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舜把负责跟踪王宝才的侦察员拉到了一旁,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也不清楚,今天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暗中跟踪他,他的行踪仍然和前几天一样,漫无目的的四处闲逛着,到了晚上,他吃过晚饭后就又跑到这内河边闲逛,一直从上游逛到了下游,然后他就发现了河中漂着具尸体,之后就听到他大叫着说死人了,接着就报了警。”
“你刚才说他又跑到内河边闲逛,他最近有经常到这附近闲逛吗?”
“恩,每天他基本都会来逛上几圈,并且呆上一段时间。”
了解了事情的大概后,尧舜来到了王宝才身边,一见尧舜,王宝才立刻惊恐的叫了起来:“警官,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死人啊!太可怕了!”
尧舜并不理会王宝才,他从一旁问讯的侦察员手中接过王宝才做的笔录,大致的看了遍后,便让侦察员先离开,他要单独向王宝才问几个问题。
“警官,太可怕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现死人,真的,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王宝才依然惊恐的说道。
“少在我面前演戏,你认为你的演技很高吗!”尧舜怒斥道。
闻言,王宝才脸上惊恐的表情迅速收敛了起来,转而露出了狡猾的笑容,说道:“尧警官,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可不像你们警察,经常能见到死尸,当然会害怕啦!我这心啊!到现在还噗通噗通的在跳,今晚看来是睡不着了。”
看着王宝才那副恶心的嘴脸,尧舜怒火中烧,真想冲上去痛揍他一顿,但是这样又正中了王宝才的下怀,自己不仅会被纪律处分,还有可能因此无法再侦办这桩案件,所以他只能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尽可能得让自己冷静下来。
“尧警官,你说凶手会是谁呢?”王宝才平静的问道。
“我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我很清楚,凶手是一个魔鬼,一个疯狂的杀人魔鬼。”尧舜怒道。
“魔鬼?是吗?那是在你的角度来看的吧!为什么你就不能客观一点呢?杀人的就一定有罪吗?被杀的就一定是清白的吗?”
“如果杀人都没有罪的话,那么这个世间公义何在?无论被杀的是否清白,都应该由法律去证明,任何人都不能超越法律的权限擅自行刑,否则他就是向正义宣战,而他的结果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亡。”
尧舜的这番话很明显就是说给王宝才听的,但王宝才却装作完全没听明白的模样,迷惑的盯着尧舜。
过了片刻,王宝才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眼中露出了凶狠的目光,说道:“尧警官,我发现你的记性真的很差,我记得曾和你说过,我是在替天行道,如果替天行道都要灭亡的话,那这世间又何来公义?”
“杀人也算替天行道?”尧舜质问道,此时他已经冷静了许多,他很清楚,自己一定不能被王宝才激怒,那样只会使自己失去判断能力。
“那是她们该死。”
“该死?那理由呢?是什么样该死的理由让你要杀害她们。”
“是……”王宝才话刚到嘴边,又突然收了回去,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尧警官,你很狡猾啊!想套我的话?哈哈!我可不会傻到轻易被你套出话来的。”
“这么说是你杀的胡菁和李艳,还有现在河里捞上的来的那具女尸?”
“尧警官,你没有证据,可不能冤枉我啊!别忘了,河里那具女尸还是我先发现报的警,如果是我杀的,我会这么傻吗?”
“你以为你发现了尸体,报了案,就可以轻易置身事外了吗?就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了?”
“这一次不光我自己能证明,连你的同事也能证明吧!你的那些同事成天跟着我,我去哪,他们就跟到哪,还真是辛苦他们了,不过好在有他们,才能替我今晚发现尸体这事作证,否则你尧警官不是又要冤枉我了?”
王宝才的这番话可谓是一语双关,一方面又是在向尧舜示威,告诉对方其实自己早就知道有人跟踪。另一方面又有一种嘲笑的味道,意思是我利用了你跟踪我的人替我做了发现尸体的证明。
“他们为了能够抓住杀人的魔鬼,一点也不会感觉辛苦。”
尧舜瞪了王宝才一眼,便转身离去,他不想再和王宝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抓紧时间找寻证据才是最为重要的,不过他又不想轻易就放过王宝才,于是以笔录有疑问为由,叫侦察员带王宝才回警局再做一份更加详细的笔录。
尸体由于长时间在水中浸泡的原因,早已经腐烂发胀,尸体四周弥漫着一股恶心刺鼻的气味,不过对于尧舜而言,此时这样的气味相比起王宝才那张丑陋的嘴脸,不知好上了多少倍。
走到尸体边上,尧舜蹲下身掀开了盖在上面的白布,他仔细观察着女尸,女尸已经腐烂,身上的衣物被水浸泡的破烂不堪。
“有结果了吗?”尧舜盖上白布,向法医询问道。
“从尸体表面的情况来看,死了有些时日,初步判断最起码在四天以上,由于尸体已经腐烂,再加上被水长时间浸泡的原因,一时间也无法确定具体的死亡时间,至于尸体遇害的原因暂时也无法判断,不过在死者的身上同样有大量的刀伤,死者的下身也有类似被硫酸腐蚀的痕迹,不过因为尸体已经腐烂,具体的结果需要回去详细检验才能清楚。”
“四天以上?那尸体为什么才浮出水面呢?”
“在尸体的腰上发现了一根麻绳,后面连接着一个大的黑色塑料袋,袋内还留有少量细沙,应该是凶手在抛尸的时候绑在尸体上增加重量,防止尸体浮出水面,但是没想到沙却漏了出来,减少了重量,所以尸体就浮出了水面。”
“奇怪了,如果沉尸为什么不在尸体上绑块石头,那样不是很简单吗?用黑色塑料袋装沙,这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到底王宝才在想些什么呢?”尧舜在心里暗暗思忖着。
了解完了尸体的初步情况后,尧舜又向现场勘查人员询问道:“查清死者的身份了吗?”
“死者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证明身份的物品,所以暂时还不清楚。”
“到各个派出所查一下最近几天的失踪人口,死者失踪多天,她的家人不可能置之不理。”
“已经有同事去查了。”
“查清后马上调查死者的所有资料,以及用死者的照片和之前遇害的两名女死者进行比对,看能不能从中发现相似之处。”
第三起凶案的发生,尧舜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愤怒,更多了一份冷静,就像韩珊珊说的,王宝才的目的就是要刺激他,让他无法冷静的做出正确的判断,越是这样,自己就越需要冷静,与其着急上火,倒不如把精力省下来查找线索更为实际。
顺藤摸瓜
内河女尸的身份很快有了答案,她的名字叫肖红红,五天前失踪,家人到派出所报的警,当然,这些都只是普通的资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最让尧舜感到意外的,就是肖红红的工作,原来这个肖红红和第二名遇害者李艳是同一家房产中介的同事。
肖红红的死因也有了结论,死亡时间在四天前,和之前两名死者遇害的手法完全相同,死亡原因是颈部大动脉被割断,失血过多身亡。死者后脑有被硬物袭击的伤口,和之前发现的死者李艳后脑的伤口一样,都是由锤子敲击造成的,而且从角度来看,行凶者的身高比死者高,不过和李艳后脑的伤口相比,相对较浅。在死者的口腔内同样发现了纤维组织以及食物腐烂的残渣,死者的手脚上都有被捆绑过的痕迹以及多达41处的刀伤,而刀伤均为死后造成的,所有伤口都和之前两名死者身上的伤口为同一把凶器造成的。死者的下身也被硫酸泼过,和第一名受害者一样,死者在遇害前曾打过胎,但遇害时并没有受到过性侵犯过。
另外,在死者的手里发现一块黑色塑料袋残片,而在装沙用的黑色塑料袋的封口处也发现了破损的痕迹,通过对比破损处的痕迹,可以肯定死者手中的黑色塑料袋残片是从装沙用的黑色塑料袋上撕扯下来的。在塑料袋残片上面发现了死者的指纹以及多个凌乱的指纹残印,但由于在黑色塑料袋的表面并未发现任何的指纹,所以无法对塑料袋残片上的指纹残印进行验证。另外,在黑色塑料袋内还发现了许多食物腐烂的残渣以及血液反应,经过比对血液属于死者的。
至于黑色塑料袋原本的用途,鉴证人员给出的结论和化验结果也大致相同,这种塑料袋在生活中极为常见,垃圾回收站常用其盛装垃圾,而在社会上经常有些流浪汉或是拾荒者用这类黑色塑料袋当背包。
而黑色塑料袋上经过检查也有发现,在黑色塑料袋的底部发现了一处直径为4毫米的小孔,小孔四周的痕迹整齐,可以肯定不属于自然破裂,是人为造成的。而袋中的沙为河沙,最大的直径约为5毫米左右。由此足以证明,袋上的小孔是凶手刻意留下的,目的就是让里面的细沙缓缓流出,推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
如果是这样的话,尧舜就有点搞不明白王宝才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如果是为了让人发现尸体,那就像之前抛尸那样不就行了。可如果是为了不让人发现尸体,那为什么不用石头或者更重的物体沉尸呢?在黑色塑料袋上做手脚,费尽心机也只是为了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用意何在?
从时间上来推算,肖红红应该是第二名受害者,而李艳应该是第三名受害者,她们二人又是同事关系,可是她们和第一名受害者胡菁却没有任何的关联,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胡菁和肖红红在遇害前都曾打过胎,但这也只是这二人的相同之处,因为李艳在遇害前并没有打过胎。
“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王宝才要选择三名女性下毒手呢?”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尧舜,却始终无法找到答案,他很清楚,这个问题是案件一个致命的突破口,一旦找到答案,对案件的侦破会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如果打胎是共通点的话,那胡菁和肖红红在遇害前打过胎,而李艳却没有,王宝才又为什么要杀李艳呢?可如果不是打胎,那三名死者就再无任何相似之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尧舜反复思索着在脑子里出现的疑问,可是疑问就像一条条凌乱的绳线,纠结在了一起,一时间似乎很难找出关键的扣结所在。
思索了许久,见始终无法理出头绪,尧舜放弃了从死者身上找线索的想法,决定另辟蹊径,改从王宝才近期的一些行为入手,试图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虽然三起凶案留下的线索非常少,但是尧舜相信这个世上没有完美的罪案,之所以始终没有找到线索,一定是自己忽略了一些细微的地方,正如韩珊珊的那句玩笑话,“没找到是因为还没找到”。
尧舜仔细翻查了近几天侦察员跟踪王宝才的记录,发现王宝才每天的行踪虽然很乱,从表面上看似乎是没有任何的目的性,但是实际不然,仔细观察,他发现,王宝才每天的行踪,总会有一个地点是固定的,那就是医院。
由此,尧舜又在地图上画出了王宝才每天的行踪路线,从中发现,表面看似飘忽不定的行踪,实际都只是表面现象,因为透过路线图,不难看出,王宝才每天的行踪都非常具有目的性,他每天的行踪线路里,总会有一家医院,如果没有医院,也至少会有一家社区诊所,而且在这样的地点内,他一定会呆上比其他地点更多的时间。
由此,尧舜大胆的猜测其余的一些目的地很可能只是王宝才故意放出的烟雾,因为他早就已经知道被警察跟踪,如果刻意摆脱的话,那无疑是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所以他才会每天出门四处转悠,并且故意装出漫无目的的样子,扰乱侦察员的视线。
“医院?社区诊所?”
这两个地点的出现,让尧舜眼前一亮,之前还紧锁着的眉头顿时松开了些许,他似乎从中想到了一些之前问题的答案。
在三名受害者中,胡菁和肖红红都在遇害前打过胎,而打胎的地点不外乎就是两个,医院和社区诊所,这两处地点和两名遇害者生前的经历不谋而合,尧舜认为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巧合就能解释的通的。
而且在凶案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细节,那就是三名死者的下身都被泼了硫酸,这样的行为很明显是有某种目的,如果把这样的行为结合死者曾打过胎的这一特征,那么似乎就能解释的通其中的原因。
王宝才应该是对打胎的女性存在仇恨的心理,所以才会对这一类的女性产生了杀机,他之所以会到医院或者社区诊所,意图就是为了寻找行凶的对象。而对尸体下身泼硫酸,应该是出于对这些女性的一种报复心态。
虽然猜测的合情合理,但是却有一点难倒了尧舜,那就是第三名受害者李艳,她在遇害前没有打过胎,也没有过任何打胎的记录,那么她的遇害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尧舜没有再钻牛角尖,他把重点转移到已经出现的可能性上,尤其是对胡菁和肖红红打胎的事,进行更为详细的调查,尤其是在肖红红打胎的事最为关键,既然李艳没有过打胎记录,而她又和肖红红是同事关系,那么肖红红打胎的事她非常有可能知道,甚至极有可能是她陪肖红红去打胎,所以才被王宝才盯上,从而惨遭毒手。
然而就在调查工作紧锣密鼓展开的同时,负责跟踪王宝才的侦察员也传来的消息,王宝才又一次的回到了王家村,这一情况也引起了尧舜的警觉,当然他也非常好奇,到底为什么王宝才一年会回去那里十几次呢?所以这一次尧舜决定主动出击,会一会王宝才。
王家村王宝才家的废墟上,王宝才闭着眼,独自坐在瓦砾之中,只是静静的坐着,像一尊雕塑,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回忆。
“喀嚓”的瓦片被踩碎的声响惊扰到了王宝才,他睁开眼睛,循声看去,就见尧舜正朝他缓步走来。
王宝才没有起身,仍然坐在原地,表情平静的向正在朝自己走来的尧舜说道:“尧警官,怎么有这种闲情逸致到这里来,现在这个时间你不是应该去查案的吗?还是说你已经抓到凶手了呢?”
“难道没有破案我就不能来这里吗?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这个凶手到底想干什么!”尧舜走到王宝才身边,毫不留情的说道。
“警官,你总说我是凶手,但又拿不出证据,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王宝才嘲讽道。
尧舜并不理会,他在四周随意转了一圈,然后才开口说道:“当年的火灾真是相当惨啊!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为什么不把这废墟清理一下呢?”
“废墟?清理?我一直不认为这里是废墟,又为什么要清理呢?”王宝才不满的说道,“这是我的家,这里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只是你们这些普通人无法理解罢了。”
“最美好的?不应该是你最伤心,最痛恨的吗?在这里,你受到过继母的欺负;在这里你曾经差一点上不了大学;在这里,你的弟弟为了救你而惨遭不幸,可以说,这片废墟承载了你太多仇恨和痛苦,你之所以不肯清理这里的一切,是因为你想让你的仇恨永无止境的延续下去。”
尧舜说完后,蹲下身捡起一块破碎的瓦片,然后把目光投向了仍静静坐在原地的王宝才,两道犀利的目光就像两把锋利无比的飞刀,直射向王宝才。
王宝才也不躲避尧舜的目光,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脸上毫无任何表情,让人根本无法看出他此时心理到底在想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对视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一般,过了大约两分钟,王宝才先打破了这份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