嗯,哥,你干吗捂我嘴吗!”
“口吐粗言,当心娘训你。”
楚天贝耸耸肩,赶紧朝四下看看,娇俏的小动作泄了她的底,将府千金不怕威风凛凛的将军爹,却怕温柔娘没完没了的天魔音。
雪枫饶有兴趣的听着,城中出了如此大事,将军府却府门紧闭,今日若不是师兄亮出身份,他们一准被守门的军士棍棒赶走,到底什么事,到底衙头说的那些人什么来头,令护一方百姓的大将军会有如此做为,他在等,等师兄带回的答案。
夜色中,黑衣劲装的上邪烈与袁山闪进了郡首府对街的暗巷,几日来,袁木已将郡首府外围探查清楚,此暗巷正对郡首府用来倒夜香的小门,小门所在之处,多是府中下人进去之地,那里鲜有侍卫巡查。
两道身影眨眼间闪到对街,摸到小门处,静待片刻,上邪烈脚踢墙壁,借力跃上墙头,朝墙里细细查看,“走!”字刚落,人已翻过墙头,稳稳落于郡首府中。
府中侍卫五六成队,挑着灯笼有模有样巡查着,隐于暗处的上邪烈,黑眸凌利,动悉周围的一切。
“主子!”
上邪烈顺袁山手指之处看去,嘴角微扬,目光却冷的可怕,从大宅出来的劲装侍卫无论衣着、身形、脚力与郡首府的侍卫天差地别,闵月川的人果然住在郡首府。
“恭喜小将军了,我明日就将府牢中所有人放了。”
“这段时间多有讨扰,该是墨逸给大人施礼才是。”
“不不不,能为上将军效劳,实乃下官福气,还望小将军……”
“好说,回京后,墨逸定会将郡首大人的好,说与家父听,替朝庭追拿凶犯,免不了有所伤及,就劳烦大人给牢中一干人等补些银两,以示安抚。”
“是是,小将军仁德,此事我定会稳善处理。敢问小将军要如何抓捕金三?狡兔三窟,不如我派衙役助小将军一臂之力?”
闵墨逸挥手打断郡首的话,示意其伏耳过来。
“妙,妙啊!我定要在府中为小将军备下好酒好菜……”
窗外黑影闪过,脚法雷厉,沿来路翻出府墙。
啪啪数声,屋中传来闵墨逸阴冷的声音。
“进来!走了?是他们?”
“回主子,是!”
“哈哈……活路不走,偏偏要往阎王殿里扯,那就别怪小爷手下无情,此次必须斩草除根。传信将军府,让家里人给我备下美酒,我定会给他们带回大礼。”
“臣恭喜上将军,恭喜太子爷,恭喜……”
阴狠的笑在屋中回荡着,那离开的黑衣人怎会知道一张沾了毒液,遍布暗箭的网,正悄无声息朝他撤去。
雄鸡早已报晓,却迟迟不见娇阳映天,涌动的乌云,不但遮住了晴空万里,也遮住了早起的好心情。
楚天贝大呼小叫着冲进了前厅,满桌子丰盛的早餐未看一眼,直奔一家之主。
“爹,您还有心思吃饭呢,赶紧赶紧,街上可热闹……”清脆跃动的声音嘎然而止,心虚的看向楚夫人。
“怎么不说了?不溜出府,如何知道街上热闹,从今天起,不许你再耍刀舞棍的,你乖乖的跟着娘学女红……”
“让我学绣花?您还不如一掌拍死我得了,省得我活受罪。”
“你这丫头,老爷!”楚夫人朝一家之主抱怨着,楚魁山朗声而笑。
楚魁山是出了名的铁血将军,可在高堂与爱妻面前,铁甲战衣已然脱下,“你娘的话,对的一定要听。”
这话说的,连雪枫都险些将嘴中香粥喷笑而去,更何况是楚天贝,更是笑的花枝招展,不停点头,楚夫人瞪了眼自己的男人。
“街上又抓人了?真是罪孽啊!”楚老夫人哀叹道。
“奶奶,不是抓人,是放人……”
“放人!”
男人们齐声追问,楚天贝眉梢高挑,她要不偷偷溜出府,他们哪来这么大的惊奇劲。
没错,的的确确是放人,官府不但贴出了告示,连领银子的桌子都摆出来了,楚天贝一时气愤,一掌拍在桌上,“狗日的王八蛋们,把无辜的老百姓都折磨成鬼样了,几两碎银子就想安抚了事,真他娘的便宜他们了。”
“咳咳……”
“哥,你咳什么?”见大哥手抚额头,二哥瞟了眼娘亲,楚天贝浑身一激灵,嘻嘻哈哈的坐了下来,“街上的人就是这么骂的,我只是学给大家听听。”
“告示上如何写?”楚魁山满脸严肃的问道。
亲亲老爹给了台阶,楚天贝顺道滑了下来,告示说,官府为朝庭追捕逃犯,对百姓多有惊扰实属无奈,经核实,牢中在押之人并非朝庭要抓的逃犯,故而全部释放。那十恶不赦连累无辜百姓的罪人,不出三日必将抓获……
啪的一声,楚魁山手中的筷子拍到了桌面,虎目中盛着怒气,“好个为朝庭辑拿逃犯,他上将军府的私事竟然成了朝堂之事,闵月川,真是好啊!”
“简直在自扇嘴巴,既然能在三日内抓住逃犯,先前那些不分青白皂白之事,又该给百姓何种说道。”楚天赐言语直白、不屑。
“宗德禄就是个龟孙子,平日里跟爹称兄道弟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见到跟爹商量……”
“女孩子家懂什么,赶紧吃你的饭!”楚夫人扯回叫嚣的女儿,朝其使了个眼色,这种时候不是添乱,而是往一家之主心里添堵。
早饭过后,楚将军与楚天赐去了军营,天易跟雪枫要去街上随便走走看看,楚天贝却被楚夫人禁足。
昨晚师兄的话,今早师兄老爹的火气,令雪枫心中越发冷然,皇亲国戚不但手脚生的长,更视人命如粪土,活下来的给几两碎银子打发了,那些冤死的人呢,又该给予怎样的好打发。那贴告示,怎么看怎么觉得哪里不对。
“唉呦,师兄,不好好走路,你停……”揉着挺俏的鼻梁,雪枫抱怨的声音转回嘻笑,“姓仇的,咱们还真是有缘啊,你也来看告示?”
“看过了!”冰冷的声音回道,“一起坐坐,喝杯茶!”
“我?请我喝茶?给了理由!”雪枫满脸夸张的戒备。
上邪烈冷峻的脸竟然有了笑意,“混相跟小时候一样!”
“说什么呢,跟只蚊子似的。”雪枫挖苦道。
“没说什么,走吧,昨天的仙客来!”话落,上邪烈转身,头前引路,那威势不给雪枫丝毫拒绝的理由。
上邪烈的唇角微有轻扬,错过一次已经够了,既然老天给了他们再次相见的机会,他不会再错过,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相认的,当年的话,深深印刻在他的心里,不好好善待他的龙凤珏,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那混人。如果混人拿出龙凤珏,他会不会讨要回来,亲手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