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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四喜,斗儿两个应黛玉托付想办法去看了弘历一回,回来四喜说谎,黛玉从斗儿口中套出了实话,得知弘历现状‘很不好’,只这几个字,便提起了心,遂颤颤地问道:“怎么个不好法,你且说说。”

斗儿已经开了口,不好不往下说,只得低头小声道:“小的也不是十分清楚,小的知道的,都是四喜的兄弟从别的士兵口中探听来的,四爷一开始急于立功,去了未有多久,看到敌贼的一个破绽,要攻他们,大将军不许,四爷又觉得自己的计划没什么不对,心中不甘愿,就私下筹谋行动一回,谁知道那是他们的一个小圈套,四爷轻敌失利,虽并没伤亡几个兵士,却被敌贼劫了许多粮草去——”

黛玉心下失惊,眼睛痴痴凝着,问道:“后面呢。”

斗儿说道:“经此一事,四爷心中也十分后悔,便去主动请罪,论罪当斩,大将军便要斩他,兵士们念四爷对他们都好,都求情,御剑,英戟还说要替四爷受死,大将军方稍稍平息了怒气,只说‘念军中正值用人之际,且先放过,战后功过一齐清算’,虽如此说,四爷还是请求鞭罚,以服众人的心,一场鞭子下来,那身上都是通红的血檩子,我们去的时候,还浑身都是伤呢。”

黛玉便悠悠点头,又问道:“后面呢?”

斗儿轻叹一声,答道:“粮草一时不足,四爷便和兵士们一齐吃稀粥干菜,姑娘不知,那菜都是黑色的,简直无从下口,四爷向来锦衣玉食,何曾几时吃过这样的东西?可是如今这样,连句抱怨都没有,直吃的瘦了一圈,况那边奇冷,四爷又病了,因病加伤,和从前景况大是不同,极是憔悴,便是咱们看了,心中也难过,——我本还想着,既这样,不如偷偷给四爷运些佳肴美味改善,谁知四喜说,这一次都是冒着生死危险来的,下一次不知来不来得,还提运什么东西,便是运了,四爷执意要和兵士们同甘苦,也决计不会动。我想想有理,就不提了。”

斗儿见黛玉默默无言,自己想了想,又说道:“再有,就是四爷问姑娘怎样,过的可好,每天是不是按时吃饭吃药,咱们都说挺好,四爷才放心了,又不让把这些事告诉姑娘,咱们才一路编了点话来——”

黛玉眼睛水蒙蒙的,别头说道:“我都知道了,去罢,回头再赏你。”

斗儿忙摇手笑道:“姑娘千万别赏,折杀小的了,这都是应该的,只千万别告诉四喜这些话,将来也别告诉四爷知道,就是对小的的大恩了。”黛玉微微一笑,勉强说道:“知道了,去罢。”斗儿这方忙告辞低头去了。

这边黛玉听了斗儿方才一席话,只觉又伤又痛,又念又急,心如被针扎到一般,酸痛无比,知此番一行,亲王意在磨练弘历,本是应该,可是沙场无情,刀剑无眼,又担忧其受伤吃亏,心中既放不下,想要帮他,却又无从可帮,进退矛盾,左右为难,不由得暗暗伤心掉泪,悄悄哽咽,难以名状。

哭了一回,忽又想到一事,因悄然叫来紫鹃,问道:“那次你说的求福纸鸾,可还会叠的?”

紫鹃笑道:“还会,姑娘要叠这个?”

黛玉点头,道:“上次你说时,我还不理会,如今想想,左右闲来无事,不如跟你学了,便是叠着顽顽,为自己求福也好。”

紫鹃忙笑道:“那可是累人熬神的东西,得叠好些个呢,姑娘碰它做什么,又该身子吃不消了。”

黛玉淡淡笑道:“傻丫头,我又不是一下弄完,每日叠叠歇歇,也就是了,哪里就累着我了?快去拿罢,我记得前些日子,凤丫头送我一些彩纸不是?”

紫鹃还想说话,见黛玉眼中红红的,知曾哭过,便疑心:多半是因为四爷之故,她才如此,——想不是为她,是为四爷求福的。遂叹息一回,去取了来,又拿来剪子,细线绳等物,又叫来念红,和黛玉同在小炕上叠作。

忽而宝钗来了,一见两人如此,便笑道:“你们主子奴才作什么呢?这么聚精会神的,连点声都没有。”

黛玉淡淡笑道:“宝姐姐坐。”让念红倒茶来,念红不动,扭头叫雪雁,直过了好半晌,才见雪雁拿来一盏茶放桌上了,宝钗便拿过来喝,一边看着叠好的纸鸾,笑道:“这个我知道,可是为谁祈福用的?”

黛玉道:“不过闲来无事,自己叠来赏玩着罢了,什么祈不祈福的。”

宝钗便点头笑道:“我也叠罢。”便向丫头要净水洗手。

念红忙道:“姑娘放着罢,不用姑娘,我们是自己人,叠了管用,外人叠了就不灵了。”

宝钗方讪讪笑道:“原来还有这个规矩,我就不知道了。”遂只得干坐着,一时又问道:“湘儿妹妹呢?”

黛玉看她道:“姐姐找她做什么?”

宝钗笑道:“并没什么事,只是前两日家里待着,听她来了,也没来看看,今儿可巧有空,就来见她一见。”

黛玉笑道:“我就说宝姐姐有心,必然是找她来的,不巧了,连我都整日见不到她人影儿呢。”

念红又忙笑道:“真真不巧了,不如宝姑娘且先回去,等湘儿姑娘回来,咱们让小丫头去叫姑娘,这样可好?”

黛玉见念红赶人,便看她一眼,念红只作不觉。

宝钗笑道:“也不只是为看她,还想和妹妹要点东西。”

黛玉便淡淡一笑,因问:“这可奇了,姐姐家什么没有?怎么又巴巴的跟我要东西?——要什么?”

宝钗脸一红,忙笑道:“本是有的,这两天可巧就短了,我记得妹妹有很多红白瓷瓶,里面的药都不错,若你用得着的,我就不敢说了,若有用不着的,就索性都给了我,何如?”

念红忙笑道:“哎哟,宝姑娘真是狮子大开口,那样一小瓶药,姑娘可知值多少银子?前儿大太太身子不好了,来了也尚且说‘借’,咱们也不过送去了那么一点,姑娘来了,就肯说‘要’?”

黛玉忙叫她一声,说道:“你去叫厨房煮些粥来,我饿了。”念红一撅嘴,赌气去了。

黛玉便说道:“不过是些药,不值什么。”便让紫鹃去取,宝钗忙跟着过去,一时要这样,要那样,紫鹃心中也别别扭扭的,凡极贵的,黛玉用得着的,剩下了不多的,都借口‘有用’,不给宝钗,只将那些边边角角的给她,宝钗一样如获至宝,挨个问明白了用途,方笑着去了。

这边宝钗方走,紫鹃便气着说道:“成日惦记咱们的东西,姑娘就不该给她,又让她得了咱们的便宜。”

黛玉笑道:“我何尝让她得了什么便宜,那毕竟是药,是病者吃的,我巴不得身边越少越好呢,何必宝贝似的珍藏着?她若要,就给她便了,——况她们现在不比从前,倒似乎果真艰难了,既我们什么多出来,何差给她些?”

紫鹃听了这话,忙道:“姑娘说她艰难,我才忽然想起了,那日我还看见薛姨妈的丫头到凤姐处借东西,我就纳闷,从前可并没看到她们这样子,都说她们是装出来的穷,但细细看去,又不像装出来的,我倒不知这内里缘故。”

黛玉微微一笑:“是不是装的,他们自己清楚,与我们何干?我们只过自己日子罢了。”

正说话间,忽见湘儿满头是汗地回来了,进屋先笑道:“累死我也。”便坐在桌板喘气,看见半盏茶放着,一边问:“谁的茶?我可喝了。”端起就往嘴边送。

紫鹃笑道:“我去给姑娘再倒一盏罢,那是宝姑娘的。”

此语一出,湘儿‘噗’的一声,将满口的茶水尽数吐出,咳嗽道:“怎么不早说,我以为是林姐姐的!”遂又冲出去洗脸洗口,惹得黛玉紫鹃都笑,半晌见其回来,说道:“那会儿我看一个人影从咱们这院出去了,远远的也不知是哪个,还赞叹呢,想来就是她了?”

紫鹃笑着说‘是’,湘儿忙问道:“她来做什么?想是又来烦姐姐了?”

黛玉摇头,说了句‘没有’,因又问道:“你又不识得她,怎么说出这些话,还跟着不喜欢她?”

湘儿抿嘴笑道:“我虽第一次来,府里这些姑娘少爷们性子几乎都知道,都是我磨缠六哥哥告诉我的,这个宝姑娘,我对她可是‘久仰大名’呢。——六哥哥还说了,我若去了,依宝姑娘的性子,必然早早的来和我亲近,这两日竟没见她,可是奇怪至极了。”

紫鹃忙笑道:“巧了,宝姑娘是这两天有事,才没来找你,今儿方有空,赶忙就来了,看你没在,这才回去,放心,见不到你面,不和你好生称姐道妹一番,她可不会罢休的!”

湘儿听了,先拍手笑道:“果真的!看来六哥哥的话果然不错。”后来又笑道:“我此来也正想会会她,她不来找我,我还要找她呢。”

此时念红进来,身后跟着厨房的人,大小提盒拎了三个来,紫鹃忙迎出去,笑说道:“这是干什么,姑娘不过想喝点粥罢了,你们竟把厨房搬进来了。”

念红笑道:“我何尝让她们这样大张旗鼓的,是柳嫂子说‘姑娘没说明白,现有七八种粥,不知要吃哪个’,才都给姑娘盛了送来了。”

黛玉便向柳嫂子道谢,又说‘破费’,因又让紫鹃拿钱赏人,柳嫂子忙推却不受,笑道:“不过点子粥,几个钱的东西?姑娘这样就见外了。”还是紫鹃强塞与她们,才拿了,复又满口道谢着出去。

一时湘儿,黛玉等人同吃饭,黛玉挑出几样,让紫鹃,念红,春纤,雪雁,并湘儿的丫头黄衫,青袂等也在旁边吃,她几人边说边笑,独黛玉静静的,因想到弘历正在边疆受苦,吃不饱,穿不暖,还满身的伤口,又生病发烧,便将鼻子酸透,一点心情都没了,才略略吃了两勺粥,寂然放下,悄悄到炕里去,湘儿忙问,黛玉只微笑说‘不饿’,遂垂下头去,一心一意叠纸鸾,湘儿还要说话,紫鹃忙向湘儿摆手,又使眼色,湘儿不知就里,只得不说了。

未过半个时辰,听小丫头在院子里说‘宝姑娘来了’,湘儿,紫鹃对视一眼,都憋不住笑,湘儿忙跳出去,扯着宝钗的胳膊,笑道:“宝姐姐怎么才来,都等得我不耐烦了。”

宝钗见湘儿对自己这么喜欢,自是得意,忙笑道:“不必说,你就是湘儿妹妹了?怪道别人都夸你好,果真又标致,又伶俐。”

湘儿笑道:“我有什么好值得夸的,我还没来,就听六哥哥早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说你端庄贤淑,温柔大方,又知道体贴人,总之就是这园子里头一个好人,急的我早就想来找宝姐姐顽了,只是你只不来,急死人了。”

宝钗立即羞红了脸面,心中又大喜,思道:原来那弘昑竟还惦记着我呢,当初若早知道他是贝勒,自然又有一番计较,只可惜他那会儿走得急,竟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

遂犹犹豫豫地笑道:“你六哥哥可还好?他还说我什么了?”

湘儿歪头想想,笑道:“六哥哥还说姐姐挨了我阿玛一巴掌,如同打在他心里一般,还常对我说‘此事都是因我而起’,想要找机会来向宝姐姐赔罪呢,只气我阿玛管的太严,不让他出来,宝姐姐可别怪他。”

宝钗只道湘儿年小,说出的话定然可信,一时间又是羞臊,又是惊讶,又是喜欢,早将被亲王掌掴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低头羞涩地说一句‘胡说,怪他做什么’,心头如小鹿一般乱撞,红红脸儿,便要进屋去,湘儿知道紫鹃,黛玉等都不喜和她多说,忙拉着说道:“好姐姐,屋里怪闷的,陪我出去顽顽可好?”宝钗忙点头说‘好’,湘儿极高兴,便说一句‘姐姐且等等’,便叫青袂来,叫把自己的‘家伙都拿来’,青袂去了,不一时回来,见其拿着长鞭,长枪,小豹皮裹着的弓箭,青黄麂皮作的弹弓,并白纸,瓶瓶碗碗等许多东西,湘儿道:“装一个大包袱里。”丫头依言装了,宝钗忙笑道:“拿这些东西来,是要做什么?”

湘儿笑道:“我自小喜欢舞枪弄棒的,林姐姐不陪我顽,正好姐姐陪我练练。”

宝钗忙摆手笑道:“不行,不行,我可不会呢!”便要进屋去。

湘儿忙去拉她,笑道:“不碍的,且陪我去罢,又不是叫你和我对打,姐姐怕什么。”遂强扭硬拉地拽着宝钗出去了,宝钗也不好十分拒绝,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出去,心中忐忑,也不知她要做什么。

一时拉到了小湖边,湘儿才放手,看了看身围,笑说一句:“这里好。”又道:“我六哥哥虽文气十足,平日也爱习武,姐姐和六哥哥一起相处也久,可当过他的陪练?”

宝钗疑疑惑惑,笑道:“什么陪练?并没当过。”

湘儿笑道:“对于习武之人而言,陪练便如戏中对唱,学上陪读,沙场战友一般,感情别样亲厚,姐姐现在不知,倒也无碍,以后六哥哥来,姐姐自是有机会的。”

宝钗忙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湘儿道:“这就不知道,想必就快了。”

一边说,一边从包袱里翻出一页纸交给宝钗,让她双手擎着纸边,宝钗正要问,忽见她拿出一个大鞭子来,一时痴了,眼睛瞪得溜圆,湘儿见了,笑道:“姐姐别怕,我很有准头,你就瞧好戏罢。”说这话,将鞭子在地上甩的啪啪直响。

湘儿若不做这样的声音,倒也罢了,此声一出,宝钗登时便有些手抖,笑道:“好妹妹,顽别的罢,这可使不得。”

湘儿撅嘴道:“姐姐可是不信我的鞭技?”

宝钗忙说不是,湘儿便道:“那就擎好。”

话语方落,鞭形一闪,便见宝钗手中的白纸从中间一分为二,吓得宝钗‘呀’的一声,及待见自己没事,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以为祸事就此了了,谁知湘儿又让她将剩下的白纸擎着,又打分了,又让拿剩下的纸,到了最后,那纸片就剩巴掌大,宝钗这回真不信了,又不好不拿,心里大声叫苦,便用指尖拈着,脸别过去,挺了半晌,一声细响,纸又打分了,宝钗顿时腿软,用手一抹,竟然一头冷汗。

岂知湘儿看自己表演出色,一时上瘾了,方结束了‘鞭刑’,又拿出一个弹弓来,让宝钗将双臂伸开,上面放了两个小碗,将小石头装上弹弓,闭眼瞄准,前两个都没打好,连个碗边都没碰到,湘儿扶着额头叹息一回,摇头道:“没练过就是不一样,一点准头都没有。”

宝钗吓得心中一惊,忙笑道:“好妹妹,快别顽这个了!——换别的也使得。”

湘儿只嬉笑着说‘放心’,又瞄准了,左边的还好,到了右边,因使了个大力,打偏了,只听宝钗‘哎哟’一声,手臂顿时酥麻剧痛,湘儿忙上来扶着,一叠声地问‘怎样’,又直跺脚叹息,嗔怨自己不小心,情急意真,几乎欲哭,宝钗疼得口中嘶嘶的,脸色通红,见她如此,也不好怎样,只得强忍着说‘没事’,湘儿忙问:“姐姐真没事?”宝钗点点头,湘儿便正色说道:“姐姐放心,方才那些其实都不是我拿手的,下面这个我练了近十年了,定不会叫姐姐失望。”

便垂头从包袱中鼓弄半日,掏出一个苹果来,叫宝钗站在湖边顶着,宝钗哭丧着脸,说道:“妹妹又要做什么,不如寻你二哥哥,三姐姐她们作诗去罢!”

湘儿说道:“这可是我最拿手的,姐姐难道就不见识一下?——只这最后一项,完了就去作诗,姐姐别急。”自己回去又掏了半日,忽变出一个弓箭来,喜道:“好了!”一时搭弓上箭,直指宝钗头上。

宝钗见这一次竟拿出弓箭来,箭尖如虎狼牙齿一般锋利,尚发幽幽森光,想这一箭发来,稍微偏差一点,自己焉有命在?顿时魂飞魄散,忙拿下苹果,笑不像笑,哭不像哭,颤颤地说道:“好妹妹,姐姐求你可好?别顽这个了。”

连青袂都来劝:“宝姑娘担心姑娘箭术,不愿意当姑娘陪练,姑娘何必只强求?不如就此罢了。”

话未说完,湘儿憨厚顽皮之像大改,顿时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斥道:“胡说什么!我的箭术连阿玛都称赞的,那些格格,贝勒们都和我顽,难道在这里就不行了!和宝姐姐就不能顽了不成!何况宝姐姐最是和善亲切,再不会瞧不起我的,你这样歪派她,说她不肯,敢是要挑拨我们姐妹关系呢!还不下去!”

青袂大慌,忙垂目低头,速速躲到一边去了,宝钗一听‘格格,贝勒们都和我顽’,又是‘宝姐姐再不会瞧不起我’的话,心下大咽苦水,后悔至极,思道:早知道如此,何必急着找她,倒找了这些惊心动魄,这湘儿看着憨憨傻傻的,不想人小鬼大,怎么这么难缠!叫了一声‘妹妹’,欲哭无泪,再无声音。那苹果还在头上顶着,因为心中害怕,苹果也跟着一晃一晃,彼时情境,真真难以形容。

湘儿笑道:“宝姐姐别怕,我把箭尖折下去就完了。”

遂果真用力将箭尖一折,把头儿用手帕包好,方瞄准了,又说‘宝姐姐往这边些’又道‘往那边一点’,半晌,‘嗖’的一声,便听宝钗又一声‘哎哟’,那箭正中其眉心,湘儿故意将弓放得满满,力道自是不弱,宝钗一时没有站稳,向后猛退了几步,栽倒在湖冰上,一时摔得七荤八素,竟起不来了。

湘儿大惊,忙跑过去扶,口中又好一阵自怨自艾,只说自己‘技艺不精’,让宝钗别生气,宝钗现在浑身都痛,哪能不气?却又碍着湘儿的身份,不好对她发火,况也不想失了贤淑的形象,只得‘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了,反倒宽慰湘儿。

一时湘儿叫来丫头送宝钗好生回去,自己回到潇湘馆,将方才的事都说了,便将紫鹃,念红等人笑得前仰后合,连黛玉都撑不住笑了,又直嗔道:“好端端的,你也作怪,这世上竟没个纯透的人了!”

湘儿忙笑道:“这样绝妙的主意,就是想死了我,也未必想得出来,还不是六哥哥想出来,教给我的,连带怎么说话,怎么行事,都是他教的。”

黛玉便道:“原来是他,此事又因护我而起,——我真成了一个罪魁了!”

湘儿忙道:“姐姐别担心,就是怕宝姐姐又将些莫名其妙的账算到姐姐头上,六哥哥才教我说那些话,六哥哥说了,她身上虽痛,回去一回味,还是满心欢喜的!这卦必然再不会错。”

黛玉微微一笑,道:“虽如此说,以后还是少生些事,我也才安心,凭她怎样,我只问心无愧,不理她就完了。”

湘儿便道:“这就怪了,她行动包藏坏心,略微小惩,有什么不对?姐姐想的倒好,岂不知‘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

黛玉一时便想说‘弘历’一例,——若不是为她出气,焉能有今日?虽说锤炼应当,意中到底难平,又知不能对湘儿说,只略笑笑不言,一时又见探春,惜春来寻黛玉,湘儿说话,几人又说笑一回,下棋看书,谈诗谈画,倒也热闹,暂且不表。

话说那宝钗果如弘昑所言,回去之后,浑身疼痛,倒生了一回闷气,抹了一回药膏,不由得又细细回思起湘儿的话来,尤其是想到弘昑对她‘端庄贤淑,温柔大方’的夸赞,一时神智飞驰,嘴角带笑,早不知想到哪儿去了,身上的疼痛好似也减淡了几分,忽听人说‘太太回来了’,才将思绪扯回,一时悠悠过去那屋,见薛姨妈正坐在那里凝思,面上似微有怒气,便问何故,薛姨妈便道:“你不知道,才我去赵姨娘那里聊天,看见袭人了,傲得很,我就看不惯那样子,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宝钗忙问:“她顶撞妈了?”

薛姨妈道:“那倒没有,言语间还和从前一样,只是那神态模样,哪里将自己当一个姨娘待?俨然就自封为正牌太太了,又让丫头把果子剥开切碎,又说茶浓,让换淡的来,赵姨娘也很护着她,我看在眼里,怎能不气的?”

因见宝钗站在一边默默不言,便又说道:“我的儿,也别怪娘说话直,咱家现在不好了,娘就指望你一个,你是个有心计的,她袭人便是有个孩子,骨头里终究还是丫头的坯子,难道还越得过你去不成?——除非你对这头不热心,就难说了。”

宝钗便将脸红透,忙道:“我几时不热心了?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只是这也不是着急的事,还得慢慢来才好。”

薛姨妈便道:“是我急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最听妈的话,若不是咱家这样,你又经了那些事儿,咱们何尝看得上那环儿?如今却也说不得了,你姨娘与咱们虽近,如今到底败了,他日赵姨娘多半顶你姨娘的位子,若你和环儿联姻,不但对你有利,与咱家有利,便是对你姨娘也有好处,你细想,可是此理?”

宝钗便咬唇点点头,薛姨妈想了想,又悠悠说道:“那袭人仗着,无非是一个孩子罢了,倘若——”说到此,只犹犹豫豫,再不往下说,宝钗却一时怔住了,试想薛姨妈之意,顿时心头大跳,脑中嗡嗡作响,略定了定神,说道:“妈什么意思?”

薛姨妈忙笑道:“妈何尝有什么意思,妈也知道你不肯为,纵你肯为,妈也不愿你——”方说到此处,忽听人说‘二奶奶来了’,薛姨妈忙止住这边的话,宝钗心中慌乱,也忙扭头避开,回到自己屋里,越想越惊,因思道:妈那意思,不是别的,必是让我将袭人的孩子弄掉了,只是这事关系人命,非同小可,可叫我怎么下手?

又回思薛姨妈说的‘咱家如今这样’,又是‘对咱家有利’,想到如今家里今非昔比,今后命运,也多半结在此上,心中错乱煎熬,矛盾至极,脑中始终嗡嗡响响,不知所思何物,所想为何,直呆呆坐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凤姐笑声远了,知其已去,且先将心事放起,复又来至前屋,问道:“凤丫头又巴巴的来做什么?”

薛姨妈道:“说今年正月紧,又要给老太太祝寿,银子暂时筹措不开,来跟咱们借些银子,——听她胡说去罢,哪就至于如此了?况咱们也没钱借她,我也诉了一回苦,让她找林姑娘去了。”

宝钗点头,淡笑道:“她是个乖人,可未必去的,我见她近来很是护着林妹妹呢。”

薛姨妈冷哼道:“她爱护着谁,便去护着罢了,我只操心自己的事。”复又问道:“才妈说的那话——”

宝钗忙道:“妈别说了,——我都知道了。”薛姨妈看她半晌,便叹一声,不知为何,眼圈一红,又落下泪来,宝钗待要去劝,又不知如何劝,回思一回,倒勾得自己也伤心了,叫了两个丫头在此守着,自己回屋去。

且说宝钗本是心冷意绝之人,伤心一回,便渐渐定下了心,觉此事并非不可为之,默默想了一回,脑中忽记起日里在潇湘馆得来的药,那时本因需要其中一味,才要来的,不想黛玉竟赠送了那许多,里面就有一种‘安胎保气’的药,乳白色小瓶,小红绸塞子,紫鹃见无用,索性满满地送给她了,这会儿宝钗猛然思起此药大用途,不禁大震,便生出‘不如就将此药转赠给袭人’之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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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在监禁,束缚,失格这些下三滥玩意儿的迫使下,她一咬牙,就豁出自己去帮了他。时间辗转一年后。她,从威风凛凛的驻外记者沦落为不受重视的小娱记,没钱,没势,没后爹,只有一颗高智商脑袋。他,仍然是名门贵胄,首席总裁,说一不二的霸主,为人低调却让各国征要闻风丧胆。什么?只有爆他花边儿新闻才能复职?谁不知道他是女人绝缘体,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不服输的她决定接受挑战,没料就给他造料,豁出小命儿也要去采访那个军火巨头。可谁知道招惹容易,摆脱难,从此小命儿就彻底由不得她掌控了。◎她说,“老公,明天我要去F国采访。”“去吧。”他欣然点头。背后,冷眸一凛,他拿起电话,轻易一句话决胜于千里之外,“停止对F国一切军火供应。”薄唇一扬,没军火连仗都打不成了,看你怎么采访,还不乖乖回家!◎一个是崇尚世界和平的反战分子。一个是恨不能导弹满天飞的战争贩子。这就是一个俩激进分子互斗互爱,边爱边宠的故事。深情一对一,男主腹黑强大,女主机敏顽强,狂宠无虐,结局完美团圆。◎吐血推荐【姒锦】都市文《史上第一宠婚》二叔史上最强《《婚情-撩人》纯爷们狂制爱《溺爱成瘾》渣男金女先上后爱《步步惊婚》擦枪走火的旷世奇恋
  • 孩子拖拖拉拉,妈妈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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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仔细想一下,我们的很多言行,我们首先就要作出改变。,而且他那让我们倍感头疼的磨蹭举动,比如老是催促他。因此,孩子拖拉的毛病并不是一天就能产生的,要改掉孩子的毛病,也不全是他自己的原因。其实恰恰就是孩子变得拖拉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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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宫有本难念的经

    宝庆十九年春,大佑国皇太子大婚,大将军之女入主东宫。一个不是淑女的将门千金遭遇一个不是文韬武略的中庸太子,到底是佳偶天成,还是冤家路窄?成婚一年不足,太子忽然休妻。迷影重重,生死茫茫,这样一来,还是不是大团圆结局?
  • 尸心不改

    尸心不改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魔鬼妖怪的故事

    魔鬼妖怪的故事

    童话是世界儿童文学中永不凋谢的花冠,是与我们少年儿童捉迷藏的小朋友。童话王国简直就是一个多姿多彩的万花筒,在那些语言浅显、妙趣盎然的美丽童话故事里,有的蕴藏着严肃的人生准则,富于哲理,发人深省;有的反映了社会的真实现象,揭露了黑暗、鞭打了丑恶;有的揭示了大自然的奥秘,使人增长知识,开拓视野。童话奠定了我们的人生基础,影响着我们的一生。因此应该把那些名篇珍品传给后代,陶冶后代。为此,我们编辑了这套《世界经典童话故事全集》丛书,把世界各国许多童话名篇佳作装在一个美丽的花篮里,让它熠熠闪烁的光辉照耀下一代人茁壮成长,使孩子们梦幻般地度过金色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