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因听御剑说遇到麻烦,不禁动怒,原来这一路都是弘历早安排好,只为能让黛玉称心如意一回,如今她经历这一番辛苦,方上得山来,况又是她心中大事,倘若不能成功,必然伤心,且自己早已在路上再三允诺,今番如何能不让黛玉满意而归?
是以将御剑拉到一边,询问究竟,自己细细听了,因听到‘一群小和尚守着,只说方丈传话,此人要紧,再不见他人。’,冷笑道:“这些人颇能虚张声势,必是州县的官员,他自认惹不得,就怕了。”那弘历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人,禁此一事,便动了素日狂傲的性子,心中定要去碰一碰那个神秘人物,又道‘赢不了这回,也不是我弘历!’遂命御剑护守着黛玉,寻来英戟,自带了他进了庙中内堂,故意朝西一拐,向那一溜红房子小胡同中走,方一进去,便见慌慌地出来几个小和尚,拦他去路,一个瘦削脸儿的说道:“公子留步,这里再不能进了。”弘历冷笑一声,道:“你们方丈如今也狂了,你去告诉他,我是以前常来的,不比别人。”瘦和尚双手合十,说道:“非是我等不与通融,实在是方丈特特命令,谁也不见呢。”弘历笑问:“当真‘谁也不见’?”回道:“正是,公子若有事,明日再来,未为不可。”弘历便冷哼了几声,看看英戟,英戟便贴近他们说道:“咱们不过冲着这是佛门之地,才不动粗,若我们认真要进,你们几个,可未必挡得住了。”末了,咬牙说道:“你可知道面前是谁?还不快去通传!”瘦和尚也实不知屋中之客,只是方丈有言,他唯有依从罢了,如今见对面二人衣着不凡,气势不俗,便有些没底,一时面面相觑,身子有些哆嗦,却强笑道:“实不相瞒,小僧们虽挡不得二位,里面却还有高人,公子何必作难?咱们并不知他们来头,只知道是得罪不起的,还望公子体谅,就请回罢。”英戟正想说话,忽见御剑走来,叫出弘历,原来黛玉竟来了,正在堂口,因说道:“我都知道了,你和他们分证什么,见不到就罢了。”弘历心中正火大,哪肯就算了?勉强对黛玉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有办法。”见日已西沉,也不想拖延,便从脖颈摘下一个小金龙坠子,约有两个指甲大,叫来个小和尚,说道:“你把这个交与你们方丈,这是经他手的,一看便知!”小和尚见音色不对,又见这金龙实非罕物,忙小心翼翼的双手捧了,留一句‘既这样,还请略等等’,便快步跑进去了,直过了半晌,只听胡同中一阵脚步琐碎,是其复又回来,黛玉便转过身子,弘历也不看他,只冷冷问道:“如何。”小和尚神色有几分犹豫,说道:“公子莫怪,我将公子东西给了方丈,却被里面的施主看了半日,还叫我也拿出一样东西,说你也‘一看便知’,那施主有话,说他须臾便走,你若有事,叫你略等等,又说,此物只为略解公子思念之心,见物如见人,公子见过,仍叫小僧送回去。”弘历听了,只觉莫名其妙,便只向他手中略扫一眼,顿时惊怔,却见那和尚捧着的竟是一模一样的金龙坠子,只大了一圈,忙抢过细看了半晌,只觉心头乱跳,脑中轰鸣,自知遍天之下,有此物者唯一人,忙要相见,小和尚似乎早知此景,急忙拦住不肯,说道:“那施主曾经有话,若公子执意要见,便令小僧告诉‘可还记得当日跛足道人之语’,只说这样说了,你自会明白。”弘历听完,一时怔住,无可回复,不由得向那巷子深处望去,见其幽深静谧,自知内有一人,与他至亲至近,只是此刻如隔千尺,竟不得而见,一时便觉鼻中酸涩,心中堵闷难受,以手抚摩那坠子半晌,方交与他,命送回去,小和尚道:“公子若有话,小僧可代为通传。”弘历默然许久,方道:“请他保重,年事已高,万要太过劳累,说我,——挂念。”和尚答应着,方要去时,弘历又命‘站住’,思索了思索,又道‘没事,去罢’,待其走远,便如雕塑一般,站于原地不动,黛玉见他眼角酝着泪珠,知其心中生痛,竟不顾有人在,拿出帕子为他拭了,柔柔问道:“可是亲王?”弘历垂头摇首,黛玉便道:“你又骗我呢,若不是他,那可奇了。”又叹一声,道:“都是我一句话闹的。”弘历便强笑道:“何必自责?又与你何干?”黛玉因听到‘跛足道人’那一句,心中疑惑,想了想,却又止住不问,须臾,见一小和尚跑来,只说传方丈的话,请弘历前去,弘历便知何意,见此处有风,恐黛玉冷着,便让英戟御剑二人送她回去,黛玉不肯,弘历便让在来路等他,又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披了,黛玉不得已,只得去了,这边弘历自去方丈处,不提。
且说林黛玉听从弘历,仍旧在来路等候,思及方才弘历景况,便觉纳闷,想问御剑二人,却又不肯与除弘历外的人多话,遂一心只等弘历回来,亲自问他,正百无聊赖之时,因见路边杏花树盛放,有风吹过,落英缤纷,不觉感叹一回,掏出帕子来,俯身将落下之叶一一拾了,脑中正思索葬之何处,忽听见身后似有异声,不觉起身回眸,却见竟多了两个人,为首者五十岁上下,中等身材,面颊清癯,身材偏瘦,头戴盘龙结秋帽,身穿石青云纹对襟长袍,另一个二十余岁,一身简朴,却似仆从,黛玉本对之不甚理会,只是见英戟,御剑二人神色古怪,只垂目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不觉纳闷,以为这是哪个大家老爷,不觉对其多看了两眼,而这人见黛玉出尘脱俗,世所罕见,也正灼灼然打量她,双目微眯,如炬如火,竟似有一种凛然之威,黛玉心中不免疑惑,思道:
这人也怪,作什么只盯着我看?——便他是什么大官,我不过路人,又和我什么相干。且不理他!便微微福身,仍旧转身,将手中捡到的花瓣细细吹去灰尘,又将手帕子系成一个布囊,谁知那人却不走,在后面突发一问,道:“姑娘这衣服,从何而来?”黛玉侧头回道:“家兄的。”那人‘哦’了一声,微挑嘴角,笑道:“你这兄长必是对你极好罢?”黛玉微微红了脸,便不理他,御剑,英戟二人对视一眼,御剑便叫了一句‘林姑娘’,黛玉看他神色极怪,心中微觉狐疑,却并不知为何,青衣人看了御剑二人,又转头笑道:“林姑娘可是贾府中人?”黛玉心中怪异,小声说了个‘是’字,那人笑道:“原来如此,敢问姑娘之名,芳龄几何?”黛玉心中顿觉不悦,便拗着不答。御剑又想叫她,却忍住了,青衣人见黛玉此状,不仅不怒,反而点头而笑,道:“有趣,有趣。”。
一时身边人上前附耳说了一句,青衣人便点头要走,御剑二人忙要送,被他举手止住,说道:“不必了,尽好你们的职责,——也要锁好你们的口。”二人垂首听着,一时主仆二人离了这里,那仆人见并无别人,便笑说道:“皇上似对那姑娘感兴趣。”青衣沉思半晌,方道:“非感兴趣,恐红颜祸水耳。”仆人略想想,便笑道:“既如此,皇上却为何方才作笑?难道是厌极之故?”青衣不禁莞尔,笑道:“非也,不但不厌,倒觉她很合我脾胃,难道你竟没看出的?这姑娘虽有倾国之容,心地却单纯至极,胸中绝无半点阴谋算计之思,只此一点,便属难得了,若是——”说到此处,忽然止住,觉自己想得远了,便只略笑笑而已,那人也不敢追问,一时二人至山下,各自骑着快马,一路北上,向京城而去,倒也无话。
却说这边,虽青衣人对黛玉颇有好感,岂知黛玉却只觉此人古怪神秘之极,见他走了,便皱眉说道:“总算去了,好絮烦的人。”因见御剑两个相视摇头而笑,便问道:“你二人可认得他?”,二人便摇头,黛玉心道:必不是亲王,要不他们早拜了!闷了片刻,也不愿为此费神,又说道:“我的丫头都哪去了?”御剑笑道:“今儿紫鹃姑娘她们也顽了一日,这会儿回客店去了。”黛玉方不言语了,又等了半日,终于等到弘历回来,手中拿一个金光闪闪的佛像,和田玉的链珠子串成,兴冲冲的回来,黛玉笑接了,道:“怪道你只说它,果然与别处求来的不同。”弘历见她开心,便笑道:“你若喜欢,我再回去给你求一个便了。”黛玉笑道:“罢了,我最不喜欢戴这些东西,沉甸甸的,好没意思,既完了,这就回去罢。”弘历便应了,一时几人下了道,见斗儿早在下面等着,身后两匹马并一个马车,御剑和英戟二人忙各骑一个马先回了,弘历,黛玉二人只得并车而回,见日已落山,一片金红泻于万物之上,将车马之影拖得又长又细,黛玉因见弘历似有心事一般,只望着窗外景致出神,心知为何,便也不去扰他,谁知情绪一物,素来最能感染人,况是黛玉这般多愁善感者,一时也莫名失落起来,自望着窗外出神,无甚可记。
至于晚间,吃完了饭,念红,绣儿等人便说起一天见闻,一时这个说城西的糯米糕味道好,那个又道是集市上的杂耍最是逗趣,争论不停,笑闹不止,黛玉随意歪在墙角枕头上,笑道:“这竟不是客店,竟成了个林子了,哪来的这些鸟儿。”思萧便笑道:“林姑娘,你别不耐烦,若我们都是鸟儿,你就是那个凤凰,我们整日都只围着你的。”黛玉笑道:“罢了,找别人罢,我可做不得凤凰。”思萧便笑道:“若你做不得,还谁能做的?”绣儿笑道:“林姑娘若是凤凰,那谁是龙呢?”两人心知肚明,只对着偷笑不言,念红便去掐绣儿的脸,对黛玉笑道:“绣儿有心打趣姑娘,看我替姑娘撕她的嘴。”绣儿一行躲,一行笑道:“这可奇怪呢,说你们姑娘,并不是说你,你倒急了。”打闹一回,黛玉见念红出面,只笑道‘好丫头,制服了她,我必赏你’,玩闹一回,因见桌上地上一堆的东西,因问紫鹃何物,紫鹃便笑道:“姑娘出来一回,虽名为看病,毕竟不好空手而归,今儿正好去集市,我就自作主张,替姑娘买了。”便打开大小纸包,依次说道:“老太太,太太等人的都是上好药材,这是大奶奶的,这是二奶奶的,众位姑娘都是笔筒等物,还有鸳鸯等的大丫头,还有宝姑娘的——”绣儿忽‘咦’了一声,道:“怎么还有宝姑娘的?”紫鹃微微笑道:“老太太发话,又让宝姑娘进园子了呢,不给她买,自然不好。”绣儿便冷笑道:“你们真有钱,若是我,我可不买,人家万贯家私,未必看得上这点子东西。”紫鹃看了一眼黛玉,忙笑道:“管她看得上,看不上的,这不过是各人的心意罢了,且不说别的,单说她送来的一个钟馗,费了好大功夫,也该还礼。”绣儿笑道:“东西虽好,你怎么知道是她自己绣的?——这不过是她进园的手段罢了,你们没听到那莺儿说的,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林姑娘的病,给姑娘绣的,既如此,怎么不送到潇湘馆去,巴巴的送到上面去了,还不是为了讨好卖乖?这才是会做人呢,东西给她,好可惜了的,倒不如给香菱姑娘。”紫鹃笑道:“香菱已经有了呢,这个江南绣帕才是她的。”黛玉只听着,并不答言,一时问道:“这几包药是谁的?”紫鹃便笑道:“是给姑娘带着的,四爷让买的,姑娘回去,说是看了大夫,还得拿几包药回去才像回事,——这都是姑娘素日常吃的药。”黛玉点头笑道:“难为你,倒买得周全,只是老太太的那份多了,我已为老太太求了金佛了。”大家听说,都缠着黛玉要看,黛玉无奈,只得拿出来,告诉‘仔细别摔着了’,一时争相赏鉴,赞叹不止,传到绣儿手里,看了一回,说道:“竟是这个,我原见过的,这可是稀罕东西。”念红笑道:“你又明白了,我看和普通的金佛也没什么差别。”绣儿冷笑道:“没差别?不是我说狂话,便是你家老爷,也未必能求得来这东西呢。”黛玉听了此话,一时思索,忽听得门口咚咚敲了两声,绣儿忙问是谁,却是小二,问何事,小二说道:“掌柜的说了,近来这城里来了许多商人,又听闻南边窜来了许多贼寇,恐有失窃偷盗的事,姑娘们出门都小心着些,最好结伴才好。”众人都笑道:“这里可不能来的罢?”,紫鹃笑道:“满地的沉东西,要偷也难些。”别人都还罢了,只绣儿突然笑道:“可是呢,这小偷须比不得佳人,自没有英雄帮着拿的。可不难些。”一时众人哄笑,紫鹃便红了脸,啐道:“越说越不像了!快离了这里罢!”
可巧此话一完,门口又传来几声响,这回却报是御剑,众人不禁又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便推紫鹃:“敢是来帮你拿东西的!”,一时嬉笑不止,却听御剑道明来意,却是让姑娘们都各自歇着,原来是弘历恐黛玉一日劳乏,大家扰了她,便欲让她休息,又不好亲来说,只得托付御剑,大家倒也都明白,不过又说几句闲话,便散了。
到了半夜,众人皆睡得沉了,紫鹃因要小解,自己又不敢,便拉绣儿,绣儿少不得起来陪她,一时完了,便又呵欠连天的回来,忽听见阁楼暗影里几声脚步响,霎那间窜出两个人来,都是一身紧身的黑衣服,肩上都扛着袋子,二人顿时吃了一惊,哪还有半点困意?便只怔怔地盯着那两个人,那二人对瞧一眼,竟忽然几步折身冲来,其中一个袋子轻的,三下两下将绣儿扛在肩上,便向外跑,绣儿顿时拳打脚踢,紫鹃也心惊肉跳,上前拉扯,不知怎样,竟扯掉了那人蒙面的黑布,此时自己身子也猛然离了地,也被人扛在肩上,脑中轰鸣,心中诧异,竟不知如何为是。
正值千钧一发之时,只听得一声闷响,却是二楼忽然挑下一人来,打了一滚,剑声顿出,扛着紫鹃的那个忽然闷哼一声,忙忙地放下二人,身子如地鼠一般,从角门窜出去了,整整全程,不过数秒,却惊心动魄,让紫鹃绣儿两人不敢卒想,这边御剑且先上来问紫鹃:“可没事罢?——怎么不早叫!”胸脯直喘,眉头深皱,可见其紧张,不等回复,便又要去追,紫鹃忙扯住他,道:“不用。”又犹犹豫豫地说道:“四爷可在屋?”御剑见她古怪,便一愣,道:“英戟守着呢,我只管你们,并不知道,怎样?”这边绣儿也稍稍安定下来,过来小声道:“你还说!连我都看见了,那个虽蒙着面,想来必是英戟了,你交代罢,是不是钱不够使了?才想出这招?——这也罢了,又吓唬我两个。”便顺着胸脯,虽然自己心怦怦乱跳,却还安慰紫鹃道:“没吓到罢?他们逗咱们玩呢,四爷从前也扮过各样人,没事。”御剑断然道:“可别胡说!哪有这样玩的!”想了想,突然冲上楼去,几个大步,到了二楼东侧,敲敲门,道:“御剑。”声音未出,英戟早开了门,冲御剑摇头,道:“四爷睡觉呢,什么事?”御剑便道:“两个小贼,偷了点东西。”英戟道:“我早听见了,他又并没偷我们,事不关己。不必理会,你只将姑娘们看好便了,我也只守着四爷,出了纰漏,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正嘀咕着,便见床里一个背身盖着被子的人,忽然冷然说道:“让你在那边守着,你又过来!”正是弘历的声音,御剑怔怔片刻,早有绣儿紫鹃两个来了,看到弘历二人在屋,也都惊愣当场,说不出话来,英戟便小声道:“四爷性子,你们还不知道的,有事明天再说,还不去林姑娘那边。”几人只得走了,这边紫鹃和绣儿如见了鬼,也不敢多说,便嘀嘀咕咕直到半夜,想起不是四爷,又不免后怕,也不敢告诉黛玉,且不提。
至第二日,才知阁楼内一富商被偷,皆是名贵之物,一时弄得人心惶惶,绣儿这才将敢将昨夜之事告知弘历,弘历听闻和自己一个模样,不觉也纳闷,倒也没太放在心上,谁知黛玉听说昨夜生事,便要回去,弘历虽不愿,奈何黛玉说道:“你也愚了,便是要玩,也不该选这样的地方,行动提心吊胆的,我们如今又这些东西随身,丫头们又多,出点岔子,你又怎么样?况出来的也久了,老太太必定惦记着,还是回去的好。”弘历便笑道:“非是我惦念不走,那几个小毛贼,我也不放在眼里,我只是想着你出来一次不容易,却没尽兴而归,才略感遗憾罢了。”黛玉笑道:“高山流水,妙洞熏烛都见识了,并没遗憾了。只一则,昨儿我捡了些花瓣,我正想着,昨天那溪水干净,地方也好,倒把它们葬了那里罢。”弘历听了,便笑道:“既如此,你就不必再跑一遭了,把花囊交给御剑就很妥当。”黛玉想想,便道:“也罢了。”便命紫鹃将手帕包交给御剑,一时又叫念红打点打点,见天色阴暗,恐路上遇雨,遂定明日回去,弘历因此次出游,虎头蛇尾,全因那两个蒙面贼,不觉心中有气,便命英戟寻到他们,‘若是一两个人,便教训一顿,若是一群,就探到他们老窝,告诉官府知道。’英戟只得去办。
且说紫鹃拿着花囊找人,听说御剑正在院子中弄马,紫鹃便一路送出去,御剑见是她,先问道:“昨儿还好罢?吓到没有?”紫鹃垂目红脸,‘嗯’了一声,又道:“这是姑娘的花囊,四爷让你葬了,就投在昨儿四爷和姑娘去的那溪水就好。”御剑拿过来,问道:“四爷让葬的?”见紫鹃点头,便别过头去,哧地一笑,道:“自我们四爷跟你家姑娘一起,举止也变得古怪了,昨儿让英戟古琴,香烛的买一通,今儿又让葬花——罢了,不说了。”紫鹃便笑道:“你这话奇怪,难道是嗔怨我家姑娘?你看四爷整日和我们姑娘一起,嘴都合不拢呢,你可还见他跟谁一起,这么开心过的?”御剑忙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哪敢嗔怨她,你们姑娘胆子可大呢!——我是说,四爷和你们姑娘一起,变得更像个文雅公子了,从前动辄都是弯弓射箭,谈的也都是江山社稷。如今却竟是些琴棋书画的。倒也好。”紫鹃噗嗤一笑,说道:“弯弓射箭,江山社稷,我听着怎么像是皇家公子?”御剑听了,便只笑而不语,忽而叹一声,摇头说道:“可见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是有的。”紫鹃听话里有音,不禁臊了,笑道:“快去罢,只说那些没用的,仔细帕子开了结儿。”御剑答应一声,将花囊揣着,上马要走,紫鹃忙跟着说,‘别扔到溪水外面去,别弄脏弄碎了。’御剑不断说着‘放心’,便策马扬尘而去,紫鹃见其走远,方才回来。
因众人定了明天要走,又出不了门,这边丫头们便集合了斗牌解闷,弘黛则赏书论诗,倒也无甚事可记,到了晚间,英戟回来,便回弘历草寇一事,说道‘是一众小匪寇,为首的姓甄,据说是江南大户甄家的公子,如今走了下道,已经报知官府知道了。’弘历听了,又想起今早绣儿的话,便有些疑惑,听说报了官府,也不想再究,就此罢了。
所幸次日天晴,车马均准备齐全,众人便启程归家,一路风景劳顿,不需细说,至于晚间,终于到得贾府,举家皆动,贾母心中挂念,忙一叠声地命人出去接,凤姐早迎出来,笑道:“可算回来了,老祖宗每天念叨几遍,妹妹如今可好了罢?”黛玉便道:“好多了。”一时凤姐携了黛玉的手进屋,亲送至贾母跟前,贾母见黛玉气色果真大好,心中自是喜悦,更是将那神医夸了数遍,黛玉只低头不则声,弘历忙笑道:“林妹妹此次特意为老祖宗求了个金佛,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老祖宗可知道?”贾母一时疑惑,便问,黛玉也才想起来,忙命紫鹃拿来了,众人见这巧物,如何不赞?贾母也更是百般摩挲,喜之不禁,笑道:“真真难为了你,你自己还病着,倒为我求这东西去。”众人都笑道:“怪道老太太疼她,果真姑娘最是个招人疼的。”王夫人便笑道:“老太太也给我瞧瞧。”一时也双手接过,赏鉴一回,笑道:‘哟,好金贵东西,姑娘何时竟这么阔了?只怕所有月利银子都添里,也都不够的罢?真真是个孝顺孩子!”话似无意,别人也并不觉怎样,黛玉却顿时红了脸,弘历知王夫人暗讽黛玉贫寒,用了自己的钱,见黛玉羞臊,顿时心头一阵怒起,便沉下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