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愣了半晌,说:“你都这样说了,想必不会错。哎呀,一件小事怎么会弄成这样呢?看来也是天命,天命躲不过啊!老萧,拜托你一件事,等我去了渔阳之后,照顾好我家里的老父老母老婆,还有……还有曹氏母子。”
“哎哟!”萧何笑道,“你要是去了渔阳,那就回不来了,还操心什么曹氏啊?再说了,只要你一走,不知道多少人上门嘘寒问暖,你就别操心了。”
刘邦瞪了萧何一眼:“老萧,你不是文无害,你是嘴忒毒。”
“不管怎么样,你先在这里躲躲,待我先去打探一下再说吧。”
萧何来到县衙,见到县令正在找夏侯婴问话。
县令本来以为,刘邦这次绝对逃不脱他的手心。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夏侯婴一口咬定,剑是自己拔出来的,插回去的时候不小心割伤了自己,与刘邦没任何关系!
县令大为恼火,又把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叫来问。这几个人都说喝醉了,没看清。被逼问得急了,干脆说:“那就是夏侯婴自己弄伤的,因为刘邦当时根本没碰到他。”
县令无计可施。
萧何看到这种情况,心里有了底,回去跟刘邦交代了一番。第二天一早,刘邦自己跑到县衙去了。
“我根本没有摸过那把剑。”刘邦说。
那时候也没有指纹检验之类的刑事侦查术,只要没有人证,谎言就不会被揭穿。
县令没办法,只好放过刘邦,转而将气全撒在夏侯婴身上,说:“你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自己割伤自己?必是另有隐情。”将他下了狱,令狱掾曹参严加拷问。
曹参忠实地执行了县令的命令,亲自动手打了夏侯婴几百鞭子,虽然下手极轻,但仍然打得血肉模糊。可以肯定的是,没伤到筋骨。
顺便说一下,曹家和夏侯家的缘分,一直延续到数百年之后。
东汉末年,曹氏兴盛,夏侯婴有位后人夏侯嵩,过继给曹参的后人曹腾当养子,因而改叫曹嵩。
曹嵩有个儿子,名叫曹操。
曹参打完夏侯婴,请县令来观看,报告说:“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了。”
县令仍不解恨,又将夏侯婴关了一年多。
等到夏侯婴出狱,已是始皇帝三十六年(公元前211年)夏天,刘邦的第二个儿子刘盈已经会满地爬了。
山雨欲来
刘盈的出生,使得刘邦回家的日子明显增多,吕雉的心情也逐渐好起来。
凭心而论,公公婆婆对她不错,刘喜夫妇也好打交道,刘交是个惹人喜欢的小伙子。这个大家庭带给吕雉的感受,可以用其乐融融来形容。
刘家还有一些同族,来往较多的有两人——一位刘贾,是刘邦的堂兄;一位刘泽,和刘邦共一位曾祖父,五服之内,也算是近亲。
除了家人族人,刘邦还有很多朋友,这些人时常到家里来吃喝——甚至刘邦不在家的时候也来,由刘喜负责接待。吕雉一开始不太习惯,但是很快便进入主妇的角色,用一手好菜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有个叫审食其的小伙子,每次到家里来,都把自己收拾得妥妥贴贴。即便穿了打补丁的衣服,也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有时刘邦不在家,他便主动找刘喜,帮他挑挑水,砍砍柴,顺便也帮吕雉带孩子,甚至到厨房打下手。
吕雉喜欢他勤快,有几次拿了钱给他,让他买布做两身新衣服。审食其推脱不了,收下钱,却没有做衣裳,反倒是买了些糖果玩具给刘元和刘盈。因此,两个小孩也喜欢他,见到他就叫叔叔,缠着他玩。
吕雉看得出,这小伙子对自己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爱慕之情。但是审食其胆子小得很,几乎不敢正眼看吕雉。只有当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他才会用眼睛的余光快速在吕雉身上扫过,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被人发现内心深处的秘密似的。
“这傻孩子。”
吕雉半是感动,半是嘲笑地对自己说。
审食其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如果不是男女有别,她很想在他脸上捏一把,不带任何情欲色彩——那孩子还不能激起她的原始欲望,虽然刘邦已经越来越少跟她做快乐的事。
她有时候想,刘邦跟曹氏在一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
刘邦在泗水亭上班,泗水亭在县城以东,而丰邑在县城以西。这就意味着,刘邦每次回家,势必经过沛县。他会顺便买些糖果玩具,去逗逗刘肥。会留一些钱给曹氏,供她一段时期的开销。还会顺便在那间屋子里住上一晚,跟曹氏风流快活。
吕雉没见过曹氏。曹氏长什么样,她只能凭空想象,而这种想象又只能平添几分烦恼,所以她干脆不去想了。
*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始皇帝三十七年(公元前210年)春天,刘元已经三岁,刘盈也有一岁多了。
一天,吕雉带着一双儿女在院子里玩耍。有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拄着一根拐杖,拿着一只破陶碗,站在门口讨要水喝。
吕雉给他打了水,还从灶间给他拿了两个馒头。老头喝了水,吃了一个馒头,将剩下的一个小心包好,绑在拐杖上,随口说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啊!”
吕雉笑道:“什么好福气,不就是寻常人家?”
老头说:“我活了七十岁了,第一次见到夫人这么好的面相。”
这话简直跟当年吕太公说刘邦的如出一辙。吕雉不禁苦笑一声,掏出几个铜钱给老头。
老头不接受,说:“我不是想要你的钱,我说的都是实话,日后是要应验的。”