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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梦中谢樱樱感觉到一双粗糙带着腥臭味的手划过她的脸颊、脖颈,一路向下摸去。谢樱樱猛然间惊醒了,眼前是一双混沌充满欲望的眼睛,谢樱樱浑身一僵,正要要喊,那双腥臭的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嘴。

谢樱樱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却还是无法阻止那人脱她的衣裳,挣扎中她摸到了一块巴掌大的冰凉什物,正是平时砸胡桃的铁块儿。谢樱樱惊惧万分,什么也顾不得了,猛地把那铁块儿砸在男人的太阳穴上,男子一抽滚下了床。

而谢樱樱浑身颤抖,又觉得恶心,猛地呕出了许多酸水来。那地上的男子却又动了两下,似乎要站起来的样子。谢樱樱吓得摔下了床,使出了全部的力气砸那男子的头,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下都饱含了不甘、怨恨、憎恶、委屈、恐惧。

她一连砸了十几下,直到那男子的脸已经血肉模糊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谢樱樱才停了下来。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对外喊道:“奶娘进来一下。”

赵妈妈三人是睡在隔间的,听见谢樱樱的声音便都惊醒了,急忙披了衣服提了灯笼进了谢樱樱的屋子,谁知一进屋却见到谢樱樱坐在地上,满脸满身的血,而地上还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赵妈妈还比较镇定,春菱和玉蝉都没见过这样的状况,当下吓白了脸。

“把他推进我床底下,动作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谢樱樱扶着床站了起来,在床前的水盆里洗湿了帕子擦脸。

赵妈妈一看便已经明白了八九分,急忙便上前抬那男人的尸身,她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下人,习了几年武,倒是轻松把那男人搬到了床底下。

此时春菱和玉蝉也缓过神来,一个拿了新床单去换,另一个则是去擦拭地上的血迹。谢樱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让玉蝉把染血的衣裳拿去先藏好,让春菱开窗通风。

屋里很快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除了谢樱樱的床下藏了一具男人的尸体,谢樱樱躺回床上,又让三人也回房换一身衣裳,便吹了灯等人。

又过了一刻钟,谢樱樱听见了脚步声,许多人的脚步声。他们也不敲门,直接推了门进来,屋里被火把照得光亮如昼,谢樱樱睡眼惺忪地抬眼看去,却是崔氏还有几个姨娘,谢婉宁自然也是在列的,她们身后站着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想来正是来捉奸的。

屋里的情况和谢婉宁想的不一样,她以为过了这么长时间,那男人定然是已经将谢樱樱糟蹋够了,可是眼前的谢樱樱鬓发有些散却是因为刚刚在睡觉,衣裳虽然有些松却也是得体的,而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男人的影子。她今日离开锁香院之后,觉得留着谢樱樱始终是个祸害,所以才去找了个男人坏了谢樱樱的名节,到时候谢樱樱的下场只怕生不如死。

谢樱樱穿鞋下床,福了福身,平静温和:“不知夫人半夜前来,樱樱失礼,还请夫人恕罪。”

崔氏是半夜被谢婉宁闹起来的,说是谢樱樱在私会男人,非要她来捉奸,可是眼前分明一点古怪的地方都没有,再说谢家戒备森严,一般人是绝对进不来的。

崔氏看见了谢樱樱额头的伤,这伤是怎么来的她自然是不知道,于是问道:“你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这一问,可把谢婉宁问得满脸苍白,崔氏奇怪地看着谢婉宁的异样,又见谢樱樱不言语,心思一动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转而问道:“今晚可是有什么异常情况吗?”

谢樱樱满脸的疑问:“异常?没什么异常的事情呀。”

谢婉宁这么一听便不依了,诘问道:“明明有下人看见有个男人进了你的院子了,怎么会没有事情?”

谢樱樱转头去看谢婉宁,目光灼灼:“那樱樱倒是要请教七小姐,是哪个下人,什么时候,看见个什么样的男人进了我的院子?”

谢婉宁张了张嘴刚要说话,谢樱樱却又开口道:“若是有人看见男人进了我的院子,为什么不阻止?樱樱的命便是不值钱,却也是谢家的女儿,怎么能眼看着贼人来害我的命?”

谢樱樱问得义正言辞,字字铿锵,硬是把**说成了谋财害命,谢婉宁再也说不出话来,却总觉得事有蹊跷,只要在锁香院里找到那男人,那男人必定是会咬死和谢樱樱有奸情,便与崔氏道:“娘,既然有人看见,不若搜一搜也放心不是?”

崔氏却没有立刻应声,她想的是近日刚刚进门的六姨娘,谢华已经连着半个月都留在那年轻的六姨娘房里,许久未碰她的身子了。今日便是抓住了谢樱樱的把柄,也不过让谢华心生对她的厌烦之心,这谢樱樱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麻烦,也没有必要收拾掉。

况且今日即便搜了也搜不出什么来,崔氏既然是崔家的嫡女,武功自然是不差的,这屋里除了她们这群女子的呼吸,并没有男人的呼吸声,搜了也是白搜。

想到这里,崔氏便安抚了谢樱樱几句,便带着人走了,谢婉宁虽然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恨恨地走了。

谢樱樱这才虚弱地摊在了地上,她的背脊已经满是冷汗……

青衫男子正伏在案上写字,他的字清逸潇洒。就如同他的人,玉面修眉,眸光似水。

烛光一动,屋里便多了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禀告公子,您离开后谢婉宁便去锁香院闹了一通,用石头砸伤了谢樱樱。”

青衫男子手一顿却是没有抬眼:“之后呢。”

“半夜放了一个男人进锁香院,想让那男人坏谢樱樱名节。”

男子一惊抬头,复又沉寂下来:“结果。”

“男人被谢樱樱砸死埋了。”

“砸了多少下?”

黑衣人顿了一下,复又答道:“十七下。”

“我知道了。”

烛光一闪,黑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青衣男子复又提起笔,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落笔,他心中太乱,从未有过的乱。

既然不能得到,为什么还要徒留眷恋,不如毁了干净些,只是既然决定要毁了,却又怎么还让人看着。

王九郎啊王九郎,你竟然也是会优柔寡断的么。

崔书彦那日离开谢家之后,谢华虽然又送了几次请柬,他却是再也没有登谢家的门,他开始是觉得气愤难忍,可是渐渐这股气愤却转成了怨恨,怨恨那谢樱樱空张了一张好皮相,身子却是太弱。

一连几日,崔书彦脑中都晃过谢樱樱的纤腰皓腕,娇媚容颜,渐渐便有些心火难耐。偏巧这日谢华又送来了请帖,崔书彦便赴了宴。

宴会进行到酒酣之时,崔书彦忽然道:“我府里的几个姬妾颇让人厌烦,还请姑母有了空闲帮侄子物色一个合适的。”

崔氏一愣,她首先想到的便是谢樱樱,可是这谢樱樱上次那么一闹,崔氏此时却是也不敢轻易提出来,生怕惹了这崔书彦的不快。崔氏这边正踌躇,刚进门的谢婉宁已经开了口:“我看谢樱樱就很合适,这几日她的身子好多了,想来进崔家的门也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崔氏刚想喝住谢婉宁,谁知却见崔书彦脸上并没有不快的样子,这下心中便有了谱,笑道:“既然这样,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书彦便在谢家留宿一夜吧。”

听崔氏这话,今晚便要把谢樱樱送到崔书彦的房里去了,一个谢家的女儿竟然已经沦落到如此卑贱的地步了。可是谢华却是一点异议也没有的,他的女儿不少,除了嫡出的以外,庶出的皆是宁可当成礼物送给世家名门,也绝不会嫁给寒门子弟的,这世上其他的名门大家亦是如此。

只是谢樱樱的身体这几日并不好,那夜之后她便昏昏沉沉好几日,如今也未清醒过来。可是传信之人说得明白,便是要死,也得死在崔书彦的床上。

崔书彦是不知道何为怜香惜玉的,只怕这一送去,当真便要死在他的床上了。

崔氏已经派了轿子在门口催了,而谢樱樱还是昏迷着的。

玉蝉洗了帕子敷在谢樱樱的额头上,她跪在谢樱樱的床前,眼中明明灭灭,最后生出些许决绝来,决绝生出之时,她已然起身走向衣柜,她拿出了那件谢樱樱没穿的木槿紫色衣裙,然后便伸手解了自己的腰带。

她正要脱衣裳,手却被春菱握住了,她抬眼去看,春菱正满脸泪水地对她摇头。

玉蝉拍了拍春菱的手,笑得一如昔日古灵精怪的少女:“能救小姐一回,玉蝉很开心,今夜之后玉蝉有两个结果,一个就是死了,另一个就是被带回崔家,无论哪一个结果,玉蝉都不能再伺候小姐了,小姐便拜托你们了。”

玉蝉又走到床前,跪了下来,以头触地:“玉蝉一生感念小姐活命、收留、照顾、怜惜之恩情,愿来世轮回之时依旧能遇见小姐,为奴为婢,做牛做马,只愿常伴小姐左右。”

她说完便磕了三个头,可是谢樱樱此时昏迷着,根本什么都听不见。玉蝉磕完头便再也不踌躇片刻,快速地换了衣裳,又梳洗了一番,春菱却拿了谢樱樱常穿的披风给玉蝉披上了。

“小姐的披风你穿上吧,若是小姐知道你穿得这样少,必是会怪我的。”

玉蝉点点头没有言语,她戴上了兜帽,缓步走到门前,却忽然听见两人的跪地之声。

“玉蝉,赵妈拦不住你,却也不想拦你,因为若不如此,小姐只怕便活不成了,可是小姐若是清醒着,她绝不会让你替她去,你心中不要怨恨。”

玉蝉声音倒是异常清亮:“玉蝉自己情愿的,能替小姐受苦,玉蝉觉得很高兴,又怎么会怪小姐。”

她说完便推开了门,因为带了兜帽院子又黑,所以外面等着的婆子也没看出异常来,只抬了玉蝉往崔书彦的院子里去了。

漆黑的夜色就这样迅速而绝情地掩盖了玉蝉最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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